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這位大首長如此平易近人，兩位少年也發放鬆了不少。一名長著濃眉大眼，圓臉兒，有些虎頭虎腦的少年先開了口，微微帶了些淮音：「我叫胡鼎新，是江蘇鹽城人，今年十七歲，現在是共青團員。」
「我的父母都被萬惡的朝鮮赤軍所殺害！只有我一個人僥倖活了下來。所以我發誓一定要將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奉獻給天皇陛下和帝國的偉業！報考江田島海校，成為一名海軍軍官就是實現這個誓言的途徑。如果不成功……這個塵世也就沒有什麼值得我謙五郎留戀的了。只是請大人幫我照看一下祖父，拜託了。」
肝付家主默然：「好吧，既然你有這樣的志向和決心，我身為肝付一門的當主自然也應該助你一臂之力。我會送你去廣島修道高校，那裡是報考江田島海校的預備學校。今年招生的是江田島海校第六十期，大約在全日本招生一百二十人左右！你就去試試吧，至於戶籍什麼的，我都會幫你辦妥的，不用你操心了。如果你考上了海校，就是我喜入肝付家的一門。」
「……國民政府戰報：我國民革命軍在濟南會戰中大獲全勝，殲滅日寇總計十萬之眾！俘虜近五百人，其中軍官十一人。繳獲大炮一百二十一門，步槍三萬三千余支，機關槍一千余挺，馬匹三千二百余，彈藥輜重不計其數，實乃我國數百年來未有之重大勝利！」
「……大日本帝國陸軍省戰報：我忠勇之皇軍將士已經在山東事變中大獲全勝，此戰皇軍將士捨身報國，奮勇殺敵，殲滅支那軍超過十萬！俘虜近四千，其中軍官一百二十一人。繳獲大炮一百余門，步槍近三萬支，機關槍一千余挺，彈藥輜重不計其數，實乃我大日本帝國自第二次日俄戰爭后又一次重大勝利！現在，我帝國之精銳第二、第四、第五、第六師團已雲佔領支那北方最大商埠天津。隨時可以直搗支那首都北京！」
肝付家主沉默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謙五郎，你們家不過是喜入肝付家的庶流，而且還是很遠的庶流……而且你又是……唉，像你這樣的情況要成為我們肝付家的人還真是讓我為難。這樣吧……我給你去說一說，讓你有資格報考江田島海校，如果能考上自然別人也沒有話說。可萬一要是沒有考上……」
鄧演達m.hetubook.com.com哼了一聲，神情激動：「還不是想給日本人一個台階下？就像現在這樣大家都宣稱勝利，國內都交待得過去，省得把人家逼急了動用海軍來切斷他們的對外貿易……這些人把自家的財路看得比國家利益還重要！」
聽到這個消息，周恩來的臉上微微滑過一絲訝異和焦急。李濟深和莫雄一直和中共關係不錯，特別是莫雄，身邊還有中共的地下黨員……可是現在居然被轉入了預備役！更讓他感到心焦的是，眼下中共還有一位重要的地下黨員也在國民黨第二旅中擔任要職，這一次只怕也難逃被處分的下場了。
……
肝付家主一邊穿鞋一邊回頭笑道：「謙五郎，我這就去縣裡面替你辦一下戶籍。哦，還有鹿兒島縣立中學的畢業文憑，我去幫你打聲招呼，你去參加一下考試就可以了。這兩天你就住在我家，等著去廣島上修道高校吧，記住可要好好努力，要不然切腹可是很疼的。」
面對神情激動的鄧演達，周恩來反而保持冷靜，只是淡淡一笑：「他們這樣做也有點道理。要是三個師團全滅，只怕日本剛剛奪取軍政大權的天皇要沒有台階可下來和咱們中國拚命了。到時候不光是海防上疲於應付，就是滿洲和直隸也是漏洞百出，畢竟現在北方還是半殖民地。這一次我來武漢就是想利用這次機會擺脫困擾著北方的不平等條約。」
想到這些問題，周恩來在心底裏面搖了搖頭，如果換作是中共取得了這樣空前的勝利，只怕要乘勝進軍統一中國了吧？眼下的國民黨雖然行事保守，多半會止步在黃河邊上，但是也絕沒有幫助中共這個潛在對手的道理吧？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去做他們的工作……
周恩來濃眉一緊似乎是有些不悅：「我們的紅二軍團都拼光了，難道還想要我們再從綏遠、陝北調兵來和日本人硬拼？」
嘩啦一聲，玄關的門又拉了起來，只留下肝付謙五郎和那個昏昏入睡的老糊塗祖父。
萬一考不好……真的要切腹？謙五郎伸出小手在自己的肚皮上輕輕比劃了一下，頭上冷汗直冒。
「我就是周恩來，中國共產黨的黨員，和你們一樣都信奉馬克思主義，所以我們都是同志，你們就叫我周同志或是恩來同志好了。」周恩來微笑著看著兩個少年，一臉兒和圖書
的隨和：「你們兩位也自我介紹一下吧？」周恩來自人早就看過他們的資料，不過自我介紹這個程序還是不能免的。
「恩來兄，眼下我黨內部倒是有一個人能幫助你們達成目的，你知道他是誰嗎？」鄧演達這時又淡淡一笑，神色古怪地看著周恩來。
鄧演達搖頭嘆息：「恩來兄，你把我們這些國民黨左派想得太神通廣大了吧？眼下我們的處境是十分困難的。就連同情我們的李任潮（李濟深）和莫志昂（莫雄）兩位，也馬上要被他們以沒有能阻擋日軍突圍為借口轉為預備役了！」
當周恩來到達武漢之時，正好是遊行最熱鬧的時候。武漢市民差不多都上了街，高舉著各種各樣的標語牌，喊著五花八門的口號。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更是不絕於耳，好像又回到了春節一般。除了遊行慶祝之外，武漢市民還為遭受戰火蹂躪的山東省重建踴躍捐款，一日便募集到法幣上千萬元！
這少年比胡鼎新更小一歲，看上去還要靦腆幾分。他家是鹽城縣的富商兼地主，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而且天資聰穎，有過目成誦之譽。在學校讀書的時候幾次跳級，更是以十六歲的年齡考取了清華大學哲學系！結果被中共清華大學黨委突擊發展成共青團員，送到中共西安辦事處，準備讓他和那位叫胡鼎新的少年一起去報考國民黨海軍軍校，為黨的海軍事業打下良好的基礎。
「嗨！」肝付謙五郎的小臉兒漲得通紅，一臉兒喜悅的表情。有可能被擁有男爵爵位的肝付家主收為養子當然是要興奮的，如果不動聲色那才有鬼呢！謙五郎重重一點頭，大聲道：「請男爵閣下放心，謙五郎一定會為肝付一族爭光的！」
「我也是江蘇省鹽城縣人，我姓喬名冠華，今年十六歲，也是共青團員。」
此外還有一個讓人頭疼的難題，就是日軍的四個師團眼下都蝟集在天津不肯離去！而且還源源不斷從國內運來武器裝備和補充兵，擺出了一副要在直隸平原和中國軍隊大打出手的架勢。可與此同時……他們的海軍卻沒有出面攔截南方國民黨統治區的對外貿易，真不知道是在打什麼算盤？
周恩來濃眉一蹙，輕輕點頭：「擇生兄，其實我們和奉系搭夥組成聯合政府來領導北方十幾個省並不是針對國民黨的，也不是要反對大總統，只是為了和圖書將北方人民從半殖民地的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這件事情……我們想來想去只有你和廖公能夠幫助我們。」
說到這裏，這個肝付家的家主又稍稍沉默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在下什麼決心一樣，最後一咬牙又許下了一個諾言：「如果你能以前十名的成績考進江田島海軍兵學校，我就收你為養子！這樣你今後在海軍的仕途也會順利許多的，說不定還能做到大將呢！」
民國十七年五月三日，在南中國的藍天白雲之上，一架塗著紅星標記的J.31式客機正慢悠悠向南飛行著。乘坐在上面的就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組織部長，軍委副主席，工農紅軍總政委周恩來和他的隨行人員。那兩個生得眉清目秀，一看就頗有才氣的少年神童眼下就並排坐在周恩來對面的位子上，看似有些拘謹。
說話的是個中年人，身穿著一件白色的乾淨和服，上面有喜入肝付家的家徽。跪坐在和室裏面，扶著膝蓋靜靜地聽著眼前的一對祖孫在訴說著悲慘遭遇，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聽到那個有著一半朝鮮血統的少年發誓要考江田島海軍學校報效天皇，如果考不上就切腹時，才訝異地感慨了一句。而且還第一次鬆了口，承認了這個近乎於野種的少年擁有肝付家的優良血統。呃，就是那個被後世的光榮公司污衊為廢柴的大隅國土軍閥肝付家！
「那我就自己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切腹算了，不會再來麻煩您的！」
公元一九二八年五月三日。差不多在同一時間，中國的國民政府和日本政府都頒布了獲勝的戰報！呃，一場戰爭交戰的雙方居然都聲稱是勝利者！而且在同一天武漢和東京都組織了大規模遊行，慶祝勝利！真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奇觀！
「不錯，如何把那四個師團請走只是我來武漢的目的之一。」周恩來嘆了口氣。要攆跑這四個師團，只怕還是要讓國民黨出馬，可是人家打下了天津以後還肯吐出來嗎？天津可是個聚寶盆啊，北方的金融中心和商業中心，如果好好經營，一年幾千萬銀元券的收入是不成問題的。絕對不能落到國民黨手中的。
周恩來微微搖頭，蹙著濃眉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吐出一個人名：「羅輔文？這回他又想要幹什麼……」
中共中央為了這次「進京趕考」的問題也反覆開會研究過，覺得最和-圖-書大的問題其實還是在不平等條約的壓迫和國民黨的敵意。其它的事情，比如怎麼樣把奉系掌握住，怎麼樣改造北方七八個省的農村，怎麼樣發展重工業等等的……雖然千頭萬緒，可中共都有辦法解決，只有這兩條，非得要國民黨配合不可。畢竟這次的中日山東之戰的勝利者是他們！他們自然也有資格出來砸碎捆住北方手腳的不平等條約。只是……他們會願意看到北方發展壯大，然後來和他們爭天下嗎？
鄧演達搖搖頭，望著車窗外群情激昂的景象，眼神里充滿了無奈：「恩來，沒想到你們中共也沒有再打下去的決心了。這一次……放走這三個師團的恐怕也有你們一份吧？」
周恩來微微一笑：「鹽城人，好嘛，我是淮安人，咱們可是小老鄉啊！」接著他又笑容滿面看著另一個少年：「小同志，你又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士？」
「納尼！要切腹！呃，看起來到底有我們喜入肝付家的血統，雖然是朝鮮女人生出來的……」
「之一？」鄧演達眼珠一轉：「那之二是什麼？總不會是要國民黨支持你們組建北方聯盟吧？這事兒在我們黨內可是喊打喊殺弄得群情激憤。」
「擇生兄，現在中國人民的抗日熱情很高漲嘛！」周恩來透過車窗目睹著大街上熙熙攘攘的遊行人群，臉上也是喜逐顏開：「有這樣的人民，我們一定可以贏得這場戰爭的最後勝利！包括盤踞在天津的四個日本師團也一定可以驅逐出去的。」
「恩來，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鄧演達搖頭說：「我只是覺得這一次咱們沒有徹底把日本人打疼，他們將來養好了傷還會捲土重來的。唉……也不說將來了，就是眼下他們不也盤踞在青島和天津，擺開了戰陣繼續向咱們挑釁嗎？這一次中共派你來武漢怕就是為這件事情吧？」
「什麼！」周恩來深深吸了口氣，搖搖頭表示不解：「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過日本人家庭出身的觀念並不是只看血統，如果金成柱成為了肝付家主的養子，那他的朝鮮血統自然就會被忽視了。畢竟肝付家在薩摩派海軍裏面的面子還是很大的，他們家的人還當過日本海軍大學的校長呢！如果在加上海軍兵學校前十的「吊床號」（根據入學考試成績來排名），這個海軍大將沒準還真能當上的！
鄧演達搖搖頭，望m.hetubook.com.com著周恩來，目光中微微流露出一絲無奈：「只可惜我黨上上下下都不想再打下去了，他們都想要見好就收，繼續去過他們無憂無慮的小日子。甚至……我還懷疑這次日本人能跑出去那麼多就是有些人在故意放水。」
肝付家主哈哈大笑起來，用力一撐，站了起來。玄關伺候的下女拉開門，跪在那裡鞠躬行禮，將他的鞋子擺好。
日本陸海軍裏面的陞官路線圖就是一看考試成績，二看家庭出身……比如這個冒名肝付謙五郎的金成柱，雖然是薩摩藩武士家庭的出身，但是由於是和朝鮮女人生下的野種，所以即使考進了海校也難免要吃虧的。搞不好一輩子就是個驅逐艦長而已。
周恩來此時和兩位神童用家鄉話聊開了，說得津津有味，可是心思卻已經轉到了別處……這兩位少年考進去應該不成問題，不過真要見到效果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中共自己要面臨的「考試」，就像毛澤東說得那樣是「進京趕考」。如果「考」得好在北京站穩了腳跟，慢慢地改造奉系和國民軍最終使之革命化，同時再發展重工業，整理北方的財政經濟，改革土地制度……一大堆的工作如果都能及格，最終在中國建立起社會主義制度只是時間問題。可萬一要沒有「考」好呢？還能退回陝北重新再來嗎？中國歷史上好像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吧？當年的李自成可就沒有考好結果只當了十八天的皇帝就失敗了。後來的洪秀全也沒有考好最後也是以失敗告終。
……
不知道從什麼時代開始，考試就成了東亞地區的小正太和小蘿莉們最頭疼的事情！因為如果考不好就會有五花八門的懲戒措施哦！比如扣零用金，挨罵，餓飯，打屁屁……還有要切腹！天呢！要切腹的！這是那一國的規矩？
這個少年聽他的話似乎是個和朝鮮共產黨人有著血海深仇的小軍國主義分子，不過看他那張圓滾滾但頗為英俊的臉蛋，不是志向遠大的朝鮮小志士金成柱又是何人？這會兒金成柱不知道怎麼就從中國被派到了日本，而且還冒名頂替了一個實際上已經死掉了的日本商人和朝鮮女人的私生子肝付謙五郎。眼下正和一個看上去有點老糊塗的日本老頭一起，跪坐在鹿兒島縣上原良村裡，那棟最豪華的房子的會客室里，坐在他們面前的正是喜入肝付家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