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雲淡風輕
第五十六章 落幕

唐恩把頭上戴的老式寬檐帽摘下來,伍德想接住,卻讓仙妮婭搶了先。接下來,灰色的圍巾和黑色的大風衣也一併交到她的手裡。仙妮婭去掛衣物,唐恩則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周圍都是人,他舉起桌上的蘇打水杯子:「我不喝酒,你們隨意。」
他本能地問了一句:「你去哪兒,唐恩先生?」
但是再一想,自己今年七十五歲,而托尼才六十歲,比自己小十五歲呢。想當初自己六十歲的時候也不是一樣精神矍鑠的嗎?人總歸會變老,這是自然規律。
仙妮婭知道唐恩是真的累了,於是她點頭答應了。「離開之前和他們打個招呼吧。」
與球員們道別之後,他又與教練們道別,從隊醫開始,一直到助理教練,他挨個握手或者擁抱。
不管怎麼說,這兩個寶貝都是唐恩現在最大的驕傲和成就。對他來說,曾經十六年執教生涯的輝煌成績,十六座重要的冠軍獎盃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不值一提了。或許至今森林隊的球迷和俱樂部球員們都為托尼·唐恩曾經取得的那些獎盃而感到自豪,或許依然會有不少人津津樂道于唐恩那十六年的傳奇經歷,或許現在媒體們一邊抱怨現在的明星都是嘩眾取寵的小丑,一邊卻懷念那個最令他們討厭的「小丑」,或許……唐恩卻都不在乎,他覺得自己這一生最大的榮譽和冠軍獎盃就是擁有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一個愛他的妻子,和兩個健康漂亮的女兒。二十六年前當他穿越過來的時候,他失去了親情,只不過那時候他並不在乎,因為他覺得自己年輕正是干一番事業的時候。現在他卻覺得自己繞了一個大圈子,干一番事業的最終目的是什麼?為了能夠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為了讓自己的家人生活無憂,為了能夠擁有親情……
髮型師在後面為她擺弄髮型,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化妝間內還有其他模特們,仙妮婭卻旁若無人,也不在乎別人會怎麼看她。
一街之隔是一個正在破土動工的工地。白色的柵欄被推倒在地上,倒在泥水裡變得髒兮兮的分不出本來面目。有一輛挖掘機停在路邊,雨有些大,工地也停工了。
※※※※
到最後,他抱著弗雷迪.伊斯特伍德,在他耳邊呢喃:「唐會來接我的班,他是一個出色的主教練。但是他需要出色的助手,留下來幫他吧?」
音響中播放的音樂剛剛好走完了一輪,又轉到了開頭的那首歌上。
自己那時候十分幼稚,可如今的唐卻並不幼稚,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十年來,他不是在森林隊乾的相當不錯嗎?雖然只拿到了兩個聯賽冠軍,但是卻把唐恩之前都做沒填好的地基夯得嚴嚴實實的。
作為一個隊長,在這個時候他真不夠格……
是諾丁漢森林的現任主教練,中國人,唐。和自己互換了靈魂與身體的結拜兄弟。
戰俘戴著鎖鏈坐在車前。
得到了承諾的唐恩鬆開對方,轉向克里斯拉克。
他的兒女身穿白袍,跟他一起站在戰車裡,或者騎馬相隨。
唐恩掃視了一圈:「弗雷迪呢?」
當唐恩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廣場上的球迷們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他們變得騷動起來,在場的警察被洶湧的人潮擠的狼狽不堪。
手機里解說員的聲音十分清晰。
只有曼聯球員和球迷黯然神傷。在這歡樂的環境中顯得格外落寞。
「好了好了,想牽我可以,挽胳膊就行了,但是別擺出攙扶病人的樣子來……」
現在成熟的伍德聽到仙妮婭的話之後,將目光投向了唐恩。
做完這一切,他對兩個助理教練說:「一會兒我去開新聞發布會,就不去更衣室了,今天肯定會有很多記者堵我。你們也不用等我回來,球員們收拾好了就直接開車回酒店,就地解散。我呢,自己回家。」
所有榮耀,都只是過眼雲煙。
不管是在面對德米,還是在面對唐恩的時候。
「可是我們有權提問,您是一個公眾人物……」巴斯康比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丟掉了冠軍的穆里尼奧臉色很不好看,顯然他的心情也很不好。他握住唐恩伸過來的手搖了搖,就鬆開了。
唐恩雖然全世界各地跑,卻還關注森林隊的事情,但是他從未在任何公開地方評價過森林隊。現在面對著森林隊的現任主教練,他也依然如此,並不說什麼。
唐恩說著走出了大廳。
克魯伊夫離開巴塞羅那之後,他依然是巴塞羅那的教父,他總在媒體上發表各種各樣關於巴塞羅那的文章和評論。巴塞羅那踢的好看了他表揚,巴塞羅那踢得不好了他批評,選誰做主教練這種事情他都有發言權,哪個球員該賣哪個球員該買,他的建議始終是巴塞羅那教練不能忽視的……
隊伍里有號手、樂師,征服地的奇珍異獸。
巴洛特利看著唐恩,好幾次欲言又止。唐恩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對他說:「留下來或者離開,都可以。只要你喜歡。你是個天才,馬里奧。但天才並不適合所有情況,我走了,你的路你自己走吧。」
「別瞧了,唐恩先生。」法薩爾笑著對他說。「仙妮婭還在巴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現在應該剛剛結束自己的最後一場走秀。」
※※※※
當初那些叱吒球場,橫行歐洲足壇的傢伙們全都退役了,都成了身體發福的四十多歲中年男人。他們中有的人還保持著聯繫,有些人則也是因為這次聚會才再次見面。平時每個人都有另外一個身份,有他們的事業與生活。但是在今天,在這間行將被拆掉的酒吧里,他們恢復到了最初的身份——諾丁漢森林的球員,托尼·唐恩手下的兵。
雨還在下,劈劈啪啪地打在地上。球員們依然聚集在門口,望著頭兒離去的方向。
讓他高興的是,麗芙和特瑞莎的感情很好,並沒有冷落和欺負文靜內向靦腆的姐姐。這也許和他與仙妮婭以身作則有關——麗芙出生之後,特瑞莎曾經擔心自己會失去父母的愛,但是夫妻二人用更多的愛做了回答。
這兩撥人開了先河,大家就輪流上來和唐恩合影,有群體的,也有單人的。唐恩則趁著與他們合影的時候簡單聊幾句,了解一下他們的近況。
「那你……」唐恩越發疑惑了。
那十六座冠軍獎盃,那十六年的風風雨雨,那被萬人敬仰的日子,還有那些圍繞著他的不休爭論,都被他一步一步甩在了身後。
一群記者從座位上起身,踢翻了椅子,想要阻止唐恩離開。
唐恩沒有猛地抬頭盯著法薩爾,而是埋頭愣在那兒。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消息。
天色漸暗,周圍的閃光燈將唐恩拉回了現實。他看看身邊的記者,並不理會他們,徑直走向了球場。在球場中央,他的球員們正在等著他。
穆里尼奧已經離開了,在大多數記者還在場上的時候,他在這裏接受了幾家曼徹斯特媒體的訪問,然後匆匆離去。將偌大的一個舞台留給了唐恩一人。
在他耳邊低語警告:
之前還在和隊友們聊得很投入的喬治.伍德從人群中擠進來:「我送你們回家。」
穿過一小段走廊,就是球場正門的大廳。唐恩在那裡意外的發現了一個人。
好多好多年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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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病初愈,可沒有你們這麼有精神。」仙妮婭告訴大家唐恩要提前離開。
推開門的人確實一張女人的面孔。大家一開始有些失望,但接著就都站了起來。
在仙妮婭的攙扶下走到門口,唐恩將一直捏在手上的帽子扣在了頭頂,穿戴整齊的他抬手向大傢伙兒揮了揮手:「別送了,外面雨大。再見,夥計們。看到你們還活蹦亂跳的,真是高興,哈哈!」
「你的兩個乖女兒怎麼樣,和-圖-書托尼?」人群中有人問道。
旁邊湧上來一群記者,對著他們狂拍不止。
正如媒體所言,他的退休生活相當瀟洒。如果不是去年年初身體犯了一次病,他可能還要繼續這麼瀟洒下去。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2004年的五月份,他在這裏參加了一次類似的聚會。不過當時的主角是布萊恩.克勞夫和他的兵們。他們在紀念奪取歐冠十五周年。當時看著那些人在一起高談闊論,追憶七十年代末的歲月,他自己這個局外人覺得很羡慕。他在心裏有一個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和昔日手下一起,坐在這裏,回憶歐洲封王歲月。
發現唐恩在看他,唐回以一個微笑。
諾丁漢森林在唐的帶領下,正在一點點擺脫自己的影響。伯恩斯講的那個故事很好的反映了這一點,新一代球迷們覺得唐做的也不錯,那不是對他執教十年來最好的獎勵嗎?
看到他們兩個人都表示同意,唐恩才放心的向外走。走出去兩步,他回過頭看身後,球員和教練們依然站在原地,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他呀,他說自己算是球員一派的,跑去和他的老隊友們敘舊了。」比唐恩還老的大衛.克里斯拉克指了指一個方向,唐恩順著看過去。果然看到伊斯特伍德正在和里貝里坐在一起聊著什麼。
那時你也老了,只要你說你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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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撇撇嘴,「別聽她說的,我得病都是去年的事情了。現在我身體很好。」
大傢伙看到唐恩過來,都紛紛起身表示尊敬。等唐恩坐下之後,他們才紛紛落座。
他現在還記得自己和唐恩的第一次「相遇」。在城市球場,唐恩在糟糕的一個上半場之後,被他自己的球員撞倒在地,然後就此離場,成了當輪聯賽后全英格蘭足壇的一個大笑話。他自己就負責解說那場比賽,當時可是在解說席上笑的東倒西歪的,諷刺起來也毫不留情。
「……我沒什麼好說的。」
森林隊贏得了對曼聯的比賽,托尼·唐恩保持了在執教生涯中對穆里尼奧的不敗戰績。這些都不是重點。現在回想一下唐恩在球場中央和球員們、教練們告別的時候,他就覺得唐恩的影響力並不會隨著他的離去而減弱,相反,他在這裏的影響力說不定還將更強。
喬.馬托克嘆了口氣:「這是最後一次看到頭兒以這種身份出現在我眼前了啊……」
有約翰.列儂的前車之鑒,他們可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一些激進狂熱精神失常的球迷,因為不願意唐恩離開而突然行刺,將唐恩永遠地「留下來」。這可不是玩笑,所以當地警方如臨大敵,生怕這些球迷中間出一個馬克.大衛.查普曼(刺殺列儂的兇手)。
這樣挺好的,不需要自己出來指手畫腳,向外界表示自己依然對諾丁漢森林具有什麼影響力。退休了的人就要有退休的樣子,否則還不如繼續執教呢。擔心執教失敗,卻還想當俱樂部太上皇的做法是懦夫的行為,唐恩不屑為之。
唐恩向唐舉起了手中的杯子:「十周年快樂,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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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主裁判吹響三聲哨響的時候,深紅球場一片沸騰。他們如願以一場勝利做禮物送給了要離開的唐恩。
「嗯,走了。」伍德答道。「回去吧,我們繼續。」
幾個人在鏡頭前,將唐恩簇擁在中間,閃光燈下笑的很燦爛。
看到她這樣子,大傢伙跟期盼了,每個人都像是被吊在橫杆上的鴨子,伸長了脖子向門口外面望去。
聽見這句話的唐恩並未回頭,也沒停步,只是抬起右手,向身後揮了揮,便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說完這句話,唐恩竟然就站起了身,要走!
當你的燈不亮了。
「我們回酒吧喝一杯吧,夥計們。」邁克爾對他的同伴們說。
看到眼前這一幕,老人咧開大嘴,嘿嘿笑了起來。他揚起手:「好久不見了,夥計們。」
他發現自己到了這個時候記憶變得很好起來,他突然想起來一件塵封已久的往事。平時他絕對是想不起來的。
拍拍巴洛特利的肩膀,唐恩又轉向了米特切爾。
麗芙則是唐恩的小女兒,是仙妮婭在他退休那一年為他生下來的寶貝,如今快滿十歲了。和文靜的特瑞莎不同,麗芙活潑好動,典型的西方女孩子性格,頗像她當初的媽媽。
「很簡單,我懷孕了。」
他向深紅球場揮手告別。
「我不想在這裏再重複托尼·唐恩所取得的那些成就。我只想欣賞眼前這一幕——六萬多名球迷留在看台上,不願意離去。唐恩則和他的球員們在一起,他挨個與他們說話……這讓我想起來什麼?一個行將退休的將軍正在最後一次檢閱他的部隊和手下軍官。他與他們挨個握手,感謝他們這麼多年來的支持和工作……」
「好了,親愛的。」髮型師示意仙妮婭把頭抬起來,在鏡中看看整體效果。
接著他再次向前走,這一次並沒有再回頭了。
想到這裏,唐恩歪頭朝法薩爾的身後望去,期望能夠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他還惦記著那些可愛的球迷們。
伯恩斯在旁邊說:「我也是。」
第一個成功的人卻是這間酒吧的主人肯尼.伯恩斯,一個比在場所有人都更老的人。
他起身慢慢走了過去,在教練們身邊坐下。
修修花園,除除雜草,
仙妮婭有些吃驚:「不再多待一會兒?你不是說有很多話要對老夥計們講的嗎?」
唐恩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正確的選擇。」
貝爾咬著嘴唇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真是一個體貼的對手……
唐恩笑了起來,米特切爾卻哭了出來。
喬治.伍德,是在四年前,他三十八歲的時候退役的。作為諾丁漢森林歷史上最偉大的隊長,他的退役簡直可以媲美唐恩當初的離去。場面轟動感人,讓伍德這個硬漢在說再見的時候都雙目含淚,幾度哽咽。唐恩當時就在球場包廂中,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全場六萬人高呼「聖喬治」的時候他的眼眶也跟著濕潤了。
「夫人。」他們全都畢恭畢敬地對在門口只露了一張臉的女人打著招呼。
一頭花白頭髮,背部有些駝的肯尼.伯恩斯坐在有些破損的木質吧台後,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拿著毛巾。
「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仙妮婭由於走不開,只能讓我來,我怕換了隨便一個什麼人,你不信。」
仙妮婭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褐色頭髮,卸了妝的她一臉素顏,和T型台上那個冰山美人完全是兩個路子。現在的她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耐心細緻地回答者記者們的每一個提問,並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情緒。
他仰起頭,看著米特切爾的臉。這小子彷彿在對他做鬼臉,又想哭又想笑的。
你還會送我一份情人節禮物嗎?
當他走到甬道口的時候,兩側看台上有不少球迷突然灑下了許多紙屑,紛紛揚揚的紙屑讓唐恩抬起了頭。在人群中他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一路上球迷們的呼喊聲震耳欲聾,看台上畫有他頭像的旗幟和橫幅不停地搖動著,現場廣播里莎拉.布萊曼和安德烈.波切利引吭高歌「……是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約翰就罵他,唐十年只拿了兩個冠軍,和你十六年十六個冠軍比起來差遠了,哪裡不比你差?老傢伙總是喜歡回憶過去的事情……」
伍德站在隊伍的最前面,聽到了馬托克的這句話,他突然有種要衝上去的想法。但直到唐恩在記者們的簇擁下,消失在甬道中,他也沒有將之付諸行動。
當仙妮婭輕描淡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臉上帶著慣性的表情,再等待著真正的答案出爐。沒有一個人意識到真正https://m.hetubook•com.com的答案已經出現了。
記者們慌了,怎麼能夠讓他就這麼走掉呢?我們可是準備了一肚子的問題呢,他走了上哪兒問去?出了這門,他可就不是什麼諾丁漢森林的主教練了,他也就沒辦法再回答記者們的問題了。
人群中響起一陣笑聲。
卡爾.斯派克本來也想喊幾嗓子的,但是在看到巴斯康比的下場之後,他蠕動了幾下嘴唇,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鏡中的女人一點都看不出來已經快三十歲了,一頭柔順的披肩長發,末端打著卷看起來青春靚麗活潑調皮。
「我也有權拒絕回答。」
瞧他現在神采飛揚的樣子,二十多年前那個同樣神采飛揚的男子卻正在從大家的視線中消失。同樣沒有人覺得惋惜。
但是儘管這樣,看看今天這場面,他在森林隊球迷們心目中的地位依然無法動搖。相信若干年後也一樣。他什麼都不用說,什麼也不用做。但只要有人提起他的名字,那種無形的影響力就會開始顯現。
皮爾斯.布魯斯可沒有時間站在一邊,裝模作樣的感嘆「一個時代結束了」。從終場哨響到現在,他一直在忙,忙得沒有辦法停下來仔細回味一下——這可是托尼·唐恩的最後一場比賽啊!
唐恩向他們揮揮手:「回去吧,別感冒了。」
這次的五奪歐冠十五周年紀念聚會,給了他們這樣的機會。當然要抓住當年的好友多聊上幾句了,問問這些年來的情況,回憶回憶當初一起度過的征戰歲月,聊聊那些有趣的人和事,甚至是當年的矛盾放到今天這個下午,都變成了格外溫馨的記憶。
伊斯特伍德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聽到他這句話,唐恩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伯恩斯的家並不在這裏,而在蘇格蘭。他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讓自己以為他一直是諾丁漢人呢……
這多好啊。
「你們都老了。」
他挪了過去,在唐身邊坐下。壓低了聲音,趴在唐耳邊問了一個問題:「爸、媽都還好嗎?」
仙妮婭扮了個鬼臉,然後關掉了手機的電視直播。
但是和這位飛翔的荷蘭人不一樣,布魯斯覺得唐恩的影響力並不會通過以上形勢來展現。
「退出的真正原因?」仙妮婭沒有對這個問題的提問者表示出厭煩的情緒,相反她沖那位年輕的男記者露出了一個能夠讓對方心跳停止一秒的笑容。
唐恩伸出手摸摸小猴子的腦袋,對他說:「當初我送別德米他們也是這種感情,但是他們還是走了。這就是生活,小猴子。你總要面對離別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了,我們又不是永別?」
最後唐恩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手放到伍德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
仙妮婭看著全場安靜的記者,調皮地眨了眨眼,這一幕真有趣。她果然成功得嚇到了所有記者。
唐恩嘿嘿一樂。
走秀活動已經結束,仙妮婭剛剛被設計師手牽著手走出來謝幕,現在她已經站在了背景板前,接受記者們的採訪。
當那個有些微駝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酒吧內所有人都張大了嘴高聲喊道:「頭兒!」
「我說已經結束了。」唐恩對著那個希望自己不得好死的利物浦回聲報記者笑道。
記者們紛紛站起身,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敢上去拉住他提問的。
你可以在爐邊織毛衣。
相反,大家反而在有意無意地為他讓路。
說完這句話,他的氣順了過來:「我沒事,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好的消息,法薩爾先生。」
唐恩本想在比賽結束之後就去和穆里尼奧握手完成禮儀的,他知道穆里尼奧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但是他剛剛起身就被旁邊的大衛.克里斯拉克抱住了,助理教練什麼都不說,只是抱著他。
說完這些,穆里尼奧也不管旁人是什麼反應,更不看唐恩的表情,轉身乾淨利落的離開了喧鬧的球場。
據說這裡在兩年之後將會修建一座大型超市。在森林酒吧的背後,同樣是一塊工地,那裡會修幾棟高樓大廈,作為新的寫字樓。維爾福德成了諾丁漢新的發展中心。
伯恩斯沒有跟出去,他在酒吧內,透過布滿了水汽的窗戶,還是看到了唐恩座駕離去的一幕。人都擁到了外面,剛才還熱熱鬧鬧,熱氣騰騰的酒吧內突然空了下來,也安靜了下來。
看到唐恩徹底消失在視野內。大衛.克里斯拉克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過這一次大嗓門的他有氣無力的。
「回家。」
唐回禮:「祝你身體健康,托尼。」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所散發出來的昏黃燈光根本不能完全照亮這間酒吧,但是在這個陰雨連綿的深秋,卻能夠給人心裏帶來一絲溫暖。
向唐恩舉杯致意的人還有一個唐恩很熟悉的人,只是他一直未開口說過話。眼角間含著些許倦意,兩鬢有些花白,額頭上的皺紋明顯多了起來。看到他就讓唐恩產生了一種時空倒流加照鏡子的錯覺。因為他看到了原來的自己四十多歲的模樣。
「回家。」
星期天早晨去兜兜風,
「謝謝你們。」
「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歡我,也有很多人討厭我。我從來沒有想過依靠某件事情改變你們對我的看法,哪怕是今天。你們平時怎麼報道,我明天也就怎麼報道我,反正我也不會去看。反正我明天就退休了。」
唐恩向他們揮揮手,示意他們回去。接著就轉身鑽進了汽車。
走出球場的邁克爾.伯納德沒有打算繼續留下來,儘管廣場上已經重新聚集了很多人,他們依然高呼著唐恩的名字,場面十分熱烈。
「瞧你都老成這副模樣了。」唐恩對伯恩斯咧嘴「嘲笑」他。
貝爾則進入了威爾士足協。他作為吉格斯之後,威爾士足球最成功的球員,進入足協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現在的貝爾身上可絲毫都看不出來當年「小猴子」的頑皮樣子了,西裝革履的他正在無限接近官員。
唐恩點點頭:「聽她的,喬治。連我都要聽她的,哈哈!」
後防線上的人走了之後,來的是中場幾個人。唐恩很吃驚,「你們是商量好的嗎?都一波一波來啊?」
話音剛落,聲音的主人出現在了門口。
唐恩好奇約翰他兒子說了什麼。
佩佩和皮奎拉著當初後防線上的幾個人,上來和唐恩合影。唐恩告訴他們在深紅球場外面就有自己的銅像,四年前才落成的,還很新鮮呢。佩佩則說眼前就有真人,為什麼還要去和銅像合影?他的話得到了大傢伙的廣泛贊同,於是經過民主表決,唐恩成了最佳合影對象。
「別摻著我,我看上去像是走不動路的樣子嗎?」
合影之後,他們繼續三三倆倆湊在一起聊天,訴說著多年不見的想念,或者聊一聊當初在球場上的崢嶸歲月。
唐恩嘿地笑出了聲。伯恩斯這間酒吧確實顯得陳舊和破敗,雖然被他打掃得相當乾淨。卻怎麼都擺脫不了一種泛黃相片,舊膠片的感覺。很他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的所看到的沒什麼變化,只是牆上多了一些自己當年帶隊奪得冠軍的合影,但是那些合影如今看起來都有些褪色了。
唐恩扭頭看著為他開車門的伊斯特伍德,笑了笑。然後他回頭看了看酒吧門口,那裡已經擠滿了人,大家站在屋檐下面看著他。
特瑞莎已經十四歲了,長得十分清秀。每當看到她的樣子,唐恩就在心裏為特瑞莎的親生父母感到惋惜——有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兒,怎麼捨得扔掉呢?
法薩爾本來以為唐恩還會激動地說上很多,沒想到唐恩說完這句話就要走了。
唐恩只是微笑著搖搖頭。
法薩爾注意到唐恩拿著檢查單的手在發抖,他突然想起來眼前這個男人是得過心臟病的人,萬一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心臟病發和*圖*書作起來……
邁克爾.伯納德、胖子約翰、瘦子比爾,甚至還有酒吧老闆肯尼.伯恩斯。在看到伯恩斯的時候他突然來了興趣,停下腳步湊上去問:「這麼多年來,只有城市球場要拆掉的時候你離開過酒吧,今天怎麼又來了?」
「要重新規劃。」伯恩斯看著窗外的挖掘機說。「等今天過了,我這家酒吧就徹底關門咯。」
唐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很好。」
他將隊長袖標扯了下來,攥在手中,和隊友們一起向場下走去。
球場看台上的兩塊大屏幕在重新播放唐恩的紀錄短片。
得到這個回答,唐恩才重新抬起頭,臉上露出了笑意。接著兩個人相視無言。
唐恩舉起手中的蘇打水,向紛紛舉起酒杯的老部下們致意。
就像當初自己在森林隊執教時,不管幹的好乾的壞,頭兒布萊恩.克勞夫總是不說什麼,除了告訴他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不要過於驕傲之外,對他的成就幾乎隻字不提。
唐恩看到這一幕,並不為此感到吃驚,他站在台階上向那些激動的球迷們揮揮手。接著就低頭走下台階,從已經變得歪歪曲曲的通道中向外走去。
伊斯特伍德為唐恩關上車門。伍德則為仙妮婭打著傘,送她繞到駕駛席一側的車門邊,將她也送上了車。
唐恩沒理會他鼻涕眼淚一起流的樣子,用力拍在米特切爾的腰上。轉過身去找其他人了。
這一幕應該是很悲傷的,但是仙妮婭的臉上卻掛著笑,就像屏幕正中的那個男人一樣。
唐恩很興奮地向多年不見的老夥計們講述自己的兩個女兒是多麼的可愛,多麼的聰明。
「夫人的話對,頭兒,你得聽。」人群中有人這麼說道。
接著汽車發動起來,緩緩穿行在那些停在道路兩旁的施工機械中間,濺起路邊的積水,駛離了大家的視野,只有黃色的車尾燈在雨中若隱若現,最後連尾燈的光芒都消失在了漫天雨霧中。
我會在你身邊,為你修保險絲,
我不會有更多的要求。
整個酒吧都在等待的人——托尼·唐恩,終於來了。
站在唐恩面前笑嘻嘻的人正是仙妮婭的經紀人,法薩爾。也難怪唐恩會覺得奇怪,出聲發問了。只要仙妮婭在外地工作,法薩爾幾乎是寸步不離的。為什麼現在他卻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難道說仙妮婭提前結束工作回來了嗎?
生日卡片一張,酒一瓶。
唐恩被記者圍在中間,看著穆里尼奧離去的背影,一時間心情複雜。他絕對沒有因為自己戰勝了這個老對手而感到絲毫欣喜,相反,他突然為穆里尼奧感到惋惜。
大衛.克里斯拉克對唐恩舉起了酒杯:「看到你過的這麼開心,我……」他回頭看了看周圍的老同事們,又扭過來看著唐恩。「不,是我們都很高興。」
聽到這話,唐恩嘿嘿笑了起來。
「法薩爾先生?您不是應該在仙妮婭身邊的嗎?」
還有滿載財寶與俘獲兵器的車子。
一個奴隸手持金冠,站在征服者身後。
今天是他十年之後第一次來這間酒吧。頗有物是人非的感覺。
大家嘻嘻哈哈把他簇擁在中間,又留下了一張合影。
這些人中大部分都還在森林隊中繼續做著他們之前的個工作,可以說算是比變化最小的一群。比如大衛.克里斯拉克就還是森林隊的助理教練,伊斯特伍德則成為了青訓營的主管。
在他這麼做的時候,球場看台上的呼喊聲一直沒停。六萬名諾丁漢森林的球迷們沒有一個人退場,曼聯球迷們倒是隨著曼聯隊撤的七七八八了。
城市球場拆了,維爾福德訓練基地也拆了,如今就連這家酒吧都要被拆掉。有關那過去歲月的見證一個個消失在了眼前,唐恩突然變得沉默起來。
酒吧里並不喧鬧,因此披頭士樂隊輕柔的聲音很清晰。大家都壓低了聲音在小聲聊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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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喃喃道。
「我只想對諸位說一聲再見。」
他敲敲妻子前面的桌面,對她說:「我們回去吧。」
兩個人在這群球迷心目中享有崇高的聲望,既然他們都這麼說了,那麼也就沒什麼異議了。
「醫院的檢查結果。」
在洶湧的紅色人潮中,一身黑衣的他是那麼平靜。他將手中的單子摺疊好放在貼身的口袋中,輕輕拍了拍。接著掏出墨鏡戴上,昂頭從激動的人群中緩緩走過。
還沒等他繼續看下去,法薩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恭喜你,唐恩先生。你的妻子懷孕了。」
「推出之後我會先陪陪我的丈夫和女兒,然後再考慮以後的事情……也許會去做一個服裝設計師。」
伯恩斯對他說:「城市球場拆掉了一個時代,你的離開也是如此,托尼。」
他還比不上肯在唐恩面前流淚的米特切爾,比不上對唐恩說「不走行嗎」的貝爾。
想得出神的布魯斯被新聞發布官的一聲「新聞發布會現在開始」給叫醒了,原本有些鬧哄哄的房間里馬上安靜下來,大家都在翹首以盼,等著唐恩發表他的「臨別演講」。
門外響起汽車馬達的轟鳴,接著是停車聲。聽到這個聲音,屋內眾人都停止了交談,紛紛將目光投向大門。
「他們有時候會問起你。」伯恩斯抬眼看著窗外的挖掘機說道。「一群老傢伙湊在一起,談論的最多的還是你那時候的事情。我看過約翰教訓他的兒子,一巴掌拍在腦門上,罵他沒經歷過的事情就不要在這裏放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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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沒有看到人,但是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個熟悉的有些沙啞的聲音。
當我老了,頭髮掉了。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托尼。」伯恩斯看著對面這個男人,頭髮比以前白了許多,不過精神不錯,面色紅潤,確實要比自己強多了。
BBC5台向全世界轉播了這一幕。
他是一個沒有辦法在大庭廣眾面前肆無忌憚展現自己感情的懦夫。
所以他們相視無言,唐恩不說「幹得好」也不說「還不夠好」,唐也不會主動對唐恩說起自己的執教成績,在唐恩面前他也有自己的自尊。
笑聲中,唐恩轉過身去,仙妮婭為他撐開一把雨傘,將兩個人都罩在下面。兩個人就這樣走入雨中,雨點打在雨傘上發出噼啪的聲響,路邊的積水中映出他們兩個人的倒影。眾人圍出來,看到仙妮婭一手撐著雨傘同時扶著唐恩,一手去開車門,有些不方便。人群中頓時有好幾個人沖了出來上前幫忙。最終伍德搶過了仙妮婭手中的雨傘,而貝爾則扶住了唐恩,伊斯特伍德為唐恩拉開了車門:「頭兒,請上車。」
※※※※
這件設施陳舊的酒吧里卻聚集了不少人,他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著天,或許話題不一樣,但是每個人卻都不約而同的瞥著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全書完】
仙妮婭搖下車窗,探出手向他們告別:「再見,謝謝你們!」
在數萬人的歡呼聲中,他們的國王一步步走下王座的台階,踏著一條紅地毯走向宮殿外面。王冠被他留在寶座上,金碧輝煌的王宮都沒有讓他產生絲毫的留戀,臣民們的呼聲他充耳不聞。
他揚起手懸在半空,本想和唐恩揮手作別,這才想起來唐恩背對著自己是看不到的。
「錯了。當他們開始回憶過去的時候,那就說明他們老了。」唐恩糾正到。
「夥計們,看到你們都還在,我可真高興。」
有球員開始向場下走去,伍德抬起頭,發現看台上的球迷們也在慢慢退場。但是他知道,這些人還會在球場外面的廣場中聚集。一個特殊之人的離開,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唐恩並沒有直接從側門離開,他走下檯子,從記者坐席的中間通道走向大門,打算直接從那裡離開——那裡更接近球場大門。
卷八 雲淡風輕 尾聲 當我六十歲
和圖書如今,幻想成真,物是人非。
里貝里當初離開森林隊的時候,有逃跑的嫌疑,日後大家在賽場上見面還爆發出過衝突。但是如今,提起那些往事,更多的都是「一笑泯恩仇」。只是他笑起來依然很難看,臉上的疤痕還在,隨著年齡的增大不再那麼嚇人。他現在自己經驗了一家經紀人公司,做起了不少法國球員的經紀人,算是一個成功的商界人士了。如今的諾丁漢森林中,就有一個他做經紀人介紹來的法國球員。
享有凱旋的光榮,動人心旌的遊行。
加雷斯.貝爾、拉菲尼亞、阿金費耶夫,還有佩佩和皮奎,森林隊最全盛時期的主力後防線齊聚唐恩身邊,給人一種時間倒流的感覺。俄羅斯人回到了自己的祖國,成了莫斯科火車頭隊的門將教練,現在則是俄羅斯國家隊的門將教練。大多數球員們退役之後都會選擇和足球有關的工作。
「啊……」那個提問的記者是反應最快的,他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麼,卻只發出了這麼一聲。
「不留下來送送托尼?」瘦子比爾有些奇怪。
老天爺讓他在五十歲的這一年明白了這件事情,又用了十年讓他更加珍惜。
他咧嘴笑了起來,將目光收回來。
讓他煩惱的是,和陰冷的英國比起來,麗芙更喜歡陽光明媚的美國西海岸,她的性格也有點像美國人,活潑的過分。所以為了滿足這個小傢伙,一家人更多的時間都在遠離英國的地方,為此唐恩還放棄了BBC5台的工作,現在他只是在報紙和網路上發表自己的文章,但是他並不靠此維生。
「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回憶錄裏面寫何塞.穆里尼奧是一個沒有禮貌和風度的傢伙。我該走了,祝賀你又贏得了一場比賽。我很高興你今天退休。」
「我們現在不也在回憶過去嗎?」
電視直播也依然在繼續。
大傢伙又笑了起來。伍德這才放棄了自己的打算,讓到了一旁。只是在唐恩從他身前經過的時候,他低聲說了一句:「過幾天我再去看你。」
她該出場了。
「我還有問題,唐恩先生!!」克里斯.巴斯康比舉起手中的本子,高聲喊道。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你不能就這麼走了,新聞發布會還沒結束!」
他不想讓自己的離別看起來悲悲切切的,過半百的人了,還有必要搞成這樣嗎?
「是的,我要退出模特界和娛樂圈是真的,我是認真考慮過才做出這個決定的。」仙妮婭第一次親口在媒體們面前承認了這個早就被炒的沸沸揚揚的事實了。
唐恩排開眾記者,伸手走向穆里尼奧。
在這樣的情況下,唐恩卻打算回家了。
「所以我們也老了。」唐恩答道。
真沒想到,日後他會和唐恩稱為朋友,會和唐恩一起解說英格蘭隊的比賽,會親眼見證那個年輕人一步步成為世界上最成功的主教練之一,成為諾丁漢森林的教父。
「你不也是,托尼?」大傢伙這麼回答他。
第二個出現在門口的人是他們熟悉的喬治.伍德。伍德接過了女人的工作,擋住了門。女人則退出去。
「我也好久沒有見過他們了……」
唐恩疑惑的接過那東西,瞥了一眼,在受檢人一欄中他看到了自己妻子的名字。
唐恩就這樣向甬道口走去,在他的背後是站立不動的球員和同事。在他的前方則是一大群扛著攝像機、照相機的記者,邊退邊拍,閃光燈將他腳下的路都耀成了一片白色。
在唐恩內心深處,有一個誰也沒告訴的私心。他希望自己的兩個女兒都能喜歡中國,所以除了美國和英國,他去住的最多時間的地方就是中國。他懷念那裡,尤其是隨著年齡的增大,他的念頭就越強烈。或許是骨子裡的中國靈魂在作祟,那是一種「葉落歸根」的本能吧……
※※※※
在諾丁漢深紅球場的新聞大廳中,唐恩這麼對那些充滿了期待的記者們說。
仙妮婭出神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畫面,唐恩被球員們圍在中央,而記者們則將他們一併團團圍住。球迷們在最外圍,唱著歌,呼喊著主角的名字。
而在看台上,六萬名球迷正在高聲呼喊著他的名字。
……
只不過唐恩喊他「小猴子」的時候,他還是很高興地答應著。
羅賓漢死了九百多年,到現在影響力依然在,還被人反覆謳歌,編進了文學、劇本、遊戲中。托尼·唐恩也差不多是這種待遇吧?
得感謝日新月異的科技,讓她在這裏還能看到電視直播。以這種方式陪托尼叔叔走完職業生涯的最後一程。
「我覺得你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真的。我們還能在一起再干幾年,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好嗎?」貝爾不死心地繼續問。
喬治.伍德的退役徹底終結了諾丁漢森林的黃金時代,唐恩最後一個熟悉的球員離開了世界足壇的舞台,從此之後提起諾丁漢森林最輝煌的時光,只能從歷史資料中翻找了。
等唐恩好不容易掙脫了克里斯拉克的懷抱,扭頭去找穆里尼奧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對方竟然還站在外面等他呢!
※※※※
唐恩便不再說話,對他,對他們揮揮手,在紛揚的紙屑中繼續向甬道走去。
也不怪這些人抱怨了,本來球迷們打算近距離接觸一下自己的偶像。但是這些警察卻如臨大敵,生生把球迷們強行隔開,讓出了一條寬五米的通道出來,從球場大門一直通到停車場。
唐恩並不意外,他點點頭:「然後你去哪兒?」
征服者搭乘凱旋的戰車。
他和其他同行們一樣,以托尼·唐恩為中心,跟著他在球場上從動跑到西,和球員們告別,和球迷們告別,然後一起來到新聞發布會大廳。現在看著唐恩在堆滿了話筒、手機、錄音筆、採訪機的桌子前就座,他才有時間好好想想剛才過去的那半個小時。
而攙扶著他的女人自然是他的妻子仙妮婭咯。
是的,他在炫耀,炫耀自己的家庭。可沒有人覺得他不應該這麼做。
「比賽結束了,諾丁漢森林取得了勝利,而曼聯則丟掉了他們的聯賽冠軍。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我們來說,一個非常重要和特殊的人終於要徹底告別了……」負責解說這場比賽的約翰.莫特森動情地說道。
就在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皮爾斯.布魯斯突然喊了一句:「再見,托尼!」
唐恩一聽到這個問題就來了精神,他挺起胸膛,昂著頭很驕傲地說:「特瑞莎很很漂亮,至於麗芙嘛……很幸運,她長得更像她的媽媽。」
生命中沒什麼比家人更重要的,一直到死都是如此。
看著自己的隊長,唐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伍德懂事聽話,有些事情不需要他再重複,該說的之前便已經說過了。
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現在的伍德看上去真是一個成熟男人的典範,孩子氣去的一乾二淨。
唐恩這才抬起頭,看著法薩爾,他咧開了嘴:「我……還好……很好……」
「好,十年之後再相聚。」唐恩在仙妮婭的幫助下穿上大衣,又圍上圍巾,最後接過了帽子,捏在手上,對大家揮了揮。
當我六十四歲的時候……
仙妮婭搖搖頭:「我開車就行了。你好不容易和大家聚在一起,就多玩一會兒吧。」
大家紛紛回禮。
唐恩看著下面那些充滿期待的記者,清了清嗓子。只是這個動作就讓那些人坐直了身子,向前探出腦袋,豎起了耳朵。
之前他坐在車上一路找來的時候,看到這環境和伯恩斯的酒吧當場就笑出了聲。搞得仙妮婭和開車的伍德都不知道他為什麼發笑。他們當然不會找到了,他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看到被施工機械和挖得稀爛的工地包圍著的森林酒吧,唐恩的腦海里就很自然的浮現出了這麼一個詞「釘子戶」。hetubook.com.com在唐恩看來,肯尼的伯恩斯顯然是這裏的釘子戶,與酒吧相鄰的建築物全都被拆了,只有這間酒吧被保留了下來。但是據說也逃不掉被拆掉的命運了。
兩個人同時點頭,對唐恩的安排沒有異議。
「對呀,托尼。保重身體,十年之後我們還能再相聚呢。」大家伸出手向唐恩揮舞著,做十年之約。
一千多年以前,戰勝歸國的羅馬征服者。
唐恩並不參与進去,他在妻子仙妮婭的陪伴下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切,感到深深的滿足。
唐恩攤開手。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他的仇人。比如卡爾.斯派克,比如克里斯.巴斯康比。現在他已經不會和這些人鬥嘴鬥氣了,他已經完全不需要再炒作什麼,他也不需要為了給隊員們減輕壓力而吸引媒體們的火力了。從今天之後,他終於可以徹徹底底的卸下肩上的千斤重擔,像一個普通人那樣一覺到天亮。
仙妮婭在化妝間等著出場,這將是她最後一次出現在T型台上,但是現在她的心思全都不在工作上面。在她的手裡,拿著一塊手機,正在播放著電視中的畫面。那是唐恩在深紅球場告別的一幕。
一年前,這裏還是一排二層樓的住宅區呢。
他慢慢走到唐恩跟前,拉了根椅子坐了下來。大家見狀,便都識趣地散去了。
唐恩聳聳肩。
天色漸暗的時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酒吧內熱情騰騰的卻顯得格外溫暖。大家談興正濃,酒吧里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已經壓住了音樂聲。多年不見的並不只有唐恩,還有其他一些人,他們也都在退役之後忙於自己的生活與事業,平時並沒有機會相聚在一起這樣聊天。
外面大門上掛著一塊牌子——已停業。
雖然這麼說,他卻沒有挪動自己的腳步,大家和他也一樣,都站在門口,繼續望著唐恩離開的方向。
在六萬人的呼喊聲中,唐恩走進了球場中央,與他的手下們相聚在一起。
唐恩走到伍德面前,這是最後一位了。
「好吧,我們回去喝一杯,為了……」胖子約翰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我們已經送過了。」邁克爾指著大門的方向說,「等會兒走出這道門的托尼可就不是主教練托尼·唐恩了。我想回去喝一杯,喊了一場比賽,口乾舌燥。」
一個被警察所組成的人牆攔在外面的球迷抱怨道。
在退役之後的那年夏天,伍德和相戀了六年多的護士薇薇安結婚,組成了新的家庭。現在他們的孩子都已經三歲了,生活幸福美滿。
事實上從唐恩第一次退休之後的表現來看,他這次退休之後應該也不會怎麼提起諾丁漢森林,彷彿「諾丁漢森林」這個名字從來沒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一樣。他絕對不會幹涉森林隊的建隊方針,也不會對森林隊的用人策略指手畫腳,森林隊踢的好不好,對他來說都是別人的事情。他就是這麼奇怪,用這種冷漠的方式表達著他對森林隊的感情,似乎只有距離越遠才越讓他覺得心中那份感情還是純潔的。
拉菲尼亞受雇於阿森納,成為了阿森納在巴西國內的球探,負責為阿森納挖掘那些出色的巴西苗子。
這樣的事情法薩爾可不敢想了,他連忙喚道:「唐恩先生,你還好吧?」
「你們嚇了我一跳,這突然站起來的……」說話的女人推開門,卻並沒有馬上進來,而是在等什麼人。
「阿隆。我還是要說,你應該加強一下力量方面的訓練。我希望你更全面一些……」說到這裏,他笑了一下。「我還說這些做什麼,反正下個賽季不是我做你教練了,你如果無法突破那些強壯後衛們的封鎖線,該煩惱的人也不是我,哈!」
「是徹底退出,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
到那時你還需要我嗎,你還會服侍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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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貝爾才問了一句:「頭兒就這麼走了?」語氣中似乎有些不相信。
「頭兒,不走行嗎?」加雷斯.貝爾眼眶帶淚地問道。
說到這裏,法薩爾遞給唐恩一張紙。
「我來的時候差點找不到路了,你這周圍變化真大。哈!」唐恩笑了起來。
「是和我一起離開還是留在這裏,你自己選擇,大衛。」
記者們卻依然想去追尋真正的內幕。對他們來說,那些能夠在媒體上看到的答案統統沒有價值,真正的正確答案是那些你永遠不知道的答案。
「為過去的十六年時光乾杯,向十六年中的那些人和事告別。」邁克爾揚起手。
「兩個月前仙妮婭就去做過檢查了,她懷孕了。但是她為了不影響你的工作,沒告訴你,而是留到現在,誰要給你當退休禮物。」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膽小,並不是什麼硬漢大丈夫。
「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狂熱了,畢竟他們年紀也大了。不過現在輪到他們的孩子狂熱了,只是卻不來我這裏。那些年輕人都說我這裏看起來暮氣沉沉的,不適合年輕人。」
他這麼說,唐恩臉上有浮現出了笑容,他想到了一首歌。這首歌伯恩斯肯定沒有聽過,但是說出來的意思卻完全一致。他點點頭:「記憶還在。約翰他們呢?」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穆里尼奧先生。」
所以他特瀟洒的周旋于每個球員之間,和這個人說幾句,又去找另外一個人聊。
克里斯拉克看了看身邊的人,對唐恩說:「我改主意了,托尼。諾丁漢森林是一個好地方。我要留在這裏。」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向前望,透過了矇著一層水汽的老式玻璃窗,看到了外面。
「我覺得全諾丁漢的警察們都在這裏了!」
「嗯,把你妻子帶上,還有你的兒子。」唐恩輕輕點了點頭。
作為冠軍隊的助理教練,唐今天也在受邀之列。他現在還是諾丁漢森林的主教練,為了參加這個聚會,他專門請了假。此時此刻他就坐在一邊,和當初的老同事們在聊天。唐恩發現了他。不知道這時候他的內心深處也會不會有和自己當初一樣憧憬呢?
接著便有人湊上來想和唐恩說話。
「回去吧,夥計們。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離開這裏。你們的假期開始了。」
仙妮婭反倒沒了事干,她站在唐恩身邊,對他笑道:「你瞧,多隆重的歡送儀式。」
佩佩則在巴西和葡萄牙兩地跑,他在兩個地方開了餐廳,已經不從事和足球有關的工作了。經營餐廳的佩佩看上去比以前胖了一圈,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在人群中相當突出。他那張本來就圓的臉更圓了。
在街角的酒吧孤零零的佇立在兩塊工地之間,周圍停滿了施工機械。好像在機械怪獸包圍下的孤島。
自從十年前退休之後,他陪著自己的妻子全世界各地住。美國西海岸住段時間,英國諾丁漢住段時間,就連中國他們也去住過,而且讓不認識他們的人以為他們已經在中國住了很多年。
皮奎在他祖父的幫助下,進入了巴塞羅那俱樂部的董事會,以後估計會成為巴塞羅那俱樂部的主席。
真到到了離別時刻,他總是這麼笨嘴笨舌的。
兩個人站起來,頓時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伯恩斯知道唐恩在想什麼,他輕輕拍了拍桌子。「還好,酒吧和球場都可以拆掉,但是記憶是拆不掉的。」
酒吧里在放著舒緩的音樂,是一首老歌,披頭士樂隊的《當我六十四歲》(When_Im_Sixty-Four)。
「其實也沒什麼,約翰只是說唐乾的不比你差。」
我就願意與你廝守。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唐恩,伍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但是他不是沒的說,他是想說的話太多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本來是這樣的,但是來了看到他們之後,我突然就沒話可說了。只是看著他們就覺得挺好了,反正也看夠了。我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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