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懷一邊吸著煙，一邊評論著今天的所見所聞，一張表情嚴肅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正是為了提振低迷的士氣，斯大林才向全世界無產者發出支援蘇聯的號召，我們發幾個通電，再隨便派幾個兵去應付一下就算了。」
彭德懷同志從望遠鏡裏面看出去，炮彈激起的黑色泥土像雨點一樣打在蘇聯紅軍的戰壕裏面。他也是經歷了許多戰事的高級將領了，可以說從青年時代參加湘軍以後就一直打到了1931年，但是這樣持續兇猛的炮擊還是讓他感到了萬分震驚！雖然自己身處戰場後方三公里處的一個掩蔽所內，不過還是有一種天塌地陷般的感覺，真的很難想象那些蜷縮在戰壕裏面的蘇聯紅軍戰士是怎麼忍受下來的！而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正在炮轟眼前這片防禦地帶的恰恰是中國國民黨當局派出的干涉軍！
……
不過，中帝、日本、蘇聯三國，他們為一次戰役突破所做的物質上面的準備，也是中共難以想象的。幾十萬大軍有條不紊的，經過一系列複雜的調度和準備，利用各種組織得非常良好的交通工具，向這裏輸送部隊和補給。每一天都有數十列裝滿著各種物資的軍列到達烏蘇里斯克，再用數萬輛的馬車將這些物質運動規定的地點。天文數字般的武器、彈藥、糧食、醫藥、軍事器材都儲備了起來。各種指揮部被迅速建立起來，用蜘蛛網般密集的通訊網路連接在一起。更讓人吃驚的是他們為了戰役所準備的重火器。一個裝備了七十二門152毫米榴彈炮的炮兵師，在彭德懷和他的同志們看來，已經是驚人的強大火力了。但是在這條蘇聯紅軍的烏蘇里斯克防線上面，似乎在每一條塹壕地帶的後面，都有成排成排的「戰爭之神」在仰首向指向著南方的天空！76.2毫米的野戰炮、122毫米的榴彈炮、152毫米的榴彈炮、203毫米的重炮，甚至是280毫米的超重列車炮，由艦炮改造而來的305毫米重型加農炮，都不時出現在中共觀察團的眼帘之中！兩千多門輕重火炮，在展示著蘇聯第一個五年計劃巨大成就的同時，也讓彭德懷和中共軍事代表團的其他同志們對工業化時代的戰爭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在烏蘇里斯克前線觀察了幾天之後，彭德懷很快就發現了這裏的作戰方式和過去和-圖-書在國內所經歷的那些戰爭是完全不同的！在他看來，蘇聯紅軍和他們的對手並不太注重掩蓋自己的作戰企圖，似乎也不在乎什麼戰役突然性，可以說是很少用計，而是在一開始就將自己的意圖大大方方擺在對手面前！國內的那一套戰役欺詐，隱真示假的手段，幾乎都沒有採用！僅僅是進攻發起前的火力準備，往往就要持續兩三天！兩三千門火炮發射了幾十萬發的炮彈，對主要的突破地帶反覆轟擊，幾乎要將那裡夷為平地！可是這樣也同樣是在告訴對手，那裡將要遭到全力進攻了，對方的預備隊，也自然會向那裡集中！
彭德懷不在意的一揮手：「達飛同志，你怎麼也和那些蘇聯同志一樣說話了？真是的，我們共產黨人還是要實事求是的！國民黨的空軍、炮兵遠遠在我們之上，拼火力十個邊防軍也不是對手。不過我們也有優勢！就是革命軍隊的大無畏精神！這種精神國民黨軍是沒有的，也不配擁有！所以我們不怕他們，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屬於中國人民的！」
可是擁有如此強大炮兵力量的蘇聯紅軍，現在卻在被動挨打！因為他們的敵人中帝國主義和日本帝國主義的干涉軍擁有同樣強大的炮兵，同樣打不完的炮彈，此外他們還有一支足以壓倒蘇聯紅空軍的強大空中力量！在蘇軍戰線的上空始終有上百架刷著青天白日標記，或是紅太陽標記的雙翼飛機在盤旋，任何一個蘇聯炮兵陣地只要開火超過五分鐘就一定會遭遇到空襲和炮反擊！而蘇聯方面，現在任何會飛的東西都不敢上天了！因為有一種應該是剛剛投入使用的單翼飛機已經完全統治了藍天，雖然彭德懷沒有親眼見過這種飛機，但是卻聽陪同觀戰的蘇聯遠東方面軍高級參謀崔可夫提起過，這種飛機的機身和機翼上面也塗著青天白日的標記！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呢？林育容從羅耀國的口氣里領會了他的意思：「我們和日本人、俄國人正努力裝出很團結的樣子，至少在公開場合是這樣的，輔帥。」
1933年6月。蘇聯遠東，烏蘇里斯克前線。
在前線觀察了一整個白天的彭德懷和中共代表團的主要幾個成員，此刻正圍坐在桌子旁。看著一張五萬分之一的軍用地圖，總結今天的所見所聞，研究著這場遠東戰爭和_圖_書的走向。之後，還要寫出報告，用代表團的電台發給包頭的中革軍委。
可是讓他們措手不及的是，當了近八個月縮頭烏龜的敵軍，這一回居然搶在蘇聯紅軍發起進攻之前，展開了反擊！先是遠東沿海的一系列重要據點和北庫頁島被打著三色旗的沙俄白軍所佔領，緊接著就是阿穆爾河入海口的重要港口尼古拉耶夫斯克被日本艦隊和俄國白軍聯合奪取。之後便是大規模的登陸，根據潛伏在尼古拉耶夫斯克的情報人員發回的報告，從六月五日開始，每天都有上萬白軍被掛著旭日旗幟的日本艦船運送到尼古拉耶夫斯克，而且隨同他們一起到達的，還有一支德國空軍部隊！
馮達飛一笑，他知道彭德懷的心思。前不久斯大林和共產國際向全世界共產黨、工人階級發出號召，要求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不惜一切代價保衛蘇聯，保衛紅色政權！這個意思就是想要全世界共產黨出力支援蘇維埃俄國，最好能夠派志願軍參加遠東戰爭！而擁有二十萬軍隊和六個省地盤的世界第二大共產黨中共的幫助，自然是蘇聯方面最希望得到的！
羅耀國搖了搖頭：「你不了解國際政治。國家之間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別說是日本和俄國，就是德國……如果失去制約他們的力量，也一樣會對我們不利的！對日本、俄國，還有英法來說，他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失去制約我們的力量……所以你就不要讓他們看到。」
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頭的蘇聯紅軍遠東方面軍司令員圖哈切夫斯基，連忙從海參崴前線抽調部隊前往阿穆爾河中游的重鎮阿穆爾斯克布防。不過就在此時，中日兩國的干涉軍又在海參崴前線發起了攻勢。三艘日本戰列艦直接開進阿穆爾斯基灣，用356毫米口徑的巨炮猛轟謝丹卡防線北面的蘇聯紅軍陣地，同時進駐海參崴的中國空軍也派出轟炸機對蘇聯紅軍的陣地狂轟濫炸！然後中日兩軍的步兵又在坦克和重炮的掩護下發起了全線反攻……而蘇聯遠東方面軍卻沒有一味固守陣地，而是主動後撤至遠離日軍艦炮威脅的海參崴前線，將部隊撤退到烏蘇里斯克一線的預設陣地固守。隨後中、日、蘇三方的幾十萬大軍就在烏蘇里斯克一線展開了拉鋸戰。而彭德懷和他的中共軍事觀察團就是在這時獲
和*圖*書得蘇聯方面的准許，到達烏蘇里斯克前線觀戰的。
……
而此刻在綏遠包頭的中共中央總部大院里，毛澤東所居住的那間小院子同樣點亮著昏暗的燈光。從莫斯科返回的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蔡和森，從今天下午開始就進了毛澤東的辦公室，兩人一直談論到了深夜。
「很糟。」蔡和森實話實說：「第一個五年計劃只完成了一半，而且在特赦了勞改營的犯人之後，工業原料就開始供應不足，32年農業徵購計劃也只完成了三分之二，出口更是下降了百分之九十，這樣下去就沒有多少外匯可以用於第二個五年計劃了，所以最近又開始大規模逮捕了，根據我們所得到的情報，內務人民委員部已經得到了在1933年逮捕一千萬人的指標！我看還是儘快把我們的人都從蘇聯調回來吧，免得被殃及到。」
「是的，我們如果能在這次的夏季攻勢中打得好一點，那些俄國人和日本人應該會對我們另眼相看的。」
「所以你就想好好打上一仗來贏得他們的認同么？」羅耀國還在翻看著那份作戰計劃，不過臉色卻變得嚴肅起來了，很明顯這份作戰計劃並不合他的心意。
在烏蘇里斯克防線的後方，在烏蘇里江東岸的一個小小的蘇聯村鎮裏面。這個村鎮距離中蘇邊境只有短短几公里路程，在這個時候居民早就被疏散了，就是不知道是退到了海參崴，還是去了伯力？現在只有一個蘇聯紅軍步兵團的團部駐紮在這裏，此外就是一群來自中國的革命者也被遠東方面軍司令部臨時安置在這裏。就住在那棟每晚都點亮在油燈知道深夜的小房子裏面。
「輔帥，請您放心，學生能完成任務！」林育容啪地站了起來，沖羅耀國行了軍禮。
彭德懷同志現在是一個中共軍事代表團的成員，是應蘇聯方面邀請前來遠東前線觀戰的！當然斯大林的本意並不是打算讓彭德懷和其他各國共產黨的同志們來看蘇聯紅軍挨揍，在蘇聯遠東方面軍的計劃里，他們也打算在六月份發起一次攻勢，力爭一舉突破謝丹卡防線，奪取符拉迪沃斯托克的。
「蘇聯太需要獲得全世界無產者的幫助了！」
蔡和森重重嘆口氣，眼下的遠東戰爭還僅僅是個開始，以後還會有更大規模的入侵！這是誰都知道的！而現在蘇聯已經有了招架不住的跡象，將來中國www.hetubook.com.com、波蘭、德國一起打過來……蘇聯怎麼可能頂得住？
羅耀國站起身，整了下身上的長衫，笑道：「育容，和我一起去見見蔣介石吧，他是黃埔軍校的第一任校長，不過你們四期生可能沒怎麼見過他。」
「哦，是這樣啊……」毛澤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那你看蘇聯能不能過了這個坎呢？」
羅耀國又用帶著些嘲諷的聲音說：「他們不想看到！人們總是容易看到他們心裏想看到的東西，而對於心中不想看到的事物，除非很明顯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否則是一定會被忽略的！」說著他輕輕合上了作戰計劃，笑了笑：「很不錯的一份計劃，各方面的問題都考慮得很周到，如果能夠有執行到百分之五十，蘇聯就會退到阿穆爾河以北了。可是我們卻不能讓斯大林輸得那麼難看！我們要放水，而且要做到不易察覺……育容，你能不能完成這項特殊的使命？這可是會讓你的英明受損。」
「學生是不太懂政治，可是輔帥，我們的力量是那樣的顯而易見，即使我們在遠東的戰場上表現得不太突出，我想英法日俄他們還是能看到的。」
……
「蘇聯國內的情況怎樣？」毛澤東點燃支煙問道。
「嗯，很好！請坐，坐下來吧。」羅耀國說著又拿起咖啡淺淺飲了一口，這是門外又傳來高跟皮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接著又響起了甜美的女聲：「輔文，蔣介公和蔣夫人已經到了。」
馮達飛笑道：「只可惜沒有看到傳聞中的單翼戰鬥機，我問過那些倖存的蘇聯紅空軍飛行員，他們對這種飛機的評價可是非常高的，都認為不亞於他們駕駛的蘇聯戰鬥機……呃，這個意思就是說這種飛機至少要比他們駕駛的飛機強上一大截。這次蘇聯紅軍陷於被動可就是因為這種飛機，我們也一定要引起重視。此外他們的炮兵也很利用，火力強大，精確度高，恐怕不在我們邊防軍炮兵之下啊！」
毛澤東抽了口煙，幽幽地道：「我們現在去，正好是雪中送炭，對於擴大我黨的軍事實力是有莫大好處的，而在將來……槍杆子總是決定性的，不管是對準誰！」
「達飛同志，我們只是軍事觀察員，我們的任務是向中央如實反映遠東戰場上的情況！現在蘇聯紅軍的確是以劣勢兵力和火力守住了烏蘇里斯克防線。這表明，帝國主義並不是不可戰勝和-圖-書
的，侵略戰爭也是不得人心的！」彭德懷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林育容沉吟了一會兒，斟酌著用詞：「日本人和俄國人或許有共同利益，不過我們和他們兩方面卻很難找到什麼共同點。在俄國人看來我們中國的野心是把俄國變回歐洲國家，而日本頂多隻想要遠東的一小塊土地，而且在得到了遠東以後，日本還能幫助俄國牽制我們。海參崴城裡的英國人和法國人似乎也有同樣的觀點，所以我們在海參崴比較孤立。」
對於這個暗示，中共中央的領袖們出現了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以邊防軍參謀長張學良為代表，他的觀點是中共不應該派兵援蘇，應該繼續保持中立，伺機而動……這個觀點得到了中央大部分同志的贊成；另一種意見則是以毛澤東的意見，他覺得向蘇聯派出志願人員是中共壯大自身力量的絕佳機會，因為中共所組織的志願軍必定會要蘇聯方面提供裝備和補給，這樣就能用蘇聯的武器糧餉養中共的軍隊，而且還能在遠東戰場上把這支軍隊練成百戰精銳！而彭德懷所率領的軍事代表團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遠東前線觀戰的，他的每一份報告，對於目前正處在猶豫中的中共中央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參考資料。而眼下聽彭德懷的話，似乎他也是傾向於出兵的！
「局勢還不算很壞，至少國民黨和日本人還沒有突破蘇聯紅軍的防線，特別是國民黨……他們的火力雖然挺猛的，不過步兵攻擊卻不怎麼樣，有點有氣無力，看起來士氣不太高……這樣的侵略戰爭總歸是不得人心呢！」
「彭總，拿破崙曾經說過，三份精神等於一份物質，咱們中國共產黨人有多少精神能去抵消他們幾乎無窮無盡的物質啊？」馮達飛言下之意很明顯，他是不贊成出兵的，也不相信一個士氣高昂的飛行員能駕駛著雙翼的F-1A戰鬥機，去打下另一個士氣低落的飛行員駕駛的F-3A。
「呵呵，非常好，非常好。我想你知道該怎麼修改這份計劃了吧？育容。」羅耀國瞥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娜塔麗一眼，這個美人兒淡淡笑了下，離開了房間。羅耀國打開了林育容帶來是文件袋，從裏面拿出了已經裝訂成冊的作戰計劃，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育容，海參崴那裡的情況怎麼樣？」
「什麼，裝出很團結的樣子？照我看來，眼下三方面應該還有一些共同的利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