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來信

「何事?」
「家師行蹤,豈容弟子置疑,大仙的話,小女子帶到便是。」陸婉儀忍氣,卻仍是不軟不硬地頂了一句,話她一定帶到,但師父聽不聽你這隻狐狸的,她管不著,狐狸氣焰太囂張,真以龍虎山就怕了西山不成。
「你不怕,為師怕,成不成。」懷霞真人怒瞪他,「當年龍虎山與西山之協議,乃是你師公與狐祖所訂,你若真箇不服,先找你師公說理去。」
正清道人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道:「不幹師妹的事,是我不曾把狐妖放在眼中……」
大有立刻就殺出去,二話不說先做過一場的意思,卻被狐三一爪子按住衣角,道:「大哥不曾發話,你急個什麼急。」轉頭便看向紅狐狸,「大哥,咱們殺出去吧!」這一聲殺氣騰騰,竟比狐十一還要更勝十分。
可惜正清道長挨了訓不說,還要出苦力,護送陸婉儀回陸府,只得怏怏地應下了。懷霞道人目送兩個弟子遠去,這才一揮拂塵,舉步踏出,竟是縮地成寸,須臾間便已至西山腳下。
「行了,都少說幾句,你們幾個繼續搜山,搜到人趕她出山就行,不用多事,搜不到也無妨,橫豎一個剛修鍊不久的女道士,也鬧不出什麼來。」
「信來,你走。」
「龍虎山懷霞真人送來其師馭龍天師書信一封,是否啟看,請狐祖示下。」紅狐狸恭恭敬敬,自從那年馭龍天師闖入西山,與狐祖大戰一場https://www•hetubook•com•com后,狐祖便一直在無名崖后閉關,他再也沒有見過狐祖,每每有事,狐祖皆在崖上書字示人。
紅狐狸一錘定音,揣著信就往西山深處行去,縱躍之間,穿過一片樹林,橫渡一片深谷,淌過一處山溪,最後停在了一處高崖壁前。
正清道人是重中之重,只因是他是正經出家入道的弟子,最招狐狸恨,而陸婉儀反倒無礙,一來她是女子,二來她學道未久,只是受了一部坐忘經,並不曾真箇出家入道,狐狸們也講究個面子,頂多就是如先前的戲弄騷擾,不傷大雅,若真箇計較,便是犯了忌,以後道士們見了狐狸就打殺了,不管是不是西山的,豈不就是亂了套。
懷霞真人哈哈一笑,道:「你與妖物講禮儀,豈不正是問道於盲,妖族若修了禮儀,與人又有何區別,且妖族天性率真,最煩人類禮儀規矩,西山狐族已經算是妖中異類,若是他處之妖,更粗俗的也有。」轉而又面色沉重,「你所遇者,當為西山狐祖無疑……」
小青狐又撇了撇嘴,毛茸茸的爪子一揮,陸婉儀便被一道旋風帶起,竟是直接被送出了西山,於半空中翻來顛去,只覺得頭暈眼花,方知狐狸果然是小心眼,故意折騰她呢,落地時,好一陣天旋地轉,竟是站立不穩,一跤摔于地上,許久方才緩過勁來,抬眼卻見一雙青鞋大和*圖*書腳,以及一角道袍。
「有勞。」懷霞真人也不多話,把信往狐九手中一送,轉身就走,當真是半個字也不多說,正如小青狐所說,懷霞真人一生孤高清傲,也只在徒弟面前,才會嘻笑怒罵皆不忌,但對外人,尤其是對這些狐妖,他也犯不著擺出好臉色,若是狐祖親來,他還恭敬些,但一隻小狐妖,就不必了。
這正清道人說來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陸婉儀不知道龍虎山與西山的恩怨,但他卻是曉得的。但是自恃道術高妙,不把西山狐妖放在眼中,受到陸婉儀的請託,他也不曾考慮其中的利害關係,便趕來了。做完法事,便又不管不顧,只管在天寧寺里與和尚廝混嬉耍。哪裡知道外頭狐妖已是尋上門來,沒找著他,卻找著了陸婉儀。竟還鬥了一場法。他方才被懷霞真人教訓得狗血淋頭。但在陸婉儀跟前,卻還要擺個師兄的譜兒,把責任往身上拉,又遭懷霞真人瞪了一眼,這才幹笑著閉了嘴。
狐十一頓時啞口失聲。
咚!
「龍虎山懷霞,奉師命,攜書信一封,求見狐祖。」
片刻后,光禿禿的崖壁上驀然出現兩個大字。
「呃……」
陸婉儀一愕,這才看到,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站在一側的正清道人,頓時愧疚道:「都是徒兒連累了師兄。」若不是受她所託,正清道人也不會到豐城來替萬家做安宅法事,也就不會招惹上一群狐妖破他和圖書法事,壞他名聲。
紅狐狸沖兩個弟弟一翻白眼,沒好氣道:「自家門前,殺什麼殺,有本事怎麼不見你們兩個殺上龍虎山去。」轉頭看向狐九,「九弟,你去把信接來,讓那個老傢伙滾蛋。」
「啟個毛,那老小子越老越糊塗,當年就是個糊塗蛋,現在更加是糊塗蛋中蛋,信上准沒好事兒,退回去。」
於是其他幾個狐妖都是不滿地哼哼,只有狐九,無所謂地一點頭,甩袖向山下飛去,不過片刻,但到了山腳下。
想想又十分氣憤,把那隻小青狐讓她帶的話說出來,然後道:「且又無禮之極,怪不得人妖殊途,妖類不修禮儀,言語粗俗難聽,自是難以相處。」
語聲戚戚,顯見方才懷霞真人說遇見狐祖,當讓三分,實為誇大之語,只怕真要是狐祖當面,他也只有望風而逃,當下便拎著兩個徒弟耳提面命。
也虧得紅狐狸有先見之明,讓狐九過來接信,若換成狐十一,看到懷霞真人這個態度,恐怕當場就要炸毛了,狐九卻是多看一眼也懶,帶著信很快回了山上,把信交給紅狐狸,淡淡道:「大哥,我回去修鍊了。」說完,也沒等紅狐狸點頭,徑自便走了。
「啊?」正清道人忍不住插言,「師父,西山狐祖竟是只幼狐么?狐狸愛奉幼狐為祖宗,這也太奇怪了?」
崖壁上驀然出現一大段字,速度奇快無比,看得紅狐狸眼珠子都跟著轉成了蚊圈狀。沒等他m•hetubook•com•com應是,狐爪中的那封信驀然爆出一道紅光,在半空中也化成了一段文字。
「跟狐狸講道理,你長腦子了沒?」
狐三在一邊涼涼道:「十一弟你是混在人類中時間太長了,把自己也當人了吧,咱們狐狸,本來就沒有人性。」
「師父!」
狐九本在修鍊中,被兄姐們從奇雲峰硬拖出來搜山,心中原就不大爽快,但他性子在諸狐妖中,卻算得最淡泊清冷的一個,紅狐狸讓他去接信,顯然便是存了不想現在跟龍虎山起衝突的意思。
狐十一看得又跳腳,道:「大哥,你也不管管九哥,他不喜歡去人間歷練也就罷了,如今山上出事,他居然還有心情修鍊,有沒有人性啊。」
陸婉儀垂眼道:「確是小心眼之極!」她才不信那隻童音小青狐沒本事把她安穩送出西山,偏要顛得她暈頭轉向。擺明是記恨她出言頂撞了嘛,卻又奇道,「西山狐族真是奇怪,竟是越小越厲害。」那一群狐妖,竟被一隻小青狐給唬弄了過去,奇哉怪哉。
話語簡單之極,語氣更是平淡無波。
懷霞真人手中拂塵一晃,在正清道人的腦門上敲了一記,才道:「連為師見到狐祖,也要避讓三分。你這小混蛋便敢小視狐族了么,再修鍊五百年吧……」轉而又對陸婉儀道,「狐狸最是小心眼。如今你可知道厲害了?」
「呃什麼呃,還不快送你師妹回家!」
「日後你等不可再靠近西山,尤其是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速速離開豐城。」
「師父,難道我們就怕了那些狐狸不成?」正清道人不服,他還沒跟狐妖們做過一場,就這麼離開,委實不甘心。
正在搜山的狐妖們聽到聲音,猛吃一驚,狐十一最是性急,當即顯了人形,挽了袖口,憤憤道:「先來個小的,這還沒找著,居然又來了個老的,當咱們西山是什麼了,路邊的茅坑,隨便可進可出么?」
懷霞真人笑道:「痴兒,為師雖未與你提過與西山的恩怨,然而你竟敢獨身一人夜往西山,膽兒也忒肥了些,竟比你這沒腦子的師兄還大些。」
提到師公,正清道人頓時就蔫了,相比嚴肅的師父,他更怕性情暴躁的師公,只得咕囔道:「是狐妖先來惹咱們的……」
腦門上又挨了一記拂塵,懷霞真人狠瞪了他一眼,道:「真是不學無術,誰家愛奉幼者為祖宗,西山狐祖修鍊之顛倒決,有莫測之威,莫說乾坤、陰陽,連歲月亦能顛倒,修鍊越到高深處,便越顯年幼,當年為師隨你們師公殺上西山時,曾見過狐祖一面,那時還如少年一般,如今竟有如幼童,顯見修為越發深厚,唉,只怕是你們師公親來,如今也奈何不了他了。」
「胡縭請見狐祖!」
這語氣,倒與小青狐先前的帶話像了個九成九。
眼前正拈著長須含笑不語、面容清矍似老神仙的老者,正是龍虎山道人,道號懷霞者,陸婉儀如見親人,心中委屈瀰漫,只喚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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