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符咒(九)

秦氏也驚詫,朝林錦樓看過來,欲說些什麼,卻被韓媽媽輕輕一扯,便住了嘴。香蘭微微蹙起眉,雖說畫眉找了如霜這個替死鬼為她開脫,可聰明人必可瞧出當中的齷齪,可林錦樓二話不說先把如霜拖下去打了,又狠狠懲戒了暖月,說自己信了畫眉,顯見是不願再追究。
吳媽媽拽了她一把,輕聲道:「這兒不是你呆的地方,去伺候太太罷。」
韓媽媽道:「大爺說明兒一早就用板子把鸞兒搭出去,讓她老子娘把人領走。」
只見場面已經收拾,地上的血跡已被沖乾淨,牆上還留著迸濺的血痕,林錦樓仍高高坐著,他面前只跪了一個畫眉。
香蘭只好回來,她不喜鸞兒,卻從不曾恨她,只當她是個不疼不癢的人物,只是今日里見她下場,心裏不知是何滋味,嘆息、憐憫、同情、自傷一時間全湧上心頭,扭過頭再看,只見鸞兒倒地之處,有一汪血逐漸淌出來。
林錦和-圖-書樓命人去取傷葯,扭頭看見香蘭臉色慘白站在那裡,不由皺起眉,指著喝道:「誰讓你出來了!還不快給我進去!」呵得香蘭一激靈。
林錦樓緩緩道:「念在恩愛一場的份兒上,爺賞過你的東西只管拿走,你若樂意,就說你是自請回家嫁人的。這也是看在書染不辭勞苦伺候我幾年的份兒上,你好自為之。」說完便命人將鸞兒拖走。
鸞兒淚流滿面,忽掙開旁人的手,站了起來,拚命往一旁跑去,兩個媳婦子忙拽住她胳膊,卻聽「咚」一聲,鸞兒仍撞了牆。香蘭大吃一驚,不由驚叫出聲,吳媽媽從屋中跑出來一瞧,登時嚇沒了一半魂魄,軟著腿叫道:「不得了了!鸞兒姑娘尋短見了!」
畫眉兩腿已跪得紅腫麻痹,如同針扎一般,疼得幾乎站不起來。可屋裡靜悄悄的,無一人去攙扶,秦氏瞧不下去,命兩個婆子拖架著她出了門。
鸞兒本是和_圖_書個爆脾氣,原還想再哀求幾句,可聽林錦樓這話說得絕情,一股絕望從心頭湧上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大爺說我丟人現眼,可大爺待我有幾分真心了?大爺也不過對我新鮮了幾日,就讓陳香蘭迷了魂魄,拿我當小貓小狗,草芥一樣,高興了逗弄,不高興了丟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何況我是個大活人。縱然我千萬般不是,對大爺始終一片痴心,拍著胸脯說,全府上下的女孩子,哪一個能及得上我對大爺真情實意。我痴痴念念的想著、盼著,可大爺又何曾在乎過我的真心?我比陳香蘭差在哪兒了?我不服!這到底憑什麼!」
林錦樓低頭看著鸞兒哭花的臉,忽然短短的笑了兩聲,輕聲道:「你不服?那爺就告訴你。就憑我是爺,你是個奴婢。你這樣會唱曲兒彈琵琶的漂亮奴才有得是,沒了你,還有下個。待爺也是一片痴心,比你更俏麗會彈唱,而且懂和_圖_書得當奴才的本分,你明白了嗎?」
過了片刻,堂屋裡安靜下來,韓媽媽走進來道:「血已止住了,人已經搭到她住的那屋去了,只是還昏沉著,湯水灌不到嘴裏,大夫已來看過,開了方子,說幸好撞牆的時候有旁人拉著,這一下雖見了血,命倒是能保住,可落沒落下病就兩說了。」
西次間里,秦氏心驚肉跳,她原本以為是一樁丫鬟們不安分弄鬼的事,誰想竟接二連三鬧到這個地步,如今連人命都要出了,她怕祭祖的日子里死人晦氣,急忙命廚房去熬吊命滋補的參湯,又命開箱子找細布給鸞兒包紮。
林錦樓冷冷道:「但你在裡頭上躥下跳,冤枉清白,唯恐天下不亂,又曾經挑唆過青嵐,往日里是少管教了你。你這個姨娘甭當了,再犯一次,直接趕出去。原先爺是盼著青嵐能生下長子,這才讓她住了東廂,你再住著名不正言不順,從明兒起,你就去鸞兒空出來那和圖書屋去住,從今往後禁了你的足,每天去祠堂跪香一個時辰。待會兒去找老媽媽領罰,掌嘴五十。」
畫眉臉色慘白,心裏如同墜著巨石,卻柔順的磕頭道:「是我的錯兒,大爺罰得好,求大爺息怒,保重身子。」
秦氏又嘆口氣,默默坐了一回,站起身便去堂屋。香蘭本站在門口,見秦氏出去,也跟在身後出去了。
畫眉猛一抬頭,正對上林錦樓精光閃閃的眸子和不怒自威的面孔,心裏發憷,趕忙垂了頭。
這一喊不打緊,眾人皆驚。西次間里,秦氏心慌,登時站了起來,早有兩三個辦老了事的老媽媽們跑過來,香蘭也急忙過去,只見幾個老媽媽團團圍在牆邊,唯有看見一隻纖細柔白的手從地上伸出來,手腕子上戴著一支金絲瑪瑙的鐲子,襯得指甲上的丹蔻愈發濃艷。而這一側牆上鮮血飛濺,如同點點桃花散落,觸目驚心。
鸞兒彷彿頭上響了個焦雷,目瞪口呆,愣在那裡,淚https://www.hetubook•com.com珠子從臉上滾下來,砸在地上。
畫眉似是感到林錦樓兩道視線,雖竭力平靜,仍止不住微微顫抖,心跳得都快蹦出來。忽聽林錦樓在她頭頂道:「如霜說那符是暖月放的,爺信了。」
秦氏嘆了口氣道:「罷了,就這樣罷。她存了那個壞心,也不能怪主子們不寬仁……她到底是個傻的。」
秦氏雙手合十念了聲佛。又道:「大爺怎麼說?」
林錦樓兩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只看著畫眉,沉默不語。
林錦樓喝道:「甭在屋裡礙眼,滾出去,院子里跪著!」
韓媽媽見秦氏臉色不好看,也忙道:「太太說的是,出了這檔子事主子沒狠狠發落她,她就該燒高香了,還想如何呢。」
韓媽媽叫道:「還有氣兒,還有氣兒,快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一行喊,一行扯起椅上鋪坐墊的棉綾巾子,捂在鸞兒頭上。眾人七手八腳將鸞兒抬到堂屋左側的羅漢床上,或去拿傷葯,或去請大夫,忙亂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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