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傷風(一)

鸞兒卻自覺自己臉上顏色美,不覺是病,仍然不肯穿衣,可接連打了五六個噴嚏,便開始咳嗽了,寸心便拿了薄被將她裹了,去翻找治傷風的藥丸子,口中絮絮道:「姑娘不保養自己身子怎麼成?那件窄裉襖還是太薄了些,趕明兒個真病了,豈不是自己受罪么。」
書染忙不迭陪笑,心裏卻直打鼓。林錦樓素來不是好相與的,他盛怒時縱然駭人,平靜時卻也自有威儀,讓人油然生畏。
書染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不敢騙大爺。」
林錦樓冷笑一聲道:「書染,跟爺在這兒玩什麼鬼花活呢,就鸞兒,哭了好幾回爺倒是信,可閉門思過這是騙鬼呢罷?」
鸞兒穿上一試,轉了兩圈又覺著不好,全脫了下來,道:「大爺不喜歡這樣的,他最愛看顯腰身的衣裳,把我那桃紅色的窄裉襖和細腰兒的石榴鳳仙裙找出來。」
寸心只得將衣裳找出來,鸞兒換上,方覺得滿意了。寸心又勸道https://m.hetubook.com.com:「好姑娘,這會子剛用了飯,大爺在前頭書房裡還不知待到幾時,好歹披件衣裳,大爺來了再脫也不遲,看凍著不是玩的。」
話說香蘭回了家,知春館里卻活絡起來,林錦樓連著在書房睡了兩日,各屋都有動靜。畫眉綉了一塊鴛鴦帕子,鸚哥給林錦樓做了雙冬日在屋中穿的棉綢鞋,都打髮廊下的小幺兒送過去了,林錦樓也都有了賞,唯鸞兒沒有聲響。
林錦樓因想香蘭回了家,正房裡冷清,便道:「在書房罷,夜了有些公事,完了便睡了。」
書染陪笑道:「論理我不該說……可如今也厚著臉皮提一遭……鸞兒早就知道錯了,惹惱了大爺萬萬不應該,這些天她閉門思過,跟我不知哭了多少回……我也是覺著她年輕氣性大,該好好殺一殺性子,也沒睬她,可如今瞧她那可憐模樣,是真知道錯了,大爺就饒她一回罷。」
書染https://www.hetubook.com.com探頭往裡看了一回,只見林錦樓坐在書案后,齊韶和康仕源站在書案兩側,正說些什麼。書染不敢打擾,便問雙喜道:「大爺說了么,今晚上在哪兒歇?回內宅不回?」
卻說書染往前頭書房去,見雙喜坐在門口的綉墩子上衝盹,便過去輕輕推了推道:「好端端的,怎麼睡上了?誰在裡頭伺候呢?」
寸心翻了個白眼,暗道:「都傷了風了,還怎麼伺候大爺,回頭再過了病氣過去,更是罪過。」可看著鸞兒慌亂的模樣,卻有些心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鸞兒卻急急切切道:「咳嗽可怎麼辦,待會兒大爺來便不能唱曲兒了。」
雙喜一機靈,抹了一把臉道:「是齊先生和康先生他們,桂圓在裡頭斟茶。」
鸞兒也不理睬,只是忽然打個哆嗦,只覺渾身一顫,接著打兩個噴嚏。寸心忙道:「哎喲,定是凍著了。」只見鸞兒臉頰紅如三月春桃,全然不是和_圖_書方才胭脂擦過的顏色,忙取了鏡子給鸞兒看道:「臉紅成這樣,是要發病了。」
書染冷汗已滴下來,逼著手,垂著頭,恭敬道:「不敢,不敢,萬萬不敢了。」
林錦樓抬頭盯著書染看了一回。
鸞兒一疊聲催道:「讓你找出來就找出來。」
到了第三天掌燈時分,書染往鸞兒屋裡坐了半個時辰,待她一走,鸞兒便打開景匣子開始梳妝打扮,讓寸心重新給她梳了個頭,將壓箱底的好首飾琳琅滿目的戴上,描眉畫鬢一番,又讓打開箱籠找顏色鮮明的衣裳,寸心拿了一身正玫瑰紅色比甲和淺洋紅中衣,又拿了一件湖藍底子淡黃梅花刺繡的對襟夾襖,道:「這兩件都是新作的,還不曾穿過。」
林錦樓看了看點心,便隨手拿了一塊,塞在口中,仍沉思不語。書染又輕聲道:「小砂鍋里還有雞湯,大爺要一碗么?」
鸞兒仗著自己素日比別人氣壯,並不怕冷,衣裳也不肯披,只抱了琵琶斷斷續續彈奏,小和圖書聲哼唱幾句,寸心知道鸞兒脾氣如炭火般,也不敢十分相勸,只好沏了熱茶,時不時勸鸞兒吃一口暖暖身子。
書染立刻去端湯,回來道:「大爺今兒晚上也別熬太晚,到了亥時就歇了罷……不知想回屋歇著還是在書房歇?」
書染連聲應了,軟著腿從屋裡出來。冷風一吹,渾身打個寒戰,從衣襟上解下帕子擦了擦汗,暗道:「大爺這是惱了我,鸞兒的事日後萬不能再管了。」一陣后怕一陣後悔,又氣鸞兒不給她做臉,長吁短嘆的去了。
林錦樓淡淡道:「你去罷,今兒是給你的顏面,晚上我去鸞兒房裡看一眼,倘若你再耍花活,就該知道輕重了。」
書染思來想去,到旁邊小耳房裡取了幾塊點心,用水晶盤子盛了,剛端到門口,便瞧見齊韶和康仕源從屋裡出來,書染連忙躲到門后,見人走了方才進屋。見林錦樓仍盯著幾張紙出神,便小心翼翼將盤子放下來,看了看林錦樓的臉色,輕言細語道:「大爺,這是新https://m.hetubook.com.com鮮的小點心,都是酥軟的,吃兩塊罷。」
林錦樓抬起頭笑道:「還是你心細,那些小子們心還是粗了,來一碗罷。」
寸心遲疑道:「那是夏天的衣裳,袖兒還是紗的,這會子穿太冷了些……」
林錦樓深深看了書染一眼,又將頭低下道:「你記住了,干好你本分的事,以後爺房裡的事,你再伸手,可別怪不給你留情面。」
雙喜搖頭道:「沒說過。」心裏卻直撇嘴,暗想:「書染這是替想給鸞兒說話兒呢。想來她也是個精明人,竟有那樣的堂妹,原本大爺抬舉鸞兒也能讓書染多個倚仗,誰知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倚仗不成倒成了拖累。大爺這些日子都沒待見鸞兒,不就因為當時在幾位公子跟前兒,鸞兒又哭又鬧的折了大爺臉面,後來也不懂服軟,還犟著,她以為自己是陳香蘭呢,那位活祖宗是三番兩次不給大爺好臉兒,大爺還是顛顛兒的上趕著,沒那個本事還楞充仙女兒,不過就是個通房丫頭,大爺這是晾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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