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仙蹤隱
第057章 天柱

船行半日,周圍海島減少,漁船也不見了蹤影,海風中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鬱氣,撲面而來,讓人胸悶。
一名執事上前,急切而不失恭敬地揖了一禮,稟道:「三位長老,守護陣法又破了,缺口大約有一尺。」
一名鶴髮童顏的白袍老者,正是玄淵觀守護劍閣的豐老;一名身如童子的紅衣老者,還有一名風度極佳的中年文士。
韓撫寧說:「被陣法擋住了,不然的話,南海早就受到了影響。」
韓撫寧一笑:「如果找你們來,就是派這樣的用場,那又何必找你們。」說著,率先舉步,下了小船。
簡短地交談后,韓撫寧留下范閑書,讓靈玉先回去。
靈玉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韓撫寧是觀主最信重的法師,能隨意提她為真傳弟子,可見他在玄淵觀的勢力。柳威意雖然不是毫無根基,可跟韓撫寧相比,還是差了些。她不是她的師尊,完全可以冷眼旁觀,不得罪韓撫寧,但她沒有。這份情義,甚至比五年盡心教導還要難得。
她聽到有人喊:「長老,快去找長老!」
「靈玉,我不知道你們師徒跟韓撫寧之間有什麼糾葛,但你……」想說什麼,柳威意最終沒有說出口。她看著靈玉,目光複雜。這個師侄,不是她名下弟子,卻是她最得意的門生。如果不是這次傾天之變,也許她什麼也不會說,就算她跟著韓撫寧,也不過爭權奪勢罷了,可現在大難當頭,誰知道韓撫寧會做什麼……
看到和*圖*書她過來,韓撫寧只是淡淡點頭:「走吧。」小船無人自動,破開海浪,向大海深處緩緩駛入。
由於灰霧的阻隔,他們看清山峰的時候,人已經在山腳了。從下往上看,整座山佔滿了視野,望不到盡頭,灰白的峰壁嶙峋陡峭,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直上直下的山壁上,掛滿了一條條鐵鏈,鐵鏈上搭著木板,許許多多的修士在木板上來來去去,螞蟻一般地忙碌著。
范閑書換上了玄淵觀弟子的衣著,深藍織錦道袍,穿在他身上風度瀟洒,連帶的,疤痕滿布的臉也沒有那麼可怖了。
靈玉拂衣跪下,沒有爭辯:「柳師叔見諒,弟子愧對師叔一片愛護之心。」
韓撫寧不疑有他,繼續道:「原本我打算,找機會把你們送進去。現在他們開始正視這件事,正是我們的機會!」
兩人點頭。
韓撫寧點點頭:「事到如今,不妨實話告訴你們。二十多年前,我就懷疑有天外世界的存在,為此,與眾多門人交好,以各種方式支持他們四處遊歷尋寶,希望收集到更多的消息。」他看著靈玉,「你不是懷疑過你師父與我的關係么?其實就是這樣簡單。」
「原來是范師弟。」張照觀拱拱手,不再多問,轉向靈玉,「程師妹,你不是與青書那小子一起出門的嗎?怎麼來了這裏?青書呢?」
「這位師弟是新近入門的嗎?不知如何稱呼?」張照觀看著范閑書,笑問。
范閑書點點頭,簡短地和*圖*書答道:「在下范閑書。」
中年文士離開后,豐老輕聲嘆息:「缺口一次比一次大,這陣法恐怕守護不了多久了。」
面對柳威意,靈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跟她說,她要去上界,所以要藉助韓撫寧之力?這件事說起來,涉及太廣,她不確定自己說了,柳威意是不是會相信,也不確定韓撫寧准不准她說。所以,只能這樣了,假如有一天,她確信這個通道的存在,再與之坦白吧……
范閑書點點頭:「我曾意外得到一名太真觀法師的手記,上面零碎地記著一些國師之爭的內容,知道它是在南極仙境舉行的。」
靈玉趕到的時候,韓撫寧已經帶著范閑書等在那裡。
她吐出胸中的濁氣,感受水氣拂面的愜意。
張照觀眼中掠過驚異,卻什麼也沒說,只應了一聲。
她心中一動,抬頭問:「韓師叔,修補天柱的時候,是不是不能恢復真元?」
執事忙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稟報:「玉堂先生,我們已經全力在維持了,可這陣法……」
「南極仙境?」范閑書眉頭輕皺,「莫非是國師之爭所在地?」
韓撫寧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錯,所以我們需要大量的丹藥。」
「弟子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確信,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說罷,她沒再解釋,叩了三個頭,起身離開。
如果不是發生天柱開裂之事,這一幕多麼安詳寧靜。
海風過耳,海鳥飛舞,極目四望,是無盡的海洋和和-圖-書廣闊的天空。靈玉的心情也跟著開闊了起來。
韓撫寧道:「今天守護陣法再次破裂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
灰霧中,靈玉感覺周身靈氣凝滯,連經脈里的真元,都停止了流動。
「情況非常不妙,眾位前輩都沒有把握在陣法失效前修補好天柱,所以……」他壓低聲音,「他們決定,另尋生路。」
第二天一早,一艘小船已在碼頭等待。
話說到這裏,張照觀又忙碌去了。靈玉坐在旁邊,正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從他這裏探聽些消息,忽然聽到了一聲巨響,所有人被驚動,慌亂了起來。
遠離了人群,他忽然停下,說:「我們的機會來了。」聲音急促而興奮。
「你竟然知道?」韓撫寧挑眉。
「狼妖?」張照觀一貫弔兒郎當的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認真地問,「那青書他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靈玉與范閑對視一眼,默默地跟在後面。
張照觀鬆了口氣:「那就好。」
靈玉沒有找值守弟子安排住宿,而是問明柳威意的所在,找了過去。
「柳師叔。」靈玉抬頭看著她,目光平靜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只能說,他那裡,有我想要的東西。」
靈玉搖搖頭,乾脆將事情簡述了一遍,修改了一些細節,末了道:「張師兄大可放心,他們應該只是迷路了。」
靈玉聽到對話,心中一沉。看樣子,情況比她以為的還要糟糕,一旦陣法守不住,虛空之風就會刮入南海,m.hetubook.com.com到時候,誰有那個本事把天柱修補好?如果天柱修補不好,這個世界就會毀滅,想要活著,除非找到通往上界的路……
「一尺?」中年文士眉頭一皺,舉步踏上木板。
「嗯。」韓撫寧指了指靈玉和范閑書,「這兩個人,你先照顧一下,晚一些我自有安排。」
柳威意一怔,看著她不語。
說起來,范閑書也不過十七八,修為是鍊氣五層,在散修中殊為難得,入玄淵觀,直接就是精英弟子,也不知韓撫寧從哪找來的。
入夜的時候,韓撫寧回來了,招呼一聲,帶著靈玉和范閑書走人。
「……我也曾經試探過同門師兄弟,可惜,不但沒人相信,還個個以為我心懷不軌,圖謀國師之位,因而故意擾亂他們的心境。這些年來,我收集了許多信息,總算拼湊出一個大概:通往上界之路,應該就藏在南極仙境之中!」
柳威意看到她,仍然怒氣沖沖:「還來找我做什麼?你不是不聽勸,要跟著韓撫寧送死嗎?」
「韓師叔,裂縫在何處?」靈玉看了一會兒,沒找到。
張照觀跑出去,與其他執事一起大聲喊道:「鎮定,莫要慌張!」可惜沒什麼效果。
紅袍老者同樣眉心緊鎖:「可不是,我們的動作得快點才行。」
柳威意的神色慢慢軟了下來,良久,長嘆一聲。
「哦……」
柳威意沉默了坐了許久,最後一聲輕嘆,自言自語:「你想說,你跟他是一樣的人,是嗎?」
凡人們打漁或者運貨,修士和-圖-書們則在海域間搜尋,偶爾找到一隻妖獸,群起而攻。
「撫寧法師!」進入山下工地,一名玄淵觀弟子迎了上來,靈玉一瞧,竟是張照觀,沒想到他直接被調到南極了。
豐老露出一絲苦笑:「說得輕鬆,哪有那麼容易……」
靈玉一怔:「師叔這話是什麼意思?」
隨著小船繼續前進,鬱氣越來越濃,漸漸變成了灰霧。
當灰霧幾乎凝為實質的時候,他們終於聽到遠處傳來吆喝敲擊的聲音。隨著聲音變得清晰,一座高聳的山峰映入眼帘。
海島間,有不少小船來來去去,凡人居多,修士也不少,看服飾,不止是各大道觀,散修也聚集於此——甚至還有幾名佛修。
這還是靈玉第一次聽他承認自己的目的,不由地心頭一松,總算自己沒猜錯。至於師父為什麼是韓撫寧的人,這個問題她不怎麼關心。
這三人一出現,眾修士彷彿有了主心骨一般,陡然安靜下來。
「……難怪。」難怪需要那麼多的材料,除了礦物木材,還要大量的靈草。
韓撫寧走後,張照觀將他們二人請到一旁暫坐。
「我們也要像他們這樣嗎?」范閑書突然說,指著那些修士。
兵慌馬亂中,靈玉感到神經一緊,抬頭望去,三名修士出現在頭頂的高台上——說是高台,其實只是峭壁上凸出的一點,若不細看,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另尋生路?」靈玉重複。
靈玉道:「不瞞張師兄,我和青書師兄去的西羅森林,不料路遇一群狼妖,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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