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曹長寬大吃一驚，這樣的手法聞所未聞，也太專業了吧。
一覺醒來，已經是半夜，見朱代東就在房間里的地毯上睡著，曹長寬那點慍怒立刻消化于無形。看著朱代東睡覺還一本正經的樣子，曹長寬心中暗笑，這臭小子，天生就是當秘書的料！曹長寬到房間里的衛生間沖澡，朱代東聽到聲音，隨即也醒來了。
「我們一起在市裡開過會，同時我也是芙蓉縣黃土嶺人。」朱代東說。
現在朱代東之所以要向陳樹立彙報，就是要讓陳樹立取捨，看他舍不捨得計生委這個創收窗口。要知道計劃生育檢查年年都有，疲於應付終究不是良策。
「這件事要慎重考慮，最好能上黨委會研究討論。」陳樹立被朱代東這個大胆的想法嚇了一跳，這件事他還真沒辦法果斷決定。
「書記，這事哪能上黨委會？鄉政府的消息傳的最快，如果被第三個人知道了，那些超生對象恐怕連夜都得跑，到時如果被檢查組發現……」朱代東沒有再說下去。
「代東，時間也不早了，你回自己房間去睡吧。」曹長寬在裏面聽到動靜，伸出頭來說。不知不覺，曹長寬稱呼朱代東由原來的代東同志簡化為代東了。
「朱代東，你不仗義。」回到賓館后，曹長寬醉熏熏的對扶著他上樓的朱代東說道。
「代東鄉長，這個底我早就摸透了，不用你跑了。」葉麗娟笑道。
葉麗娟臉上一紅，面前這個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作家訪的那個略顯靦和圖書腆的小夥子的，如今他是代理鄉長，隨著職務的上升，他的心態和經驗都在快速成長。
「書記，我正想向你彙報這個問題，被動應付只能應付一時，否則不管怎麼做，心裏都會沒底。」朱代東說道。
從芙蓉縣回來后，雨花縣的計生工作抓得緊了，朱代東回到樹木嶺后，陳樹立也叮囑他，全力以赴搞好計生工作，確保樹木嶺順利過關。
「全鄉懷孕婦女三十八人，有問題的十五個，不是超生就是肚子大還沒領准生證。」葉麗娟笑了笑，說道，「這個數是各村婦女主任報的，她們不敢說假話，往年比這個數大，我懷疑還有懷孕的，她們沒發現。」
而且這樣的處罰只是鄉里罰款，縣裡並不知情，或者是故作糊塗，又或者是滿天烏鴉一般黑，縣裡拿下面也沒有辦法。畢竟下面的鄉鎮要搞點錢也不容易，刮宮引產的事也會被村民在背後戳脊梁骨。
「代東，你覺得我們這次來有沒有收穫？」曹長寬手裡拿著條毛巾，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就一屁股坐到朱代東身邊，問。
「你這麼能喝，怎麼能不來替我擋擋酒呢？」曹長寬惱道。
「這個問題我好像沒必要告假吧？」朱代東笑眯眯的道。
「哦，那從背面看呢？」曹長寬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聽出了朱代東話裡有話。
「你小子鬼靈精怪，剛才在酒會上，芙蓉縣的幹部拚命的灌我酒，你也不給自己的家鄉人敬幾杯。」曹長寬嗔怪道。
「那和_圖_書你想怎麼做？」陳樹立問。
「曹縣長，人家是尊重你，你是我們的頭，我哪夠資格。再說了，就算我再能喝，跟他們一比，也不行啊。人家喝的是水，我們喝的是酒，再擋，也是個醉。與其我們兩個一起醉，不如你醉了，我保持清醒的頭腦服侍你，不更好？」朱代東笑嘻嘻的說道。
陳樹立沒有召開黨委會，也沒有當時決定，當天，他在辦公室里坐到了後半夜，第二天一早，朱代東見到他的時候，兩眼通紅。
但朱代東認為，孩子生的越多，家庭情況就會越錯，而如果鄉里的政策嚴厲，不允許任何人超生，那些生了兩個女兒的家庭就會趁早死了那份心。除非他們離開樹木嶺，否則只要嚴格執行政策，就能從根本上杜絕超生現象。
「所以還得下去摸摸情況嘛，要把那些沒發現的也摸上來。」朱代東微笑道，因為侯勇的關係，朱代東自然很相信葉麗娟，至少，葉麗娟不會對他說瞎話。
違反政策的生育看年都有，鄉里的政策是動員引產，不願意引產就罰款，處罰過孩子就可以偷偷生下來，如果既不聽說服，又不交罰款，那就不客氣。鄉里對付農民，自然有的是辦法。也因此，有的村民為了逃避罰款，就躲到外地，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罰，除非再不回來。
這已經把計生站變相成為鄉里的創收窗口了，樹木嶺再窮，也不能在這上面創收吧？一旦有了創收目的，性質就變了，一旦被上面發現
www.hetubook.com.com，所有人都得倒霉。
朱代東把從劉煒那裡打聽到的經驗說了出來，如果說芙蓉縣有真經的話，劉煒的這些話才算是真正的「真經」。
適當的油滑顯得更為隨意，其實晚上朱代東原本倒想去給曹長寬擋酒的，但這次出來有十六個鄉鎮的主管鄉鎮長，其他人都沒動，自己這麼積極算怎麼回事？這次來是「取經」，如果帶隊的曹長寬都不拿出點誠意，別人的真經就這麼輕易給了你？
「讓派出所的人跟著還用我說？你直接下指示不就行了？」朱代東看了一眼旁邊的侯勇，笑呵呵的說道。
「自己體會吧。你怎麼會跟芙蓉縣下面的主管副鄉長熟？」曹長寬問。
現在曹長寬就是這麼個情況，雨花縣去了十幾個人，芙蓉縣當然要接待好兄弟縣的幹部。因此，縣政府也派了十來個人接待，甚至在最後，芙蓉縣的縣長都來敬酒，雖然只有一杯，但那杯酒至少在一兩五以上。對方是縣長，雖然只是在中間來敬杯酒，但這個面子不能駁，曹長寬一揚脖子，一兩五又進了肚。
「代東，就按你說的辦。」陳樹立堅定的說道，他考慮了半晚，決定還是不去走這個鋼絲，再說了，鄉里之所以會留下生育上的漏洞，就是為了創收。現在要把所有的漏洞都堵上，以後就會少一塊收入。但這也沒什麼要緊的，馬上鄉政府就要由朱代東當家，財政這塊就由他去負責便是，陳樹立相信，以朱代東的能力，樹木嶺絕和_圖_書
對不會因為省了計生這塊的隱形收入而影響正常的動作。
「我總編不出這樣的套路吧？」朱代東笑了笑。
「你是芙蓉縣人？」曹長寬再次意外，這小子，到了老家，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沒事，我已經醒來了，現在過去也睡不著，還是多聆聽一下領導的指示吧。」朱代東笑嘻嘻的說道。
在旁邊的朱代東看到曹長寬難受的樣子，倒為他抱不平，因為朱代東看那縣長一飲而盡的樣子，就知道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水。拿著一杯水來敬別人的酒，面子有了，裡子也不錯。
「你就滑吧，等會，馬上就出來。」曹長寬笑罵道。
「從正面上看好像收穫不大，老生常談罷了。」朱代東說道。
「真的還是假的？」朱代東略顯意外，這年頭報表上的數據都有水分，朱代東以前當秘書時，就經常要給鄉里的材料「注水」。
陳樹立拍板，朱代東馬上採取行動，這樣的事不能對下面明言，否則保不准誰的嘴不嚴，就會透了口風。首先要做的就是摸底，晚上朱代東去了趟侯勇家，跟葉麗娟說讓她準備準備，要到各個村去摸摸底。
「曹縣長，你這是批評還是表揚？」朱代東笑嘻嘻的問。
「代東鄉長，要下村沒關係，但能不能讓派出所的人跟著？」葉麗娟眉頭微蹙，想了想又解釋道：「那些村民誰想引產？誰心甘情願交罰款？有的愣頭農民，提個鐵杴守在門口，門都不讓，搞不好還會有安全事故。」
「我怎麼不仗義啦？這是葡萄糖，hetubook.com.com喝下去睡一覺就沒事了。」朱代東拿了個杯子，倒了四支葡萄糖出來，雖然現在他已經不再是鄉政府的秘書了，可每次總會在包里放上兩盒葡萄糖。
「你小子，回去再收拾你！」曹長寬哼哼的道，喝下葡萄糖下，沉沉的睡著了。
「只要是不符合政策超生的，一律引產。」朱代東沉聲道，其實各個鄉的計生工作之所以難做，最重要的目的並不是群眾的工作，問題反而在於鄉里。侯勇的老婆葉麗娟是計生委的幹事，早還在袁平在的時候，她就向朱代東介紹過這裏面的玄機。
按說曹長寬這樣的酒量，在工作中應該是應付才對。但其實上，就算是朱代東，如果碰到幾十個人一起的聚餐，照樣坐喝醉。你再能喝，架不住勸住的人多，朱代東能喝兩箱酒，可如果四五十個人，甚至是上百人向他勸酒呢，每人喝半斤，絕對把他喝趴下。
「代東，你總是出人意料。」曹長寬一嘆，從第一次朱代東當面向來討債，到後來在香山山莊反把自己灌倒，到「普九」驗收的那條條幅，朱代東留給他的印象是一次比一次深。
曹長寬在樹木嶺可以少喝酒，但到了芙蓉，為了取得「真經」，就不管胃了。他的酒量其實不錯，有一斤多接受二斤的樣子，上次在香山山莊，朱代東喝兩杯，他喝一杯，而且喝的是快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以至最後酩酊大醉。
「那是你們領導之間的交流，我是小兵，沒資格。」朱代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