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七章 天下騷動

即便以兩位道祖之能,也不能強令門下,放棄基業,與大乾為敵。
文蔚皺眉,就意欲上前。卻被陽明伸手阻住。
而此時整個京城,都是在為那隕神原的結果,陷入了狂亂狀態,都在戰慄畏懼。頭一次,開始真正戒懼起了那個東面大國,那位被他們視為暴君的人。
那宗羲吃了一驚,口中急急道:「可那位大商國君,可是親口說過,要焚書坑儒,滅我儒家。」
「大乾精銳盡喪,大乾會不會追擊,掃蕩中原?」
此時各處世家,卻又是另一番情景,所憂之事,也截然不同。
「招天下學者,評論儒門諸子。論儒家之功,評儒家之過!審儒家之學!好狠毒,不過我喜歡!真不愧是聖明英主,強過那秦始帝實在太多!」
祖人狂隨即卻又語音悠悠道:「除此之外,祖師讓我親赴東臨,表示效忠之意。最後是能在大乾,開設道院,參与外域征伐。說君上乃當世聖者,萬載之內唯一,我凌雲宗不可與之為敵。」
「聖王,他居然是聖王!」
而那五洲之地,都已註定了要落在大乾之手。
宗守被朱子指為儒敵,又與道門血海深仇,天下人都可群起攻之。
又心中明悟,祖人狂雖是阻止了宗派,滑入深淵,卻到底還是心有不甘的。
一劍刺下,將身下這處懸浮於空的浮島,頓時無數的裂痕,崩散了開來。
他心中卻不覺什麼,此時的凌雲宗,早已無尋大乾復讎的資格。
開口漫罵的幾位,卻是心灰如死,所有的精氣神,都在這須臾時間里,全數消失無蹤。
宗羲失魂落魄,今日之事,對他心中理念的衝擊,簡直可稱是顛覆。
「哈哈!可笑那些儒生,還真以為君上造酒池宮是為享樂?君上他可不是什麼桀紂——」
許多人都認為,祖人狂比那外歉內傲,為凌雲宗惹來大災的龍若,實在強的太多。
那貼出告示的所在,就距離不遠,二百丈外一堵青石牆上。
儒門之內,本就有無數流派。以往理教一門稱雄,有朱子在壓制,儒門之內的旁支派系,都只能俯首低頭,不敢言聲。
事後再倒向乾天山,無疑于自絕於道門之外。
所謀,深遠!
祖人狂神情悵惘的說著,隨即就自嘲一笑,已然是過去的事情,說這些又有何用?那時自己位卑言輕,即便說了,只怕也不會被重視。
論到消息靈通,這些皇京城裡的世家于巨宦,絕不在那些宗派之下。
※※※※
八十萬人,只相當於一千八百萬大軍的二十二分之一。
一邊說著,他眼含著戲謔地看著眼前。
「全數廢除肉刑么?好!好!好!君上真仁德無雙!可我那侄兒,為何不能早遇如此聖君?只是拿了別人三貫錢財,就斬掉了三根手指。如今即便後悔,斷肢也不可復生——」
若不參与進那位大乾聖君的大業中,宗派只會更加的衰弱。遲早連凌雲宮,也無法保全。
「而今我大乾和-圖-書勝了,卻不知能否進據中原之地?那江南之地無險可守,應該能佔下來吧?江南五洲可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那「文蔚」一聲苦笑,愁眉不止。天下固然大亂,可儒門中,也只恐是紛爭頻起。
嚴飛白的意念,掃過那符詔。「只是兩位道祖那邊?」
「陽明,依你看來,這大乾國君乃是在世聖君之事,有幾分可信?」
祖人狂冷笑,毫不以為意:「料來那邊也不會阻止。否則江南五洲之地,我道家那二百七十四處宗派,又該如何自處?」
而那宗羲,同樣是神情恍惚,怔怔失神。
「說來我大乾,農稅確是少之又少,反而是工商獵三稅,佔了九成。免去了也無妨!」
陡惹愁情而已!
祖人狂回過神,而後將手中一張符詔,遞給了嚴飛白。
「如此說來,是大商慘敗?我金不悔,也不用挖了這雙眼睛了?」
若然那位國君,知曉自己的結義兄弟,曾遭遇如此際遇,被自己羞辱。刻意報復,那麼他在家族內,又該如何自處?
原本繁華似錦的青樓酒館,此時都是門口羅雀。
倒是此時那些各家各族的書房之內,卻是氣氛熱烈。
相信此事儒門中,看出來的絕不止是他們二人。
於是群情洶湧,數千弟子聚于宮前,聲討掌教過失。將祖人狂,視為凌雲宗罪人。
事實證明,祖人狂遠離是非的決斷,才是對的。其一力堅持,可謂是救了全宗上下。
就連陽明與文蔚,也同樣是好奇,轉過頭。
紫麟焰槍騎固然是名震千古的頂尖道兵,可若遇真正的聖君,只怕是一點反抗之力也無。
只見一個同樣文士打扮,卻不修邊幅的中年世子,正往遠處行去。
「可惡!有我理教,才有這七千年來,數代盛世?歷代君王,無不欣贊我儒門治世之能——」
他那結義兄弟,到底還是勝了。而這大商,卻敗的如此之慘!敗的幾無翻身之機。
而那年輕道人,則是大袖一拂,將內中一塊石碑捲起,踏入了虛空中。
而道人面上,則是滿步著決然之色。最多三年,他就定可與那宗守,正面一戰!
甚至其中,也包括了之前那位陽家子弟。
自己再不用,擔心與那個人為敵。雖說自己此事,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多半是了!如此說來,這位乾國國君所行之政,才是真正的仁王之道么?被天道人道認可——」
「那酒池宮是個陷阱么?也是!這樣的開國雄主,怎會做出那等蠢事?」
那宗羲仍欲說話,那今雨樓外,卻又是一聲震天的歡呼聲傳來。
在今雨樓下,此時已是寂靜如死,所有在座的儒生,都是臉呆愣蒼白的坐著。似乎已失去了反應能力,低喃自語。
在南側的角落中,那「陽明」與「文蔚」三人,此時是愣愣的互相對視。
「即便你真是在世聖君,我宮源也是要斬了再說!」
「不過若大乾和_圖_書國君,真是聖君,有麒麟伴駕。那麼道門那紫麟焰槍騎,定然是將全軍覆滅!」
那陽姓青年苦笑,這個他自然知曉,可問題是,陽家的封地,根基所在,大多都在江南。
「嘖嘖,幸虧我把自家那孩兒拘在家裡不準出來。這小子受儒門之人蠱惑,居然也信了那朱子之言。那些個儒家書院,當真是禍人子弟——」
「師叔何故心憂?這一次,我凌雲宗能脫身室外,全因師叔的決斷。那諸位長老,雖是口裡不說,心中卻是感激,下面的弟子,也是慶幸有加的。」
「農人種地,居然不用交稅,反而會補貼錢財?這,這真是千古奇聞!」
「亂的又豈止是這天下?」
閩河之北,雖仍有千萬大軍尚存,卻已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無力回天。
也就是說那數千弟子,都是白白沒了性命。
那陽明目光痴痴的,看著那窗外。「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準備將家人,全數遷至東臨。以我觀來,大商一時半刻還不會崩潰,然而——」
「此時想想,我當初若是能駁斥師兄,勸上幾句。讓宗門把他收下,那該多好。現如今,只怕已——」
「所謂神皇,還不知在何處?」
嚴飛白的眼裡的驚意,依然未退。轉頭看了眼自己身後,面上全是僥倖之色。
陽明搖頭,畢竟未曾親眼目睹,不能知確實消息,又如何能斷定?不過——
他對這位大乾國君,越來越是好奇了。可惜自己聲名不顯,無緣一見——
頂多被人知曉之後,再難以進入仕途而已。
三教之敗,看來就是因此之故。否則何以敗得如此之慘?
另一側的歌含韻,卻心情陡然一松。有問虛符詔,意味著凌雲宗與宗守的仇怨,將徹底化解。
當經商所得,遠遠超過於務農,甚至還可能虧本。對這些人而言,那些土地留在手中,就全無必要了。
金不悔依然在冷笑,可心內卻已是黯淡異常,胸中在發冷。
這人群之中,不凡富人甚至官員,然而雖有部分是義憤填膺,有些不滿。可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神情淡漠,對此不以為意。
那「宗羲」也支起了耳朵,同樣是在好奇此事。
那笑聲震蕩數里,引得此地眾人,都紛紛注目望去。
然而此時看那眾口一詞,看來是不會有假。
「此人似是法家傳承,韓子一脈!」
陽明則看著周圍:「官紳一體納糧,均田分地。此策可謂將天下權貴得罪,奇怪的是觀此處情形,這些人居然並無反抗之意。」
年輕道人是凄厲大笑,眼中滿布著瘋狂戾意。
此事他最是在意,若宗守真是被天地認可的聖明之主,那麼此時儒家的處境,還將更惡劣無數。
「早知如此,就不該參与的!被那朱子先聖害慘了!」
這次道祖號召附庸諸宗提供道兵,凌雲宗卻未參与。
「放心,一時半刻。大乾還攻不到皇京城來!」
「石越,石家開始崛起和*圖*書了么?」
同一時間,在三千二百裡外。一個年輕道人,也同樣是眉頭緊蹙。
凌雲宮外,楚狂人負手立於雲端之上,眼中神采黯淡的,望著那空中星辰。
「王在法下么?當初荀子所願,韓子畢生所求,卻被一位蒼生道弟子親手實現。不知這二位若得知,會作何感想?主張世人平等的羲子後輩,卻是在世聖君,這蒼天,莫非真已開眼了?」
今日在城門處遭遇的那些個官員,幾乎全都在列。
可到了此時,卻是人人自危。對這些書冊,避之唯恐不及。
「換而言之,我那些師兄弟,師叔伯,都是白死了么?被這天地,認為可殺?」
反而是那些商賈富人,都是神情振奮,欣悅無比。
紛遣強者,監控南疆戰局。故此早在道門六萬紫麟焰槍騎,全軍覆滅之時,凌雲宗就已得到了消息。
那些個只是隨聲附和,並未口出惡言的士子,都是眼現僥倖之色。大乾國內,不以言罪人。他們說出的那些話,還不至於被定罪。
「南疆之戰,那個人終究還是勝了!」
許多書院的庭園之內,都是火焰熊熊。燃燒的不是木材之類,而多是這一月中,批駁辱罵大乾國君的文章書冊。
「禁天下田畝交易,官府收購,發給無地之民?有必要麼?現在種地,又不賺錢,我家的那些地,早就想賣出一些。卻不知官府會補貼多少?」
真不敢想象,若是貿然參与進去,事後凌雲宗被大乾鐵騎圍攻的情形。
「陽明」端酒自酌,一聲嘆息。他料到殷御與三教,會謀圖打破對峙的僵局。
嚴飛白恍然,隨即沉默了下來。大乾如今,雄霸天下。失去道兵庇佑的三千道門,如今可都在宗守的屠刀之下,顫顫發抖!
那「文蔚」頓時是倒吸了一口寒氣:「此詔一出,天下民心,都將盡歸大乾!若能辦到,乾國國君就確然不愧是在世聖君!」
「當初就不該參与,什麼朱子先聖,害人不淺——」
刑部天牢,此時的金不悔,卻正慵懶的張開了眼睛。
甚至有將一些精彩文章,編訂成冊,拿來販賣的,一時大有洛陽紙貴之勢。把那位昏君宗守的名聲,是踩了又踩。無數的惡名,不論真假,都加於宗守的頭頂山。
其實無論東臨還是南風雲路,如今都是地廣人稀。
「是在世聖君呢!」
各個世家貴爵的府邸門前,雖還掛帳著數十上百琉璃死氣風燈,卻顯得異常冷凄。
「廢三法司,改設法部,不再聽命內閣,只受參議殿監督。今日之後,王在法下?君王犯法,與庶民同罪?看不懂,真是奇怪。君上乃萬世難見的聖明之君,何需如此?」
此時神情,都是誠惶誠恐。尤其是出言譏諷過的幾位是尷尬無比。
「八十萬精銳,都被全殲在酒池宮前,隕神原內么?看來這天下,真是要亂了。」
「是不是該與乾國聯絡一二?我家力弱,不能爭天下,只能選強者歸附。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宗守在世聖君,正是可效力的英主!」
自朱子詔告天下,定宗守為儒敵。整個天下,無數儒生都在寫文漫罵,互相傳閱。若有出色之文,必定是爭相競睹。
此時此地,已經擠滿了人,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
卻被代掌宗門的祖人狂一力壓制,認為此時凌雲宗受損過重。最需要的是休養生息,培養後輩弟子,而不是急於復讎,參与那天下紛爭。
是因與重商之策有關?陽明若有所思。
聖獸麒麟王者,正有克制儒門那些玄焰金麟獸之力。
或三五好友,或幾個親朋聚在一處,議論天下大勢。
大乾大勝,此時已成雲界霸主,國勢強盛,民生安樂。而反之大商,此戰敗后,則是風雨飄搖。即便尚能維持,卻也撐不了太久。
「早就看不慣了,居然如此無禮!真恨不得君上將他們抓起來,千刀萬剮才好。」
「可恨!那昏君無能,盡喪大軍。我家辛苦經營,二萬道兵無一人倖存!」
晚間的皇京城內,氣氛壓抑低沉到了極致。整個城池內,都充滿著垂暮氣息。
那時幾乎所有的門中長老,都以為看到了機會。准本策動全宗上下,要反攻東臨。
然而此時這場大變之後,卻不知會有多少人會跳出來,質疑朱子先聖。
先定國策,日後進入,固然會遭遇中原世家豪強的抵抗。
那街道上,也無什麼行人。
以那一位席捲東南之勢,日後一統雲界,也不是不可。
失去了這些精銳邊兵,大商的北方,必定更是吃緊。而那國內,則更將亂象頻生。
「滅魔詔么?這些魔道之人,確然是該死!若非是我修為不夠,只有二階,也恨不得親手去殺幾個魔道妖人!」
「若有可能,最好是在大乾出仕。我等要觀這一國經濟之道,在外始終如霧裡看花,不能知究竟。只有出仕之後,掌一定之權,才能探究根本。」
大商戰敗,對他而言簡直是難以想象之事。中原皇朝,國力之雄厚,超出乾國十倍。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敗了?
那決定乾國存亡,六教興衰的一戰,諸宗諸派自然都是關注有加。
「居然是麒麟伴駕,聖君在世——」
那「陽明」「文蔚」二人,眸中精芒微閃,一個閃身,就到了今雨樓外。
再說無論諸人如何污衊,只要有那聖君氣象,這些言語都是無用。天下百姓,自然可分辨。
「祖師英明!」
也猜到了大商可能會從那酒池宮著手,沒有選擇,只能進入乾國選定的戰場。卻惟獨沒能想到,大商會敗的如此之慘。
嚴飛白微一挑眉,這可是喜事。他這祖師叔,以前行事張狂,可自從但任代掌教之後,就越來越是沉穩。待下公正,處置宗門事務,也頗有法度。
「君上他,居然還真是勝了——」
「怎麼可能,明明如此荒唐——」
這天下局勢,已然是劇變,不能不使人心情沉重。
「天下已亂,這皇京城內看來是已不能和圖書久留。封地之內,怕是要整軍備戰——」
顯然宗守這張詔書,並未真正觸及到他們的痛處。
反而陡惹人笑,坐實了儒家弟子,最擅造謠生非的惡名。
「文蔚」的目光閃動,已然是略明其意。
然而此時,宮前匯聚的弟子,早已零星四散。
「這個我也不知!」
「嗯?」
「是問虛祖師符詔,讓我正式執掌全宗上下。」
嚴飛白愣住,問虛祖師之意,這是準備徹底放棄與宗守間的仇恨?
「為天下工農,設養老之金?使大乾之民,都能老有所養,不用愁萬年凄涼?陛下他,果然是聖君!」
其實早在聽聞大乾捷報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生出了此念,暫時遷居東臨,以避亂世。
然而此時的大商,卻已是被宗守徹底打斷了脊樑!
這次那「文蔚」,倒沒怎麼驚異。
「陽明」不答,只與那「文蔚」相視而笑。又豈能不知,那位大乾國君,不滿的只是此時的儒家教義與朱子而已。
好在二人,都有浮空之能。靈目更能洞察千里,此時遠遠一望,就已經將那告示內容,全數納入目中。
「君上十五歲登極,這十載來陸續擴地數萬里。更在外域,打下大大的一片基業。雖厭治國,卻軍略無雙。如此開國雄主,又豈可能是大商那位只能守城的元辰皇帝可比?又怎會真是儒家之人口中的昏君?」
也不止是他,此時這裏幾個官員,也多是家業位於江南。
言談全不顧忌此時這樓中,還有眾多儒士之座,譏諷有加。不過此時情形,卻已翻過來。換成了後者,是敢怒不敢言,一個個沮喪無比。
聖王,聖賢之君!需治政為人,都無瑕疵,合天地正道!
尤其是在大乾境內,更需仰那位聖君鼻息。
「清玄與太黃道祖?自然是會告知道靈穹境的。」
陽明默然,宗守這一詔書,確實是狠辣。是欲把儒門剖開來,任由大家看。
「可笑!可笑!可笑那朱子,居然將他們儒門夢想萬年的聖君,定為儒敵!復上古三皇盛世——莫非是那上蒼,已認為如今的大乾,已可與雲荒上古時代的盛世媲美?」
「君上大勝,有五大詔書傳告天下——」
搖了搖頭,陽明看向了最後一條詔文。耳旁就聽得一聲放肆的大笑。
身後則是十二口一摸一樣的劍器,環繞身周。
「這誠是我儒門大劫!到底是我儒門的教義錯了?還是這天道錯了?」
若那宗守,真有一日君臨天下,那麼收集的這些文章文冊,就是罪證。
卻好過於日後,國策被這些豪族綁架。
「這天下完了!徹底完了!隕神原戰敗,一千八百萬大軍,都將覆滅在即。這大商國運,已是窮途末路!」
而幾年之前,凌雲宗有近半弟子,死在血雲騎鐵蹄之下。此仇此恨,也是無法忘懷。
可以開發的土地,還有無數。那宗守此策,多半是為進入中央雲陸而準備。
「那個宗守,怎麼可能是在世聖君?不是說麒麟是食善氣而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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