「喂，見雪，又在欺負老實人是不是？」接過手機，黃德志笑著問道。

聽了陳見雪情急之下的這句話，再看金鈺瑩略帶歉意的眼神，王仲明全明白了，「呵，金老師，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應付的了。」微笑著說了一句，他向食堂靠入口處的一個窗口走去。

「王老師，你怎麼會和黃院長聊上天的？」孫治要買三份飯菜，等飯菜上齊還需要一點兒時間，金鈺瑩趁這個時間問道。

「什麼怎麼辦？涼拌炒雞蛋。你還怕他敢向黃院長告狀嗎？」陳見雪哼道，對於電話里答應過的事兒，她才不會當真呢。

「見雪，這邊！」遠處的一張飯桌旁，孫治高高舉起手臂向這邊揮著，王仲明這才明白，一直纏著陳見雪的孫治為什麼剛才不見了蹤影，卻原來是被派來佔位子的。

「想吃什麼？」把佔位子的東西收起，孫治問道——打飯買菜這種粗活兒當然不能讓兩位女孩子去做了，現在正是他獻殷勤的好機會。

「呃……哪兒能呢，嘿嘿，其實也不是我著急，是瑩瑩她比賽完沒看見王老師，以為他迷了路才這樣，我就是個打醬油的，和我沒關係呀。」陳見雪哪兒敢怪到黃德志頭上，見勢不妙，趕緊金蟬脫殼，推卸責任。

「呃……」孫治有點左右為難，很明顯兩位女士還在和王仲明慪氣之中，自己幫誰是不幫誰呢？他不認為這種狀態會持續多久，因為就他自己而言也不覺得圍棋比賽上午階段的進程有多少看頭，如果不是有陳見雪在場，他打概也就是比賽開始時拍幾張賽場照片就找人聊天兒去，等下午時間差不多了再回來，故此王仲明的作法他並不覺的不能理解，只是這樣的話此時顯然是不能說的，公平正義真理是很重要，但為此被陳見雪責罵就不值得了，不是有那麼一首很有名的詩嗎？「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生命和愛情相比都不夠份量，何況公平，正義，真理那種虛無飄渺，不能吃也不喝的東西，惹陳見雪發飆的事情他是絕不會做的。

「明白明白，謝謝黃爺爺。」陳見雪連聲應道，掛斷電話，向金鈺瑩吐了吐舌頭。

「什麼？不會吧？」金鈺瑩吃驚叫道，她難以想象王仲明會有這樣的奇遇。

「啊……黃爺爺……怎麼是您呀！」這下陳見雪算是知道接電話的是誰m•hｅｔｕbｏoｋ.ｃom•coｍ了，嚇的一個機靈，趕忙改換語氣，恭敬地問道。

「切，難為你還為那個人操心，人家可是玩得滋潤著呢，那麼一會兒的功夫居然認識了黃院長，還被請去辦公室聊天兒，一聊就聊到現在……哼，真不知道他怎麼就那麼招人待見！」陳見雪哼道——黃德志身為棋院院長，身份擺在那兒呢，雖然其人的性格溫和，待人接物也沒什麼架子，但想和他搭上話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王仲明初來乍到，竟然和黃德志一聊就聊小兩個小時，這樣的待遇，怕整個棋院數過來也超不過兩位數吧？

金鈺瑩心裏有點不安了——氣還是有，不過這樣的做法是不是有點兒過份了？王仲明是自己費勁口舌請來的，到了這裏卻要遭受這樣的待遇，人家心裏會怎麼想呢？

餐桌是食堂常用的那種大圓桌，直徑兩米有餘，鬆鬆寬寬圍坐十來個人不成問題，所謂佔位子，其實也就是搶佔餐桌下擺著的方凳，只要方凳上擺著東西，這把椅子就算佔到了，至於佔座用的東西那就是五花八門兒，什麼樣的都有了，有的是用一本書，有的是放一塊手帕，有的實在找不到適合的東西，又不肯拿手機，錢包那類明顯考驗他人道德水準的物品做標誌物，乾脆就用幾張餐巾紙鋪在凳子表面以示此物有主，只不過這樣的招術在人太多的時候不太管用。為了佔到足夠的位置，孫治也算是豁出去了，相機，採訪包，錄音筆，再加上他本人，一樣佔一把椅子，一個人霸佔那麼多椅子，不時有人對他側目以視，孫治也覺心虛，但為了完全任務也只有假裝沒有看見，心中只盼著那幾個人快點兒過來，此刻見三個人進到食堂，自是長出一口氣，不用再受那千夫所指之苦。

搖了搖頭，金鈺瑩心想，難道解鈴還需系鈴人，只有王仲明本人才能回答這個問題？

「哼，還挺有骨氣的。還不快去。」見王仲明不受威脅，陳見雪冷哼一聲，催促孫治快點去排隊打飯，孫治無奈，只有用眼神向王仲明表達一下自己的歉意，然後匆匆跑去排隊了。

「怎麼了？」金鈺瑩不明所以，不解問道。

「瑩瑩，幹嘛呢？！不是說好了的嗎？」陳見雪一把抓住金鈺瑩的胳膊，又把她拉回了座位，口中不ｈetuｂoｏk.cｏm.com滿地叫道。

「瑩瑩？是小金嗎？呵呵，你們這些小女生呀，小王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不會自己照顧自己，用得著你們操心？好啦，我這就放他走，回去以後可不許再欺負人家，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倆。」黃德志半真半假地嚇唬道。

「別理他，咱們走。」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兩個小姑娘挽著胳膊，瞟也不瞟王仲明一眼，雙雙扭轉身形向樓下走去——不是不讓欺負人嗎？那好，那就誰都不理你，跟你玩孤立，看你怎麼辦！就算真的告到黃德志那裡也不能算兩個人不守信。

「你想，十歲左右的小孩子如果不是國少隊的成員，那麼只能是普通學習班的學員。如果是國少隊的成員……不到十歲就能加入國少隊，棋才肯定已經被許多人所肯定，必定會被當做重點培養對象而對待，那種情況下，即使一次沖段沒有成功，教練，領隊肯定不會放棄，一定會想方設法讓他繼續訓練下去，怎麼可能放走那麼好的苗子？所以他那時不可能是國少隊的成員。如果只是普通學習班的學員，十歲的年紀，肯定是父母家長陪著來學習，買飯買菜這種事兒肯定不會讓他自己去做，他怎麼可能對棋院的食堂這麼熟悉，知道該幹什麼？至於十多年前在棋院的對外棋室下棋——棋院的食堂是對內不對外，他一樣也不知道食堂的情況。所以依我的判斷，他肯定是在說謊！」陳見雪越說越肯定，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成為包青天的潛質。

正拿陳見雪沒招，見黃德志主動要替自己解釋，而且聽口氣應該和陳見雪很熟，王仲明樂得河水不洗船，把手機遞了過去。

「說謊？……他為什麼要說謊？」金鈺瑩被陳見雪說的也糊塗起來，她覺得陳見雪的推理有點兒牽強，但王仲明的過去又的確太過含糊，倒底誰才是對的呢？

越是臨近食堂遇到的人就越多，有棋手，有員工，有租用棋院房間辦公的公司職員，和大樓里的安靜到一根針掉地也能聽見的情況相比，這裏熱鬧的簡直就象是在趕廟會，被壓抑的本性一旦得到施放的機會總會發泄得更加肆意，人們說說笑笑，打著招呼，扯著閑篇，不時還能聽到等著買飯不耐煩的人用湯匙敲打飯盆的噪音——如果是在大樓里，這樣的行為肯定會ｗwｗ•hｅtｕboｏk•ｃｏｍ•ｃｏm被痛斥一番，但在這裏，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自然。

「很小？有多小？」陳見雪好奇問道。

「呵，怎麼敢，你們倆下午還有比賽，我怎麼敢惹你們倆。」王仲明笑道——大人不見小人怪，宰相肚裡能撐船，就當自己是個大度的人吧。

「要紙筆幹嘛？我沒有，孫治那裡應該有，等會兒你可以管他要。」金鈺瑩沒明白陳見雪的意思，還當她真的是有用處。

兩個人的目的地是棋院的食堂——雖然棋院周圍有許多飯館酒店，不過在棋院工作的人還是更習慣於在食堂吃午飯，一方面食堂的飯菜比外邊便宜很多，比如說同樣的木須肉，外邊的飯館一份少說也要十幾塊，而在食堂則只要六塊，一次兩次顯不出來，時間長了就相當可觀了。另一方面，那就是乾淨放心，終究內部食堂不是以贏利為目的，有人要是吃壞了肚子，食堂的負責人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呵，我的聲音聽不出來，前天晚上還去你家和你爺爺聊天兒著呢。」黃德志笑著提醒道。

「呵，謝了，我自己去打飯就好了。」王仲明笑笑向孫治說道——以為自己是第一次來棋院食堂吃飯就故意使這招來為難自己？嘿嘿，那你們可就找錯了對象。

「呃……是嗎？那怎麼辦？」求情的如果真是黃德志，金鈺瑩也就沒什麼氣好生的了，不過被這樣放鴿子，她心裏總覺得有些委屈。

「鬥氣兒呀？！」陳見雪眼睛一挑，一付小辣椒的模樣叫道。

「不到十歲……問題很大呀。」咬著嘴唇想了想，陳見雪眼睛忽的一亮，似是發現了什麼疑點。

「半份青椒肉片，一兩米飯。瑩瑩是半份蛋炒西紅柿，一兩米飯。」研究了一會兒賣飯窗口上掛著的一溜水牌，陳見雪吩咐道。

「我……」王仲明剛想說話，卻被陳見雪打斷了，「你不用管他，他本事那麼大，自己會處理的。」

「呃……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不過話說回來，我總有一種感覺，他好象對棋院的情況很熟悉。」金鈺瑩也感到有些意外，聯想起見到華清芳時的反應，再加上和黃德志聊天兒的事情，她不能不心生疑竇。

「咦？他怎麼知道要先去換飯票？」陳見雪一愣，奇怪問道。

「簽字呀！你身邊這個人到棋勝樓還不到半年就在黃院長那裡都掛了號和_圖_書，再過半年，天曉得會成為什麼樣的大人物，趁著現在還便宜多要幾個親筆簽名，等以後拿出來可以賣大錢呀。」陳見雪一本正經地答道。

「為什麼要說謊？……我怎麼知道，我也是聽你說的那些才推理到這兒，我又不是超能力者，能夠看穿別人的思維。」陳見雪哼道，心說，我要是有那種本事幹嘛不在對局時使用，有這一招，天底下誰會是自己的對手？

「呃……您……您是誰呀？」那邊陳見雪一愣，聽聲音便知道是一位上了年紀的長輩，而且語氣親切似是認的自己，倒也不敢由著性子亂說，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門窗換了，桌椅換了，食堂工作員工的制服換了，但打飯時的場景卻還是那時的樣子——嗅著空氣中飯菜的香味兒，看著亂嘈嘈打飯的人們，王仲明感覺是分外的親切。

「對棋院的情況很熟？……他不是第一次來棋院嗎？」陳見雪驚訝問道——怪不得自己的計劃落空，原來人家懂呀，搞了半天，自己做的是想把魚在水裡淹死，想把泥鰍塞在爛泥里悶死的蠢事呀。

「哪裡有問題？」金鈺瑩連忙問道——陳見雪的腦子一向比她活，或許真的發現什麼自己沒有注意到的問題。

「好，王老師，您呢？」孫治又向王仲明問道——食堂的飯菜不貴，兩個人的份兒都請了，何必在乎再多加一個呢？

「噢，偶然碰上的。」王仲明把自己在棋院大樓里閑逛，結果碰到黃德志的事兒大致講了一遍，聽得兩位女士連連咋舌。

告辭了黃德志，王仲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三樓的比賽大廳，大廳的門現在已經關上，門外只有金鈺瑩和陳見雪兩個在等著他。

聽到這樣的解釋，另外兩個人是面面相覷，這得是怎樣的腦子才會想出這個主意？或許陳見雪當職業棋手真的是一個錯誤，以她的才能真應該去作生意才對。

「那個……王老師，還是我去吧。你想吃什麼？」金鈺瑩想要站起來替王仲明打飯。

想想也是，等會兒還有比賽，這個時候的確不應該發脾氣，陳見雪冷哼一聲，算是不鬧了。

「呃……」王仲明愣了一愣，心道，既然不想理人，幹嘛又要呆在這兒等著自己回來？女孩子作事真的是很難理解。沒有辦法，他只有跟在兩個人身後向樓下去走。

——大部分內部食堂為防止htｔps://www•ｈｅtｕbｏok.ｃｏm•ｃoｍ貪污，都盡量避免讓食堂的工作人員接觸現金，方法就是買菜買飯必須用食堂自己發售的飯票，由專人負責把現金換成一定額度的飯票，棋院的食堂也是如此規定，只不過換飯票的地方並沒有特別標註，位置也不是很明顯，所以第一次來這裏吃飯的人如果沒人告訴，往往會先排半天的隊，好不容易到了窗口卻被告知這裏不收現金，先去那邊換飯票去。陳見雪原本是想通過這種辦法整一整王仲明，好好地出一口氣，卻沒想到對方沒有上當。

「呵，怎麼不能是我？剛才在樓道理碰到小王，就把他叫到辦公室聊了會兒天，怎麼，你是不是有意見？」黃德志笑著問道。

平時沒覺的怎麼樣，到了這裏才突然發現金鈺瑩和陳見雪的人氣，一路上不時有人和兩個人打招呼，更有人殷勤地表示要請兩個人吃飯，食堂的檔次不夠，外邊的飯店也沒問題，還有人問兩個人近期的日程安排，哪天有沒有空好一起去玩兒（當然，提出這種要求的以年輕人居多），短短的十幾米路程在王仲明的感覺就象馬拉松一般的漫長，尤其是跟在兩個女孩子身後，人家停下自己就得停下，人家走自己才可以走，那些搭訕說話的人不時會以一種奇怪的目光望向自己，似是在猜測自己和兩位女孩子關係，又或者不解一個大男人跟在兩個女孩子後面幹什麼，要當電燈泡也不是這樣的當法吧？

「什麼不會，黃院長都親自替他求情，讓咱們不許為這事兒為難王老師，這還能有假？」陳見雪答道，除了黃德志，其他人大概也不會有這樣的口氣吧？

「不是，聽他說很小的時候曾經在棋院學過棋，十多年前還在棋院的對外棋室下過棋。」金鈺瑩答道。

飯菜買回來了，過程非常的順利，王仲明在金鈺瑩旁邊坐下，「呵，讓你們有點兒失望吧？」他笑著向兩位女士問道。

「他說是二十多年前，可能是八九歲，最多也就是十歲的樣子吧。」金鈺瑩答道。

這也要搞統一戰線？——一句話露了底兒，就說嘛，金鈺瑩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聊天兒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怎麼樣，比賽還順利吧？」人還沒到近前，王仲明就滿臉歉意地賠禮道。

「王老師，名人呀，連黃院長都知道你的大名呀，瑩瑩，有紙筆沒有？」陳見雪誇張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