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文，這件事情我可以支持。不過……我可要醜話說在前頭。這款子借到了，使用起來可必須在我們財政部的嚴格監管之下！絕不允許中飽私囊的事情發生。」說到這裏，宋子文瞥了一眼身邊一本正經端坐著的孔祥熙。
宋子文微微一蹙眉，心道：「你個愛拿耗子的狗！又要對咱們的經濟政策指手畫腳了……」
羅耀國的前世雖然不是學經濟的，可是對華爾街的這次災難和美國大蕭條，他還是非常清楚的。畢竟是這次災難終結了二十年代的繁榮，為德國、日本最後走上法西斯主義侵略擴張道路提供了土壤。換句話說，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真正導火索就是自一九二九年十月開始的美國經濟大蕭條！既然災難就要來臨了，羅耀國也不得不拍著腦袋開始想法子了……而他那點可憐的經濟學知識給他想出來的唯一辦法，居然就是借錢！
羅耀國一笑，無所謂的一擺手：「咱們的經濟不是挺好的嗎？而且眼下國際上面經濟繁榮，美國人也肯借錢給咱們，我的看法還是要抓緊這個機會多借一點……對了，你們和安德魯·梅隆談得怎麼樣了？他們肯借多少錢？期限又是多久啊？」
公元一九二八年二月十五日，美國紐約，中華民國駐紐約總領事館。
羅耀國呵呵一笑，拱拱手：「子文先生放心，在下一定會有讓各方面都滿意的法子，到時候絕不會讓先生為難的。」
宋子文聞言苦笑著搖搖頭：「你羅輔文想得太簡單了，咱們中國自滿清末年起直到現在，在借洋債方面吃了太多虧了！現在舉國上下的輿論都不看好借洋債，而我們則是借了一筆又一筆！你說沒有問題，可是人家報紙上面不會這樣說的，人家說咱們出賣了礦山、出賣了實業、出賣了海關、出賣了貨幣……現在又要出賣鐵路，完完全全是漢奸賣國賊了！」
「呵呵……你就不怕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孔祥熙扶了扶圓眼鏡，皺了下眉毛。
目前的美國國內生產總值可是高達一千億美元的！而國民政府統治區內的國民生產總值頂多隻有兩百億法幣，摺合美元也就是六十億的樣子，不過是人家的百分之幾。看上去真的貧弱到了極點……而且就是這點兒GDP也是在滾滾而來的美元資本的刺|激之下才達到的。可是到了一九二九年十月之後，這個南中國又該如何hetubook.com.com應對呢？
宋子文和孔祥熙也各自抿了一口，然後相視微微一笑，宋子文輕輕嘆息道：「輔文老弟的艷福是咱們國民黨裏面第一的，我們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
「你呀！一腦袋獨裁專制，是不是留美的啊？」宋子文心裏面似乎把留美和民主派劃上等號了。
「嗯，人家肯多借，咱們為什麼不要呢？」羅耀國放下茶盞，抬起頭一臉困惑地看著他們。
孔祥熙則忙一擺手，笑道：「噢，可不是我們，只是子文兄羡慕，我是不羡慕滴！」
宋子文愣愣地看著孔祥熙和羅耀國兩人。眼珠亂轉，心裏面也在極力計算著得失。
眼下歷史的車輪已經滾到了公元一九二八年二月，離歷史上美國華爾街股災的一九二九年十月僅剩下一年零八個月了！大蕭條的災難顯然不會因為羅耀國這隻不負責任的「大蝴蝶」使勁煽動翅膀而發生根本性的改觀吧？
聽到羅耀國的保證，孔祥熙自然是眉開眼笑。宋子文也不在猶豫，他當然不像孔財神那樣貪財，只不過他也相信羅耀國的為人。這些年來經他的手做出來的事情，幾時辦砸過？可不都是面子裡子都有的嗎？
而當時的經濟界並沒有意識到產量突增所帶來的後果，解決的辦法則是通過銀行擴張信貸，濫發貸款，鼓勵各種投機，製造經濟泡沫來維持表面的繁榮。似乎美國的銀行業一直熱衷於製造各種各樣的信貸泡沫來為維持虛假繁榮的？幾十年後的美國次貸危機似乎也是這個情況。而且現在美國銀行業的監管幾乎就處於完全空白的情況底下，所有的人，包括政治家和普通百姓，企業家和銀行家們的道德品質似乎也過於樂觀了一些！在幾乎沒有監管的情況下，銀行業自然可以通過貨幣的乘數效應來將整個行業的槓桿比例放大到儘可能大，由此「製造」出幾乎要淹沒整個世界的美元。包括德國、英國、法國、東歐，還有目前看上去正在蓬勃發展的南中國，到處都是「好說話的」美國銀行家，似乎「非常容易」就可以從他們那裡借到大把的美元，直到災難來臨的那一天！
一旁的「哈哈孔」哈哈一笑，解釋道：「咱們國民黨統治區的報紙當然不敢寫了，謝慧生（謝持）的軍委會政治部，吳子良的軍事情報局可都不是那麼好說話的。那都htｔps://m.hｅｔuｂｏｏk.cｏｍ.ｃom是在北邊還有上海、香港的租界裏面的報紙上登的。不過嘛……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種事情的確是麻煩的很啊！不過你的軍備部眼下倒是沒有什麼人罵，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照理你『賣國』賣的比我們凶啊？為什麼輿論對你這麼好呢？」
想到這裏，孔祥熙不動聲色地回答：「輔文老弟說的對，促進中國的重工業發展的確是很重要的！這事兒我完全贊成，子文兄，你覺得呢？」
孔祥熙卻是一臉無所謂，麵糰團一樣的臉兒呵呵笑著，五官好像都擰到了一起：「美國佬想要借給我們五億美元，十年期的貸款，五分利。我和子文商量一下，覺得三億美元就足夠了。」
這篇文章所寫的情況似乎正好符合了實際，而且並不只是中國的繁榮，而是目前整個世界的繁榮都沒有確實的基礎！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由於有了各種大規模生產的技術，工人每小時的勞動生產率已經提高了40％以上。既然有了這樣大量的商品生產，消費者的購買力顯然也需要相應提高，這就是說，要增加工資。但是在20世紀20年代，工人的收入並沒有隨著生產力的提高而相應增加。就是在黃金時代的1929年這一年，布魯金斯研究所的經濟學家也已計算過，一個家庭如果想取得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每年要有2000美元的收入才行，但當年美國家庭60％以上的進款是達不到這個數字的。一句話，購買力跟不上商品產量。（以上是《光榮與夢想》一書中的觀點，這本書的作者目前還是一個六歲的美國小正太。）
「同帝國主義的戰爭？」宋子文擰了擰眉毛，臉色微微有些陰沉。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他覺得眼前這個長相隨和的羅耀國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帝國主義分子！而將來的同帝國主義的戰爭沒準就是羅耀國自己發動的……
羅耀國聞言一愣，沉默了半晌：「子文先生，咱們不是有新聞管制嗎？這種文章哪家報紙敢登？」
至於最後生產出來的產品有沒有市場的難題……那就學一下「元首」的辦法吧！大規模政府投資，擴充軍備，然後發動世界大戰來轉嫁經濟危機。這個差不多是後世軍校裏面唯一教授的經濟學知識了（軍事歷史課上講的）！
領事館的客廳之內
和_圖_書，幾盞清茶，茶香馥郁，羅耀國一身寬鬆的中式長袍，悠然自得地坐在沙發裏面。宋子文、孔祥熙兩人正並排坐在對面的沙發里。一場關於中國經濟問題的非正式磋商正進行到了高潮。娜塔麗、瞿瑩兩位大小美人兒，則殷勤的忙進忙出，幫著端茶送水，讓家有悍妻的哈哈孔瞧著眼饞不已。
「無妨，無妨！」羅耀國笑著搖頭：「南方咱們不讓說就是不能說，獨裁什麼的就獨裁吧！獨裁又不妨礙什麼。要是日本、蘇聯打上門來，咱們沒有重工業，沒有飛機大炮軍艦那才要糟糕呢！北面的輿論既然是開放的，那就隨便他們說什麼好了！如果……兩位不敢多借錢。那就由我們軍備部出面借，讓軍備部來組織一個『中國重工業促進基金』，用礦山、鐵路什麼的去向美國抵押借錢，至於開放西北三省的事情，我做主答應了，『新海鐵路』，我也能做一半主可以開放給美國資本。」
說到這裏，孔祥熙也不解地搖搖頭……他哪裡知道，這個不是輿論對羅耀國好，而是共產國際的指示好。軍備部的大部分項目都是「中德合資」的，目前正在幫助蘇維埃祖國造戰列艦呢！
這話兒一出口，屋子裡面所有的人都應景著陪笑，兩個美人兒也是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讓人聽著無比舒心悅耳。客廳中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孔祥熙放下茶盞，苦笑一聲：「這一次我是最苦的了，眼下北京城裡面的大小報紙差不多都把我罵成了漢奸賣國賊了！我就不明白了，這個加入『美元集團』是咱們三個人一起推動的，為什麼這些報紙就罵我一個呢？是不是我老孔看上去比較好欺負啊？」
羅耀國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又轉眼平復如常。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冷笑道：「輿論和民心總是崇拜英雄，鄙視失敗者的！如果我們現在退縮不前，將來同帝國主義的戰爭中就會失敗，到時候我們還是會遺臭萬年的！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在戰爭到來之前盡一切可能增強我們的重工業實力呢？只要能成為戰爭的勝利者，我們還怕輿論和民心不站在我們一邊嗎？」
根據中國共產黨在北中國所發行的機關刊物《紅星報》的揭露，目前國民政府統治區的所謂經濟繁榮，只不過是美國的資本、德國的技術、中國的苦力和中國資源所結合在一起，所產生的畸形繁榮！是沒有和*圖*書確實的基礎的！因為中國既沒有掌握資本，也沒有掌握核心技術，只是依靠廉價勞動力、資源和所謂「廣闊的市場」在吸引投資。而所謂的「廣闊市場」實際上也並不存在！因為由於引進了各種現代化的機器設備和生產技術，目前中國工人的勞動生產率正在飛速增長，預計在五年內能夠增長約百分之一百！而中國勞動者的收入卻沒有隨之相應提高，因此消費者的購買力顯然也不可能跟上生產的增加。也就是說，在未來幾年，當現在的投資項目都紛紛投產以後，可怕的經濟過剩和危機就將席捲整個南中國！而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共產主義革命！
羅耀國這是卻拍掌笑笑：「有庸之先生鼎力相助，中國的復興有望了。在下保證，咱們軍備部到時候肯定不會辜負了庸之先生的信任，必然會讓先生名利雙收，面子裡子都不會吃虧的。」
羅耀國點點頭，笑道：「咱們軍備部的責任就是利用一切可能促進中國重工業和軍工工業的發展，這個在軍事委員會組織條例裏面就有的。所以成立『中國重工業促進基金』也應該包括在內，至於具體的授權，我想由我們三人聯名向軍委會和行政院提出。不過對外的責任全部由我們軍備部來擔，資金管理則由財政部、中央銀行、軍備部三方面共同負責。兩位意下如何？」
羅耀國品了一口娜塔麗擺弄出來的清茶，滿意地笑了笑，衝著美人兒挑了一下大拇哥，誇道：「我這三姨太原是擺弄咖啡的行家，眼下連泡出來的茶也是一流水準了，兩位也品一品吧？」
羅耀國端起茶盞輕輕轉動起來，心裏面盤算了一番：「子文先生，這個美國人的要求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嘛……那個通往新疆的鐵路我看可以讓美國公司參与。至於他們要鐵路公司的官股抵押，我看也是挺合理的。為什麼就不行呢？」
孔祥熙一怔，抬頭和羅耀國對視了一眼，心裏面也立馬盤算開了。這個『中國重工業促進基金』估計會籌集到一筆巨款……搞不好能有幾億美金！這筆錢由軍備部、中央銀行、財政部三方管理，這說穿了不就是由羅耀國、宋子文、孔祥熙三人來管嗎？到時候這筆錢要投向什麼企業，那可就全憑他們三人的意思了，這裏面只要漏一點兒，那可就……
呃！那個大蕭條不就是缺錢嗎？在大蕭條的時代裏面銀根收縮到了非常誇https://m.hetubook.com.com張的地步，所有的美國銀行裏面好像都沒有錢可以借了！而現在鈔票又泛濫成那樣，那些不怎麼負責任的美國銀行家們好像很樂意把錢借給正在「崛起」的中國。既然是這樣，何不趁著人家肯大把借錢的時候多借一點呢？嗯，就借長期的貸款，比如十年到十五年，甚至是二十年才要還本的那一種！而且還要盡量多借一點，借來以後再組成一個中國重工業促進基金，把這些錢暫時存起來，等到大蕭條發生之後再拿出來借給因為信貸收縮而缺乏外匯貸款的企業。當然，本幣（法幣）貸款不是問題，國民黨反動派印鈔票的本事可是很拿手的說。
宋子文則指著羅耀國，笑罵道：「說起來這罪魁禍首就是你羅輔文了……眼下咱們國民政府的各種經濟政策好像都是你出的主意吧？你那個叔叔什麼都聽你的，一點主意都沒有。」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華盛頓似乎是個不起眼的城市，雖然它是美國的首都，可是所有的重大決定似乎都是在紐約這個金融中心作出的。因此羅耀國所代理的軍備部代表團並沒有去美國首都……實際上也沒有人邀請他們去。而是住進了紐約的領事館，非常碰巧的是，在這個領事館里，現在還有一個來自中國的代表團——宋子文、孔祥熙帶隊的財經代表團。他們是來和美國財政部長安德魯·梅隆談判法幣和美元挂鉤的問題的，順便還要向美國政府借錢以維持法幣匯率。
宋子文冷冷一笑：「輔文老弟有所不知，美國人的錢可不是那麼好借的！那都是有附帶政治條件的。而且咱們借得多，附帶的政治條件也就越多。這一次，美國人就想要我們用中國鐵路公司的官股做抵押，還要我們開放西北甘肅、青海、新疆的市場，特別是那條橫貫中國的『新海』（新疆到連雲港）大鐵路要讓美國資本參与。噢，如果你們軍備部能開放廣西的鋁礦和南京的鐵礦給美國公司，他們還能再借一筆錢，不過那是商業貸款。那個安德魯·梅隆他們家族在美國伯利恆鋼鐵公司和美國鋁業公司裏面都有大筆投資的……」
「那你的那個『中國重工業促進基金』打算籌集多少錢？又準備如何運作？而且……軍備部有這方面的授權嗎？」這時孔祥熙又接連著拋出一堆問題，看上去他已經認可了羅耀國的想法。反正這事兒不用中央銀行擔責任，對他的利益也沒有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