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庭院

香蘭俯身在地上拾了一朵落花,放在鼻端聞了聞,轉身要走時,猛瞧見二門外站著個人,穿著錦衣華服,身形魁梧高大,劍眉星目,面闊鼻直,相貌堂堂,鼻下已蓄了鬍鬚,雖年輕,可也瞧著有些年紀了。香蘭忙躲到一旁迴避,心道:「怎麼好端端的來了個男子,還這般唐突,往內院里瞧……瞧他這身形容打扮,威儀氣勢,不似尋常之人,定是個掌權的朝廷命官。」
楚大鵬道:「可不是么,回頭非得讓鷹揚把她帶出來讓大伙兒瞧瞧,模樣兒是不是九玄天女下凡塵,能把林霸王迷成這樣兒。」
幸而廚房早有準備,不多時便又端了兩個小炒菜來,菜色鮮亮,卻也不是什麼珍饈。林錦樓雖講究吃喝,但因在軍隊里久了,也沒那麼挑剔,舉著筷子便開始吃。
袁紹仁怔住,不覺看的呆了,彷彿瞧見另一個人,口中喃喃道:「蓮……蓮娘……」
林錦樓看了她兩www•hetubook.com.com眼,給她筷子里夾了一塊軟糕點心。
香蘭朝他看過來。
袁紹仁起先看只覺不過是閨閣兒女之作,可再一品,又覺出些不同,那詞真箇兒是含了甘苦悲歡在其中,不同於「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再讀一回,滄桑寂寥之意便透紙而出。
香蘭「嗯」一聲,看著碟子里的糕點卻吃不下,拿著筷子撥弄兩下,無聊的往上戳了幾個窟窿。
他定定站著,只瞧見那空蕩蕩的庭院,微風拂過,搖下一地亂紅落英。
袁紹仁見香蘭走了,方長長吸了一口氣,慢慢用手蓋住了臉。這女子必然是林錦樓的那位「表妹」了,那一身氣度神韻像極他一位故人——先帝的朝中首輔沈文翰的孫女沈嘉蓮,后隨家族落罪流放,十年前他納進府里的小妾,如今青青墳冢上的一抔黃土。
廚房做了四菜一湯,因香蘭病才初愈,並沒有https://m•hetubook.com.com特別葷腥油膩的,只是兩三樣精緻青菜,配著白|嫩嫩的豆腐並一盤精緻的果子點心。香蘭正吃著,林錦樓便回來了,身上半濕,對香蘭道:「你吃你的。」自顧自取了毛巾擦臉,丫鬟們見了連忙打開箱籠拿乾淨衣裳。
金陵煙靄紛紛,休提舊事斷魂。千古多情笑我,猶為春風遺恨。」
林錦樓來揚州匆忙,衣裳一件沒帶,揚州宅子里只剩兩件他原先穿過放在這兒的舊衣,前些日子給香蘭買衣裳時,他也添了些,不過為了對外應酬。
袁紹仁翻了翻,又見最底下壓著一張薛濤箋,上面題了一首《清平樂》,詞曰:
香蘭原本已經吃完了,因林錦樓回來,不好撇開他,只留了半碗湯,坐在他身邊發愣。雖說她已不像先前那麼怕林錦樓,跟一併獨處時還是有些不自在,也說不清什麼滋味,只能這般彆扭著。
袁紹仁笑著搖頭。他和*圖*書對林錦樓的風流韻事素來不感興趣,眼下這個,雖說畫一手好畫兒,作得好詩詞,可他也興味索然。他對這等多愁善感,愛吟詩作畫的女子向來敬而遠之——有才華是不假,可成天那個調調也讓人憋悶,且通常這樣的女子都命薄,李清照、朱淑真、唐婉、班婕妤,哪個是高福高壽之相呢。
「前塵明滅,夢裡蘭花屑。驟雨敲窗亂殘夜,天南地北霜月。
林錦樓努力將口中的飯咽了,道:「你再多吃點兒,這兩天病著,吃這麼少,回頭好容易養起來的肉又沒了。」
臨近中午將用飯的時候,驟然起風,片刻天色暗下來,雨絲細細密密下了起來。靈素忙去關窗,道:「好端端的下雨,奶奶還要多加一件衣裳。」一面說一面張羅擺飯。
話說香蘭喝了湯,只覺無聊,想看兩卷書解悶,靈清便往前頭書房去,翻了一回,只拿來兩本詩詞並兩部佛經,香蘭便有一頁沒一頁的看著,靈清和靈https://www.hetubook•com•com素在一旁改衣裳,極小聲說上一兩句。
袁紹仁命人將香蘭的東西全收拾了,放進一口箱子抬回了揚州林宅。門子格外殷勤,將人迎了進來,袁紹仁進院子才知林錦樓不在,想放下東西便走,卻瞧見垂花門裡站著個人。他目力過人,定睛一瞧,原來是個女子,站在那裡仰著頭,對著牆頭一枝花兒痴痴的望著,生得儀容不俗,烏髮蟬鬢,眼波橫,眉峰聚,顏色極美,身量裊娜窈窕,穿著淡黃杏子衫,鮮綠的裙兒,站在一棵桃樹下,比那桃花更清麗嬌艷。
袁紹仁擎著那信紙彈了彈,笑道:「有意思,鷹揚那表妹才多大,經過什麼『前塵』『舊事』的,不過這畫兒畫得真好,想不到竟是個才女。」
楚大鵬道:「沒點子能耐咱樓哥那麼高的眼界,能瞧上她?」瞧見袁紹仁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便「撲哧」一笑,拍了袁紹仁一記道:「行了哥哥,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了,你長我們幾歲,還www.hetubook.com.com有什麼不明白的。尋常的『表妹』能讓林霸王大半夜風風火火的去砸你家大門,調軍隊出來尋人么。你是沒瞧見,到寺廟一見沒人,林霸王臉色都綠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跟要吃人似的,我還頭一遭看他這樣,想想也怪瘮人的。」
袁紹仁一怔,又笑道:「先前金陵里鬧得沸沸揚揚的,滿處找十幾歲的大姑娘,原來就是找她?」
這時楚大鵬湊過來道:「哥哥,這麼入神,瞧什麼呢?」
落款是「蘭香居士」。字體端麗飄逸,十分娟秀,詞旁還畫了半輪煙月,下角畫一枝蘭花並一叢幽竹,寥寥數筆便可看出畫技深厚精湛,相映成趣。
一時靈清從窗口探出頭喚香蘭進屋喝補湯,香蘭便應著往回走,忍不住又回頭一望,只見那人仍在二門外站著往內瞧,便忙扭過頭,提了裙子飛快的進了屋。
林錦樓擦洗換過衣服了,坐在香蘭身邊,看了看桌上菜色,便道:「再添兩個菜,中午在外頭應酬,沒吃多少實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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