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相處(一)

正想著,便瞧見門帘子打開,林錦樓邁步走進來,滿口喊渴,進門便歪在炕上了,香蘭連忙收拾做了一半的衣裳,春菱趕緊去倒茶。鸞兒也趕緊站起來,剛想過來問好,哪知林錦樓根本沒瞧見她,伸手去拿香蘭做的僧帽,擺弄兩下,道:「喲,這是什麼玩意兒?你在這兒做什麼呢?」
林錦樓又喝了一杯茶,扭頭見鸞兒還站在那裡,奇道:「你怎麼還不走?」
屋裡一時靜了下來。
春菱得了令便讓小幺兒傳菜。
香蘭偷眼看了鸞兒幾回,見她坐如針氈,一時換個姿勢,一時有把茶端起來吃一口,好幾回起身想走,卻又忍了下來。
香蘭默默嘆口氣,鸞兒到底是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子罷了,她這樣心高氣傲,性如烈火,若是平日受了這樣冷遇,只怕早就勃然大怒了,如今卻生生忍著,打扮漂漂亮亮的端坐在這兒,只為等個並不將她放心上的男人,委實也有些可憐。
待到m•hetubook•com.com中午,用罷午飯,鸚哥便來了,拿了自己親手做的兩色針線,先跟香蘭道謝,又和她閑話了一回。臨走時,香蘭送她花樣子並一包點心。知鸚哥如今艱難,又將零散的綢緞料子給了她幾塊。鸚哥自然千恩萬謝的去了。
卻說香蘭只略坐了坐,一齣戲都沒聽完便回去了,一時無事。待到第二天上午,畫眉卻來了,滿面春風的跟香蘭問好,看她在臨窗的大炕上裁衣服,便湊過去看,掩著嘴笑道:「喲,這衣裳顏色忒暗了,料子也糙,怎麼做這個?」
香蘭道:「我師父過幾日生辰,我給她做一件僧衣,聊表孝心罷了。」
這話又把鸞兒氣得臉色煞白,過後又變成紅色,上不來下不去站在那裡,不知該應還是不該應,心裡頭氣苦,眼淚便在眼眶裡含著了。
這正房鸞兒未來過幾次,四下打量,只見屋中的陳設比她上次來看時又有和圖書了變化,多寶閣上的玩器換了更精緻金貴的,牆上多了幾幅字畫,帘子、坐墊、靠枕、椅搭俱是藕荷色的,已不是林錦樓愛用的靛藍、墨綠等重色。
畫眉道:「聽說你爹如今在當鋪里當坐堂掌柜呢,可風光了罷?不知道一個月多少例銀呢?像這樣的大掌柜,一個月少說也得五六兩銀子,是也不是?」
林錦樓灌了一杯茶,又把春菱叫過來道:「晚上讓廚房弄點暖熱的,昨兒那個面不錯,今天再做來,桂花糕也好,去蒸一籠新的。」
香蘭道:「住的是破房子,不值錢,也不值得一提了。」
香蘭笑道:「隨她問去,問一陣子沒回應也就不問了。」
林錦樓不悅,一扭頭瞧見鸞兒還站在那兒,不由奇怪,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香蘭頗有些不自在,她鬧不清怎麼昨天還跟黑臉閻王似的男人,今兒個就能和顏悅色的跟自己說笑,彷彿之前的事都不曾發生過似的。https://m.hetubook.com.com她抬頭看見鸞兒白著一張臉站在那裡,登時就紅了臉,連忙推開林錦樓道:「我,我進屋拿東西。」一溜煙跑了。
春菱正守在外頭,連忙進來道:「是香蘭姑娘請鸞兒過來陪她解悶……」
林錦樓點點頭,對鸞兒道:「香蘭讓你來你就來,她就是個悶葫蘆性子,有人能逗她說話也好,省得悶心裏悶出病,凈跟著爺較勁了。」
香蘭看了畫眉一眼,埋頭做衣裳道:「不知道,我爹從不跟我說這個。」
鸞兒一時情急,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偏畫眉是個極有耐性的,東拉西扯了好一陣子方才告辭。春菱咬牙道:「姑娘真是的,把那長舌婦招屋裡來,嵐姨娘是怎麼沒的姑娘難道不清楚?一上來就問這個那個,好不討厭!」
香蘭抬起頭揉了揉脖子,小鵑便放下手裡的活計給她續茶。香蘭吃了一口,這一天她這兒倒是熱鬧。鸞兒最早來,不過投石問路,又想探她底https://m.hetubook.com.com細,一坐就坐了一個半時辰;鸚哥是專程來道謝的,不過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去了;鸞兒是最實心的,巴巴的來她這兒等林錦樓回來。
畫眉暗道:「我本想套問她幾句,沒想到竟是個一問搖頭三不知的。」又問及林錦樓作息,香蘭只讓春菱答話,仍拈著針做活兒,多一句話都不說。
畫眉笑道:「怎會不知道呢。」見香蘭不說話,便又問道:「你家如今住在哪兒?多大的院子?」
林錦樓皺了眉,把那帽子扔到香蘭懷裡,道:「哦,原來你還會裁這玩意兒。你自打來,連個荷包都沒給爺做過,爺還只當你不會呢。」說著拉香蘭的手在掌心裏摩挲,笑道:「趕明兒個給爺做個玩意兒,回頭賞你。」說著便湊過來要親她。
這還是這些日子林錦樓頭一遭跟她說話。香蘭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見林錦樓嘴角掛著笑,彷彿春風得意的模樣,知他在外頭應是有了喜事,便道:「我師父過些日子就hetubook.com•com要做壽了,我做一身僧袍給她。」
畫眉坐下來道:「倒是聽說你原在廟裡呆過,廟裡過得如何,都學些什麼,念些什麼?妹妹識字就是從廟裡學的罷?」
掌燈時分,鸞兒又來,瞧出是精心打扮了的,身上穿了水紅的緞子襖兒,豆綠素梅裙子,翠綠的鴛鴦繡鞋,臉上勻了脂粉,髮髻也梳得密密實實。鸞兒因跟香蘭生了嫌隙,萬不肯拉下臉子同香蘭說話兒,自打進了屋跟香蘭點了點頭便算做問好,繃著一張臉在椅上坐著。
她不說話,香蘭也樂得清靜,仍然埋頭做衣裳。春菱因書染的顏面,給鸞兒端了杯茶,問了兩句,見鸞兒仍拿著架子冷冷淡淡的,心裏不由冷笑,甩手便走。
香蘭坐在炕上飛針走線,坐得穩穩噹噹,彷彿她原本就該住在這屋裡,而自己卻是多餘的,鸞兒頗有些不自在,想到自己住的那間小房,雖也有些傢具擺設,可如何能跟這裏比較,心裏又彆扭。
香蘭道:「不過是認識經書上幾個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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