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棍出馬

「禮物?」孟讓又是一楞,笑道:「李淳風,你們杜大王欺負我沒見識是不是?這分明就是一道書信,算什麼禮物?」
大笑著,孟讓把書信的內容對一干不識字部下介紹了一通,又指出自軍南渡汴水沒有遭遇官軍阻擊,基本上就是因為杜伏威隊伍碰巧搶下了張須陀的親筆書信,要求眾人好生感謝袁天罡,也順便給袁天罡介紹了自己的一幹得力部下,王信惡和李丑等人一聽大喜,對袁天罡不僅沒有生出半點的懷疑,還反過來對袁天罡是千恩萬謝,捧起酒碗向袁天罡敬酒道謝,完全把袁天罡當成了杜伏威的人。
「李先生,什麼是水風井卦?」對周易連皮毛都不懂的孟讓趕緊問,又追問道:「還有,李先生,你可是為我進兵淮陽一事問卦?」
「彭城南面有通濟渠啊。」袁天罡微笑說道:「暴君楊廣三征高句麗,江南的糧草大量北運,走的就是通濟渠運河,我們只要在運河上做成一筆大買賣,就夠我們一萬多人吃上十天半個月了。就算是做小買賣也有油水,那些運貨運人的船隨便搶上幾條,銅錢和糧食就大把大把的,有時候還能搶到不錯的女子,杜大王他前些天就搶到了一個十六歲的小美人,叫什麼武媚的,直接收了做婆娘。」
「當然是從你的面相上看出來的。」袁天罡平靜回答,心裏則嘀咕道:「蠢貨!把你褲管放下來,別讓我看到你腿上被狼咬出來的舊疤,再別露出你掌心的老繭,還有喝酒時別那麼粗魯,象一個能幹細活的木匠,我就看不出來了。」
「先去淮陽,然後看情況再說。」
「杜伏威的部下?」孟讓一楞,有些驚奇的說道:「聽說那小子不是跑到下邳混飯吃去了嗎?怎麼他的人會跑來梁郡?」
仔細看了這道書信,孟讓忙向袁天罡問道:「張須陀這道書信,是怎麼落到你們手裡的?」
孟讓一聽正中下懷,便立即下令召見,於是很快的,咱們的袁天罡袁大神棍領著四個隨從,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孟讓的面前了,見面后,袁天罡還滿面喜色的向孟讓行禮說道:「孟大王,蒼天保佑,諸神呵護,學生總算是及時找到你了。學生李淳風,杜伏威杜大王帳下副軍師,見過孟大王!」
「非也。」袁天罡怕接下來到了被迫吃人肉時更麻煩,乾脆拱手說道:「學生學的是周易方術,又信神佛,自小就從葷戒,不食葷腥。」
喝著從百姓手裡搶來的村釀薄酒,吃著足以支撐起一個家庭的耕牛牛肉,懷裡還摟著丈夫和父親已經被殺的m.hetubook.com.com年輕民女,孟讓麾下以王信惡、曹偉和李丑為首的一干賊將當然是興高采烈,樂不思齊,慶祝收穫滿意之餘,孟讓起事時就跟隨在旁的李丑還提議道:「大王,梁郡這裏不錯,官兵又少又沒用,村子里有錢又有糧,比我們以前混飯吃的齊郡魯郡強多了,不如在這裏多住幾天,多搶一些村子,如果逮到機會再攻破一個縣城,那我們的樂子就更大了!」
當強盜前干過齊郡鄒平縣主薄孟讓臉色有些變了,趕緊推開了懷中少女離席,親自過來接過書信,又讓親兵多打火把照明,再打開書信仔細一看時,立即發現這確實是老對頭張須陀的親筆書信,還是寫給最近聲名大噪的陳應良的親筆書信,蓋有張須陀的十二郡討捕大使印章,內容則是張須陀邀請陳應良出兵北上,沿汴水設防配合張須陀全殲孟讓隊伍!——也就是木蘭送到永城交給陳應良的那道書信了,貨真價實的張須陀親筆,如假包換。
說罷,袁天罡還又向孟讓行禮,致歉道:「孟大王恕罪,因為陳應良那個狗官封鎖了譙郡官道,我只好走芒碭山這邊小路才進到梁郡,結果多耽擱了一天多的時間,又不知道你的具體|位置,沒能及時把書信送到你面前,差點誤了你的南渡汴水的大事,失職之處,萬望大王海涵。」
「正是如此。」袁天罡點頭,又飛快從懷裡拿出了一道書信,雙手捧起說道:「孟大王,其他的話一會再說,這是杜大王讓學生給你帶來的禮物,請你過目。」
袁天罡的話音未落,破爛的中軍大帳中已經是一片驚呼之聲,熟知李丑過去的孟讓和曹偉等人個個瞠目結舌,李丑本人更是差點把眼睛瞪出眼眶,大吼出聲,「李先生,你怎麼知道的?」
眾賊將轟然叫好,然後孟讓麾下最得力的大將王信惡這才說道:「大王,汴水已經過了,糧草也暫時夠支撐幾天了,接下來咱們該往那裡去,你該發話了吧?」
「李先生,流民滿地,你們找飯吃還能容易?」旁邊的曹偉驚訝問道。
李丑目瞪口呆,半晌才又象打雷一樣的大吼了一聲,「先生,你真是神仙啊!太准了!」
孟讓的回答讓袁天罡的眼角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好在動作很小,大帳里雖然點了相當不少的火把,其他人並沒有察覺,然後袁天罡也不急著說話,只是放下了筷子,盤腿而坐,從袖子里拿出了三枚早已經磨得錚亮的銅錢,放在掌心,然後左手在上,右手在下,閉目不語。看到https://m.hetubook.com.com袁天罡這動作,席間的眾人難免都是一楞,然後比較粗魯的李丑還大聲問道:「李先生,你這是幹什麼?把三個錢捂在手裡,怕我們搶?」
「大王,把他們叫進來問問就知道了。」比較有頭腦、算得上是軍師的曹偉建議,又說道:「聽說杜伏威差一點就打到譙郡永城,這幾個月來又一直在淮北活動,對這邊的情況比我們了解,大王要帶我們到江淮發財,向他們打聽一下淮北一帶官軍的情況也不錯。」
「主意不錯。」孟讓先是讚許了一句,又把正在自己懷裡哭泣的少女打得閉上了嘴巴,然後才嘆氣說道:「可惜,如果張須陀那條老狗沒盯上咱們的話,你就算不說我也會讓弟兄們好好在梁郡玩幾天,但那條老狗已經盯上了咱們,他的隊伍也正在追著咱們,所以我們不能再逍遙了,明天就必須得走。」
「到淮陽去。」孟讓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坦然說道:「本來正南面的譙郡距離最近,也最有錢糧,但那裡的通守陳應良太厲害,聽說這條小狗自打出道以來,還沒打過一次敗仗,很多義軍的好漢就是折在他手裡,雖說咱們不怕他,但張須陀那條老狗追得太緊,咱們不能耽擱,就暫時給他留一條狗命,不去理他,咱們先去淮陽,那裡的官軍少,錢糧也還算可以。」
「有這份心就行了!」孟讓哈哈大笑,重重一拍袁天罡的肩膀,拉起袁天罡就往席上走,大笑說道:「其實你們攔住這道書信就足夠了,陳應良那個狗官沒有出兵北上,應該就是因為你們攔了這道書信,我還奇怪陳狗官怎麼沒出兵呢,原來是託了你們的福啊!來人,快再上酒菜,我要親自答謝這位李淳風先生!還有,再去挑個漂亮的姑娘來,侍侯李先生喝酒!」
「那不錯啊。」孟讓讚許了一句,「四個來月就把隊伍重新擴大了一倍,杜伏威有點本事。對了,彭城南部的情況如何?找飯吃容易不?」
當然,如果真有一支能夠在汴水南岸立營攔截,那麼就算註定擋不住孟讓隊伍的渡河南下腳步,也多少能給孟讓的隊伍帶來一些麻煩,不過很可惜,因為譙郡軍隊拒絕接受張須陀的出兵邀請,從梁郡虞城縣到彭城郡的一百五十里汴水河段,根本就沒有一兵一卒沿河設防,正被張須陀麾下主力追殺的孟讓隊伍,也就可以大模大樣的從容渡河南下了。
大帳里又是一片炸雷般的驚響,曹偉本人還吼得差點把嗓子撕裂,袁天罡則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曹偉原先的座www.hetubook.com.com位,也順便看了一眼之前被曹偉摟在懷裡的女子,暗笑道:「別的人都摟年輕的女子,就你抱一個年紀明顯比你大的女子,還是一個奶|子很大的女子,這不是自幼缺乏母愛是什麼?」
「彭城南部的情況和北面差不多,都是貪官污吏橫行,流民百姓滿地。」袁天罡早有準備,很隨口答道:「不過還好,狗官董純的主力也基本上都在北面,南面很空虛,所以我們的周邊還算安寧,找飯吃也還算容易。」
袁天罡不答,還用上牙咬了咬下嘴唇,臉現為難之色,然後才抬起頭來打量周邊眾人,最後把目光定格到了滿臉好奇的李丑身上,突然問道:「李將軍,你幼年家貧,年少時替人放過羊,還學過木匠,只是技藝不精,未能學得精巧木活,所以一般都是掄斧頭拉大鋸,我說得對不對?」
「閉嘴!」見多識廣的孟讓開口呵斥,喝道:「李先生這是在占卜問卦,別驚擾他!」
「你是杜伏威的副軍師?」孟讓打量著身穿普通百姓衣服舉止卻文質彬彬的袁天罡問,「杜伏威派你來找我的?」
李丑等賊將大聲惋惜,還破口大罵老對頭張須陀不得東西,詛咒張須陀出門摔個跟頭吐血而死,深恨張須陀入骨的孟讓卻沒有參与這種無用的漫罵,只是又大聲說道:「弟兄們,你們也用不著急,梁郡有錢有糧,南面的譙郡和淮陽郡更有錢糧,而且這兩個郡還都不歸張須陀管,所以咱們只要出了梁郡到了南面,就可以放心大胆的逍遙快活了!」
好事還沒完,全線渡過了汴水后,孟讓的隊伍又意外的驚喜發現,梁郡東部的村莊百姓竟然頗有糧米——至少要比北面已經被賊亂攪得幾近癱瘓的齊郡、魯郡和濟陰郡要強上許多!正為錢糧補給犯愁的孟讓隊伍當然是大喜過望,顧不得張須陀正在逼近,硬是抽出了一天時間縱兵劫掠,一天之內就搶光周邊數十里內的村莊集市,很是劫掠到了一些梁郡百姓剛從地里收上來的冬小麥,緩解了一些軍糧危機,孟讓聞報大喜,又在當天夜裡大宴眾將,慶祝豐厚收穫。
隋朝的通濟渠開鑿后,引入周邊河流入渠,昔日水流豐廣的汴水中下游就變成了一條中小河流,尤其是梁郡境內的汴水河段,上游來水在梁郡與滎陽郡的交界處就已經被大量引入了通濟渠,其後再沒有一條象樣的河流注入河道,之前能夠運載兵糧的汴水,也就變成了一條連大魚都難釣到的小型河流河,寬處不過三四丈,深處也就是八九尺,且水流緩慢,易渡易m•hetubook•com•com泅,再也算不上什麼天險屏障。
「稟孟大王,我們杜大王的隊伍目前在彭城南部的定陶山一帶,距離譙郡大約百里。」袁天罡恭敬答道:「上次我們兵進譙郡,因為苗海潮那個逆賊出賣,不小心遭到了失敗,損失不小,隊伍一度只剩六千餘人。好在元氣尚存,這幾個月來我們杜大王又不斷招攬流民百姓入伍,隊伍重新擴大到了一萬三千餘人,情況還算不錯。」
孟讓隊伍能夠在張須陀和周法尚這樣的大隋名將聯手夾擊下脫生,靠的就是欺軟怕硬的行事作風,聽了孟讓的話后也不奇怪,全都是點頭稱是,轟然叫好。而孟讓見天色已然全黑,眾人的酒也已經差不多了,便準備下令散席讓眾人回帳休息,但嘴巴剛張開,破破爛爛的中軍大帳門外卻飛奔進來了一個小嘍羅,向孟讓稽首奏道:「稟大王,我軍巡哨嘍羅在營外碰到幾個人,他們自稱是你同鄉故人杜伏威杜大王的部下,想要求見於你,說是有緊急大事。」
孟讓大笑,暗罵了一句多事卻沒有介意,只是命令伙夫立即置辦素菜,然後才向袁天罡問道:「李先生,你們杜大王如今到了那裡?情況如何了?」
「淳風先生,你真能從面相上看出別人的過去?」曹偉有些不相信,趕緊說道:「那請淳風先生替我看看,我的過去有什麼經歷?」
新的酒肉很快送上來了,孟讓客氣的邀請袁天罡用酒用菜,但因為時間倉促,牛肉沒有完全煮熟還有些發紅,袁天罡雖然不忌生肉,看到肉色不對卻有些害怕是人肉,便拱手說道:「孟大王,酒我喝,但肉我就謝了,如果方便的話給我弄些素菜,不方便的話我吃點乾糧就行。」
「孟大王,你不留在梁郡?」袁天罡乘機好奇問道:「那你打算去那裡?是否直接南下譙郡?」
託了譙郡軍隊這個福,隊伍龐大又良莠不齊的孟讓隊伍,只用了一天多點時間就在梁郡東北部全線渡過了汴水,從深入到了梁郡腹地,而梁郡官員的主力基本上集中於賊亂多如牛毛的西北部,周邊的譙郡官軍和彭城官軍都是高舉自保旗號,都是只守自己地盤,死活不肯越郡來找麻煩,只有張須陀的隊伍還在一百多裡外死追活趕,所以孟讓的隊伍在梁郡腹地不僅如入無人之地,還有無數流民饑民爭先恐後的主動來投,隊伍實力益發壯大。
「正是。」袁天罡點頭,還向孟讓拱手說道:「大王勿怪,學生在為杜大王效力前,在江湖上就是靠賣卦相面為生,養成了一個習慣,遇到大事總是要先佔卜問卦一番,也https://m.hetubook.com.com算是小有靈驗,杜大王與輔軍師不嫌學生出身寒微,對學生委以副軍師的重任,也是因為學生占卜問卦常有靈驗,未出偏差。適才學生聽聞大王決議西進淮陽,一時忍不住技癢,便斗膽為大王佔了一卦,預測凶吉。」
「李先生不喜歡吃肉?」孟讓一楞。
「曹將軍恕罪,學生要說一句得罪你的話了。」袁天罡向曹偉拱手,平靜說道:「你的眉長過目,面澤赤而耳無根,此乃孤苦之相,你的左眉高過右眉,男左女右應在女,若學生所料不差,你應該是年幼時就已經失去慈母。」
「先生還有如此奇能?」孟讓將信將疑,忙又問道:「淳風先生,那你佔到的吉凶如何?」
「我們的運氣不錯,孟大王你的運氣不也錯。」袁天罡微笑說道:「我們杜大王西進彭城就糧,六天前,我們的前鋒哨隊在彭城到永城官道上,碰到幾個騎馬的官軍,因為看上了他們的馬,就打了一個小埋伏,結果搶到了四匹馬,又在一具屍體上發現了這道書信,嘍羅看到信上有大印就沒敢私自處理,帶回來獻給了我們杜大王,我們杜大王覺得事關重大,念在同鄉份上,也念在大家都是義師友軍的份上,派我來梁郡這邊尋找你的隊伍,把這道公文送給你。」
「神仙啊!」
「孟大王,你看了就明白了。」袁天罡恭敬說道:「這不是我們大王給你的書信,而是暴君走狗張須陀給譙郡通守陳應良的親筆書信,還是與孟大王有關的張須陀書信。」
銅錢問卦總共需要六次,耗時不算太短,所以當袁天罡將六次銅錢搖罷時,孟讓和李丑等人早已好奇的把他圍定,湊頭湊腦的同看卦象——結果當然是絕對看不懂。而袁天罡看到第六次銅錢搖出的卦象后,頓時就驚叫了起來,「井卦!還是水風井卦!怎麼會是水風井卦?!」
「原來如此。」曹偉點頭信以為真,還向孟讓說道:「大王,我們如果有機會,也最好是找條運河做買賣,聽說瓦崗的翟讓就是專門劫運河,連村子都不搶,都還養活了兩萬多號人。」
中華五千年扳指頭數得著的大神棍袁天罡當然是在占卜問卦,神情莊重的默念了一通后,袁天罡將三枚銅錢在掌心搖動數次,拋到面前桌上,記下陰陽,然後又把銅錢拾起,重新放到掌中,再次左手右手下的閉目默默念誦,動作標準得無法再標準,神情也鄭重得不能再鄭重,如此反覆買卦。
孟讓也是點頭,還罵道:「娘的!如果不是張須陀這條老狗追得太緊,老子還真想就留在這梁郡,順便也在通濟渠上做幾筆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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