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張作霖，坂西利八郎溫和地笑了笑：「張大帥，僅僅半天時間那些俄國人就奪取了第一道防線……據我所知，扎賚諾爾鎮外一共只有兩道塹壕吧？如果不出預料，第二道塹壕也會在今天夜裡陷落。然後就是巷戰了……也不知道扎賚諾爾鎮被俄國人的三百門重炮轟了大半天，現在還有沒有建築物存在著？」
一連串的巨大火球在扎賚諾爾鎮上空騰起，晚飯剛過，蘇聯紅軍的進攻又恢復了。這次的進攻同樣是以震撼大地的炮轟開始的。炮擊整整持續了大約一個小時。蘇聯紅軍一共投入了四十多個炮兵連，其中包括了152mm炮兵連和122mm炮兵連。有四十多門1910年式152mm榴彈炮，上百門1910年式122mm榴彈炮和一百多門76.2mm的野炮和山炮。他們在一個小時內向奉軍二十四師控制下的扎賚諾爾鎮和禿尾巴山的陣地傾瀉了大約六萬發炮彈！一時間整個奉軍陣地完全被狂暴的衝擊波和四散飛濺著的滾燙的彈片所籠罩。連成一片的巨大轟鳴彷彿是雷神的咆哮，震撼著整個大地和茫茫夜空。大地強烈地搖晃著，彷彿整個世界都受到了扭曲。
……
轟！轟！轟……
「……現在您的奉軍已經被證明不是俄國人的對手了。而要阻止東北淪陷於俄國的辦法只有兩個；一是允許國民黨派遣主力北上，將東北的軍政大權統統交給他們，在下堅信有十個國民黨的師就能夠保住東北不失了。只是到時候你們奉系還剩下多少地盤？直隸、察哈爾、北京，大概就這麼點兒了吧？二是接受大日本帝國的幫助，當然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不過比之失去整個東北甚至是整個中國來，這麼一點微小的代價……實在是不足為道的。只要你能同意那四項條件，我們大日本帝國就馬上派兵介入戰爭！如果俄國再不罷手，帝國就決意再打一場日俄戰爭！」
這是參加過第二次扎賚諾爾攻防戰的亞歷山大·阿歷克塞耶維奇·茹科夫在五十年後的回憶。當時他是一名普通的蘇聯紅軍戰士，上級告訴他們對面固守在這座中國邊境小鎮裏面的中國白軍是侵略者！要他所在的連隊發起衝鋒消滅掉這些侵略者。於是大家也就假裝相信，端起步槍發起了一輪衝鋒。
這種以德國木柄手榴彈為原型，將重量減輕以後的中國手榴彈，是歷史和_圖_書上中國在抗戰中使用的最有效的武器之一。這種武器製造起來和使用起來都非常簡單，而且在近距離上的威力也足夠大！任何一名不識字的中國普通士兵，只要經過幾分鐘的訓練，理論上就會使用這種武器……當然在實際使用中還會發生忘了拉弦或是扔錯了方向把某個倒霉的師長（關麟征）給炸了的情況。不過拼手榴彈的確是中國軍隊在那個時代裏面用來保衛國家的最有效手段之一。在這個時空的中東路戰爭中，情況也是這樣。
布柳赫爾心裏面很清楚，現在中蘇兩軍就在搶時間，到底是蘇軍先攻佔扎賚諾爾？還是中國軍隊的援兵先到？如果被對手搶了先，對兩國軍隊來說，後果都將是災難性的。如果中國軍隊先一步趕到，那自己唯一的選擇就只有撤退……再一次把勝利拱手讓人，要不然就有可能全軍覆沒。而如果自己在對手到達之前搶下扎賚諾爾，那對方就要來攻打自己的堅城了！要不然，困守在滿洲里的張學良就要全軍覆沒，這樣自己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炮聲一停。被巨大的轟鳴聲震得有些暈頭轉向的奉軍官兵，便隱隱約約聽到「烏拉」聲在夜色中此起彼伏響了起來。這是俄寇們衝鋒時的吶喊！也是奉軍官兵們的戰鬥命令。炮擊過後照例是步兵衝鋒，而且越是猛烈的炮擊往往就意味著敵人衝鋒的規模也更大！
「手榴彈！成千上萬的手榴彈向雨點一樣砸過來……」
這個時空國民黨射向共產黨的第一發子彈原來是航空機槍打出來的。時間是公元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五日下午四點。
陣地上面所有還活著的人們現在不是蜷縮在蜿蜒的戰壕裏面，就是躲在堅固的掩蔽所內。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在如此狂暴的炮火下生存下來，然後投入新的戰鬥。說起來俄寇在扎賚諾爾和禿尾巴山上面傾瀉的炮彈已經已經超過了十二萬發！差不多每個奉軍官兵都能攤上十發！可是他們戰鬥意志和陣地卻依舊還在，實在不能不說這是一個奇迹！就連他們的對手，蘇聯紅軍也在心裏面對這些勇敢的敵人有了那麼一絲的敬佩。
羅耀國淡淡一笑：「就是有戰鬥機也沒用，他們的福克Dr.3型已經過時了，不是我們CR.1的對手。而且我也不擔心蘇聯人發現我們的位置，我擔心的還是扎賚諾爾……還是要讓部隊連夜行軍吧，這樣可和圖書以早一點趕到。」
看到俄寇們如潮水一般退去，固守在塹壕裏面的奉軍官兵可沒有一絲喜悅。因為他們很清楚，敵人撤下去以後必然是鋪天蓋地的炮轟。陣地戰似乎就是這麼個模式，拼大炮，拼機槍，拼刺刀，拼手榴彈。俄國人在大炮方面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所以這場攻防戰最後的贏家打下去肯定是俄寇，除非那支傳說中很厲害的援兵可以及時趕到。不過看俄寇鋪天蓋地的炮火，這個很厲害的援兵多半也是……
轟……
此時的奉軍師長韓光第同樣也是一臉的鐵青，手裡緊緊攥著一份剛剛統計上來的傷亡報告。僅僅一個下午，他的師已經傷亡了三成以上，其中固守在禿尾巴山的張林雨四十八旅則傷亡了四成……這樣打下去還有一天半該怎麼過啊！
蘇聯紅軍空軍派出的一架雙翼偵察機搖搖晃晃地飛到了正在行軍的「羅耀國兵團」上空。飛行員正打算好好偵察一下這伙不知道好歹的中國白軍之時，突然就看見四架模樣很奇怪，好像是機翼裝反了的雙翼飛機向自己撲了過來。然後就是一串閃光的彈道，接下來就是心口被猛擊了一下，一陣劇痛襲來……
「知道了……才六個小時，這些俄國鬼子就打了四次炮！他娘的，他們的炮彈真的不要錢啊！」韓光第無奈地咒罵了一句，還是向旁邊的坑道走去。俄國人的炮轟可不比國內軍閥混戰那樣隨隨便便打幾下就了事的。而是密集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四次炮轟下來，整個扎賚諾爾小鎮除了那四棟加固了的鋼筋混凝土建築還屹立著以外，其它建築都已經是一片廢墟了！
「……他們的火炮很少，而且害怕我們的大炮壓制，所以沒有發射多少炮彈。他們的機關槍對我們的威脅也有限。我們有很多狙擊手……還有迫擊炮，這些都是用來壓制機關槍的。最後他們步槍的槍法也很糟糕，只有在一百米內還有些威脅，不過他們卻有一種非常可怕的武器……手榴彈！一種帶了一個木柄的小型手榴彈！數量非常多，非常多，像雨點一樣被扔出來。那一刻我以為我死定了！我心裏在想，上帝啊！我要死在這兒了，可我為什麼要死在這兒呢？就是因為斯大林要我死在這兒嗎？不過最後還好，我活下來了，真是個奇迹……」
「開火……」
土黃色的行軍隊伍沒有受到空戰的影響，繼續滾滾西行，只有www.hetubook.com.com
一小隊端著步槍的士兵被指派去檢查墜毀的俄寇飛機。羅耀國也只是遠遠望了一眼，臉上沒有一絲喜怒，雖然這是他的愛將第一次在空中建功。
「……這些中國軍隊的武器很差，而且訓練水平也不高，和我們在兩天後遇到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一回事。不過這些用著簡陋武器，也沒有受過多少訓練的敵人還是給我所在的連隊造成了非常大的傷亡，非常大……很多人都在那兩天裏面死掉了。我很幸運的活了下來，而且還經歷了許多許多以後的災難……」
槍聲和爆炸聲一聲緊過一聲。奉軍最後的利器手榴彈終於派上了用場，成千上萬的小型炸彈，拖著淡淡的青煙翻滾著飛向黑壓壓一片的俄寇。數息之後，密集的爆炸聲幾乎同時響了起來，飛散的彈片和團團火光橫掃過俄寇的戰線，頓時黑壓壓的人群稀疏了不少，一片哀嚎之聲在黑夜中響起。不過這一次俄寇沒有被手榴彈雨擊退，甚至都沒有停下衝鋒的腳步。他們拼著硬扛一陣手榴彈雨，也要將對手拖入他們最最拿手的肉搏戰之中。
……
布柳赫爾的臉色鐵青的已經接近於黑色了！這種小手榴彈他在國民黨軍和中國紅軍裏面也是見過的……還親自扔過。當時也沒覺察到有這種威力！原來中國軍隊的手榴彈是成千上萬一起扔出來的！讓衝鋒的敵人根本無處躲藏，只能用手榴彈和他們硬拼！這種戰術基本上就是在用中國人的生命交換俄國人的生命。
「師座，俄寇的炮擊要開始了。」一旁的參謀已經發現前線的變化，趕忙提醒有些走神的師長。
不過張作霖卻只是低著頭，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心裏面在想什麼？
「報告！俄寇已經奪取了扎賚諾爾鎮和禿尾巴山的第一道防線。」
藉助著一輪圓月灑下來的昏暗光線，陣地上的奉軍官兵隱隱約約能看到黑壓壓一片，閃爍著淡淡反光的鋼盔。就像剛剛去的炮擊一樣，這一波俄寇的衝鋒也同樣是下了大本錢的。大約一萬名俄寇被已經耗盡耐心的布柳赫爾一次性送上了前線，分成兩路同時撲向扎賚諾爾鎮和禿尾巴山。
崔可夫忙不迭應了一聲，就去給第一步兵旅打電話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布柳赫爾深深吸了口氣，現在可能只剩下一天半了！如果自己不能拿下扎賚諾爾……這一戰可就輸了！這樣要怎麼向斯大林同志交代呢？這些中國白軍和-圖-書現在也太頑強了吧？居然在那種程度的炮擊中堅持到了現在，比起真正的布爾什維克來……似乎也相差不遠了！
「羅將軍，這是一個不錯的開端，你們的飛行員已經學會在空中作戰了。」隆美爾倒是誇了一句。他笑了笑又說：「現在蘇聯人暫時不會知道我們的具體|位置了，我估計明天一大早他們就會派出有戰鬥機護航的偵察機來了。」
一邊在連夜行軍，另一邊則準備連夜猛攻。一個下午俄寇對扎賚諾爾小鎮發起了八次衝鋒，對禿尾巴山則攻擊了七次，不過到現在為止依然沒有突破。中國軍隊的抵抗異常頑強，承受著煉獄一般的炮轟，一次次用步槍機關槍和手榴彈把對手從自己的陣地裏面趕了出去。有幾次俄寇還一度突入陣地，雙方拼起了白刃戰，不過最後的結果還是令布柳赫爾萬分沮喪……
站在陣地後方督戰的韓光第又望了一眼遠處的禿尾巴山，那裡現在也正遭受著俄寇的猛攻，隱隱約約就能看到衝天而起的煙柱。不知道張林雨這小子能不能頂住？要是他那裡擋不住，俄寇就能利用這片高地組成一道阻擊線，阻擋東面過來的援兵了。
……
「司令員同志……」崔可夫有些猶豫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們的一架偵察機今天下午沒有返回，很可能是被敵人擊落了，這架飛機是負責監視扎賚諾爾到海拉爾之間道路的……」
「讓步兵退下來，繼續用炮轟！」布柳赫爾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幾乎是咬著牙在下命令。現在的時間可是在中國人一邊，最多三天他們的援兵就會趕到……
轟隆一聲，這架雙翼飛機大頭衝下一頭栽在了離羅耀國的汽車不遠的地方。這是國民黨航空兵的第一次實戰，建功的是陸航一大隊一中隊的中隊長李文華上校。這位對航空兵特別感興趣的炮兵軍官，終於在去年如願以償成為了新組建的航空兵大隊里的一名中隊長。這次航空兵大隊也已經移駐到了海拉爾西郊的一個簡易機場里，負責為西進部隊提供空中掩護。
一個幾乎是催命一般的聲音在張作霖耳邊響起！他此時正坐在居仁堂的會客廳裏面和日本顧問坂西利八郎進行談判。談判的內容就是在萬一奉軍慘敗的情況下，由日本出面收拾殘局需要什麼樣的代價！也可以說是……賣國！雖然張作霖並沒有打算真正履行。
布柳赫爾猛一回頭，一張鐵青的有些發黑的臉出現在崔可和_圖_書夫面前：「你說什麼？你說中國白軍的援兵已經有可能進入我們偵察機的警戒範圍了嗎？那他們離這兒的路程可就不足兩日……不，最多是一天半！這些傢伙走的比我們想象中要快一些嘛！傳令調第一步兵旅去扎賚諾爾以東五公里的地方建立一條防線。」
小鎮中央的大炮開火了。大炮射擊的聲音剛剛響起，奉軍陣地前方就騰起了一團火光。緊接著轟轟的炮聲接連從陣地側後傳來。破空而去的炮彈瞬間就撞進了俄寇黑壓壓的人群中，一陣陣巨大的轟鳴過後，俄寇密集的散兵線上就被炸出了一個個缺口。不過他們的前進步伐卻沒有絲毫減緩，反而在下級軍官的督促下發起了快速衝鋒。在月光下，一把把雪亮的刺刀組成一片鋼鐵叢林，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已經被大炮轟的殘破不堪的奉軍塹壕撲了上來！
幾呼就在這吶喊聲響起了的剎那，塹壕中爆發出了壓抑已久的槍聲。經過了整整一個下午的苦戰，這支奉軍的射擊紀律已經有了顯著的提高。沒有下級軍官的指揮，戰壕裏面的士兵是不會將彈藥浪費在遙不可及的敵人身上的。一陣陣火流像雨點一樣傾瀉而下，逼近中的黑潮頓時減緩了速度，在一些地段甚至出現了停滯。然而這種情況只持續了一小段時間。接踵而來的迫擊炮彈紛紛準確地掉落在奉軍塹壕周圍，頓時將這道已經千瘡百孔的戰壕籠罩在一團又一團的火光之中。一時間守軍的火力特別是支撐著整個陣地的機關槍被完全壓制住了。洶湧的黑潮再一次飛奔著撲了過來……
迎接蘇聯紅軍衝鋒部隊的就是一陣陣手榴彈雨，一次次打退他們的也是這種簡單而有效的武器。以固守在塹壕裏面的奉軍的素質要去和蘇聯紅軍比槍法，拼刺刀那是沒有一點兒勝算的。槍法是要依靠子彈喂出來的……就算是擁有奉天兵工廠的奉軍也沒有足夠是子彈去給普通士兵練槍法，而拼刺刀則一直是俄國的強項，看看人家的體型就知道了。所幸，中國軍隊還有手榴彈可以拼，這種在幾十米的距離上相互投擲炸彈的打法，實際上就是在拼人命了……
侍立在張作霖身邊的楊宇霆見老帥遲遲不肯應聲，只好硬著頭皮苦勸：「大帥，要不這樣吧。咱們不妨在協議上面註明，只有羅耀國的這路兵被俄寇打敗，協議才生效。到時候咱們請日本介入也是無可奈何的了……就算國民黨也沒有話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