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一方諸侯
第145章 胡人酒肆

「你們繼續喝酒,好好伺候軍爺。」
常進坐了下來,他有些心神不寧,似乎考慮什麼事情,白須老者微微一笑道:「賢弟有什麼心事嗎?」
李慶安微微笑道:「姐姐愛護妹妹之心,我能理解,今晚我本來是想讓明珠早點回來,但沒有把握好時間,讓你擔憂了。」
獨孤明月回頭看了一眼妹妹,嘆了口氣道:「我這妹妹一向任性,雖然年紀也不小了,卻總像孩子一樣長不大,越不讓她出去,她就偏要出去,祖父不知責罵過她多少次,總也改不了,大家只得由她了,可我放心不下她,生怕她誤交匪人,害了自己一生,哎!她幾時才能長大?」
李慶安也一飲而盡,他也覺得這杯酒綿甜悠長,味道醇厚之極,竟比他喝過的交河酒還要甘美幾分,也不由贊道:「好酒!」
常東主大喜,回頭大聲吩咐夥計道:「快去把酒窖里那十瓶碎葉葡萄酒拿來!」
夜裡黑,相距又有點距離,她竟一下子沒認出來,李慶安心中也有些歉然,連忙上前拱手道:「明月姑娘,真是抱歉,我以後不會再帶令妹去喝酒了。」
「軍爺們請進這間屋!」
眾軍轟然答應,一起舉杯喝了,頓時贊道:「果然是好酒啊!」
想到這,李慶安心中豁然開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對眾兵笑道:「想吃什麼菜,可隨意要。」
李慶安「哦!」了一聲,心中升出一絲失落,腦海中又出現了獨孤明月那高雅華貴的身影,她終於嫁人了,與文才斐然的名門子弟成婚,或許這才是她夢寐以求的歸宿吧!
她心念一閃,忽然想到什麼,便對李慶安盈盈笑道:「李大哥,你會說胡話嗎?」
「多謝將軍,我想再來盤荊州糖鯉。」
李慶安這才明白過來,獨孤明月原來是想嫁給自己喜歡之人,這個人應該是廣平王李俶,而不會是自己,獨孤明月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或許連李慶m.hetubook.com.com安是何許人她都忘記了,無緣無份,不過一面之緣,自己又有什麼可牽挂的?
「真的嗎?李大哥,你什麼時候能教教我。」
「我自然說話算話,快點喝吧!」
李慶安端起酒杯苦笑一聲,嘆道:「我本將心向明月,怎奈明月照渠溝。」
「有!有!軍爺們請隨我來。」一名胡姬將他們領到二樓,二樓被木板隔成了五六間大屋,都是以碎葉一帶的小城命名,大部分房間里都坐滿客人,隱隱聽見裏面笑語聲傳來。
「大哥,今天那個李慶安又到我酒肆了。」
明珠幽幽一嘆道:「嫁了,上個月嫁給了金紫光大夫裴攸的長子裴葑,他是今科探花,我還是姐姐的喜娘呢!婚禮很盛大,可惜李大哥沒來。」
「常東主不必傷感,我個人以為,大唐只要穩定隴右局勢,解除了吐蕃的威脅,就一定會重新考慮嶺西的問題,我也相信,我李慶安早晚會有一天,率軍進駐碎葉城。」
明珠望著相談融洽的安西士兵和胡姬,不由感慨道:「沒想到這麼多人都會說胡人之語。」
「大哥,我在想,能否將這個李慶安拉進我們隱龍會?」
中年男子笑著擺擺手,走到李慶安面前拱手道:「久聞安西李將軍威名,小人常進,是熱海居的東主,歡迎李將軍來敝店。」
李慶安和她碰了一下杯,笑道:「喝完這杯酒,我就先送你回去。」
「軍爺們是在一處喝酒,還是分開房間?」
屋裡的胡姬見他進來,都嚇得一起站了起來,低聲道:「東主!」
李慶安默默點頭,又拱拱手笑道:「明月姑娘,我也一樣把明珠當作是我的妹妹,我會儘力勸她,絕不會讓她誤己,那我先走了。」
常東主笑了,「這酒已經窖藏二十年了,是我父親留下,只可惜僅剩下最後十瓶酒,不能讓大家盡興了。」
他有些傷感,又端起酒飲盡,嘆道www.hetubook•com.com:「我們碎葉漢人最大的願望,就是碎葉能回歸大唐,大唐重建碎葉軍鎮,自從開元初年大唐廢了碎葉軍鎮,一晃三十年了,我們碎葉漢人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碎葉重回大唐的那一天。」
李慶安給她倒了一杯葡萄酒,又給自己也滿上,笑道:「你學突厥語做什麼?你又不去安西。」
「哎!隴右之戰的安西軍能來我店裡喝酒,是敝店的榮幸,你們為國殺敵,我雖是平民,也欽佩之至,請李將軍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表達一下對英雄的敬仰。」
李慶安見他心意頗誠,便點點頭道:「好吧!今晚就讓常東主破費了。」
李慶安笑著翻身下馬,又對二十幾名親兵笑道:「大家都一起來喝酒吧!」
他又對眾唐軍笑道:「各位儘管開懷暢飲,這一頓酒我請客。」
「李大哥,你知道你為什麼要來胡人酒肆了。」
「多謝李將軍送她回來。」
片刻,常進走到一間門窗緊閉的內室前,直接推門進去了,房間里燈光明亮,一名鬍子花白的老者正在燈下看書,見到常進,他放下書笑道:「賢弟怎麼想到今天過來?」
從東宮出來,李慶安帶著獨孤明珠來到了西嶺巷熱海居,這是位於西市旁邊深巷裡的一家酒肆,上次李亨曾在這裏秘密接見過他。
明珠見李慶安笑容中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失落,不由掩口『撲哧』一笑,嬌聲道:「大哥,我騙你的,姐姐沒有嫁人呢!」
「誰說我不去安西,我姐姐總是說,什麼時候能去安西看一看。」
「沒有太子,他只是帶手下來飲酒。」
……
「李大哥,你怎麼會知道這裡有家酒肆?」明珠見幽深的巷子里居然藏著一家酒肆,她驚訝得眼睛都瞪大了。
胡姬推開了一間寬大的空屋,門口的牌子上寫著「裴羅將軍城」,房間里鋪著席子,燈火通明,幾隻大盆中炭火正旺,將房間里烘得格和_圖_書外溫暖,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是個喝酒的好地方。
東主躬身深深施禮道:「李將軍,拜託了!」
她眼中閃過怒火,妹妹年少不懂事,竟然跟別人去喝酒,要事誤交了惡人,那可怎麼了得,她一抬頭,對李慶安怒目而視,「你們是什麼人?敢擅自帶我妹妹去喝酒。」
「這是胡人酒肆,我以前來過。」
「多謝李將軍能體諒。」
李慶安哈哈一笑,「我整天不就在說胡話嗎?」
他也不推遲,坐了下來,這時,夥計送來十瓶陳釀好酒,常東主打開一瓶酒,給李慶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又給明珠也滿上了,他站起身舉杯對眾人道:「李將軍,我雖是碎葉商人,但祖上也是大唐的漢人將軍,從來最敬佩為國不惜一死的熱血軍人,你們的事迹讓我血熱沸騰,恨不得立即趕赴赤嶺,拔劍參戰,來!這一杯酒,我敬英雄們,大家喝了。」
她雙頰艷紅,端起酒杯笑道:「李大哥,我再敬你一杯。」
獨孤明月臉驀地漲得通紅,她回頭瞪了一眼李慶安,卻見他已經走遠了,獨孤明月望著他的背影,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不行!」李慶安臉一沉,「喝完這杯酒,你必須回去。」
「別人說,我或許不信,但李將軍這樣說,我就等著,等著李將軍大軍進入碎葉。」
獨孤明月這才認出李慶安,她愣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頓時消了七八分,「原來是李將軍,剛才我語氣重了一點,抱歉了!」
李慶安擺擺手,他的十幾名親兵隨從笑著找地方坐了下來,脫去外裳,捲起袖子,房間里立刻熱鬧起來,又進來五六名陪酒的胡姬,親兵們大多會說突厥語,眾人用突厥語問候,胡姬們頓時又驚又喜,儼如他鄉遇故人,格外熱情。
明珠又氣又急,捶了李慶安胳膊一拳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還故意呢!」
「給我們找個大房間!」
明珠心念一轉,便委屈道www.hetubook.com.com:「那你說話要算話,我喝完這杯酒再走。」
酒喝得痛快酣暢,房間笑語喧天,不知不覺又溜進來好幾名胡姬,許多士兵去過碎葉,說起安西的風土人情,說起熱海的波光浩淼,說起碎葉川兩岸的森林和戈壁,勾起了許多胡姬的思鄉之情,她們淚光閃閃,靠在唐軍的身上,述說著她們對家鄉的思念。
「再烤幾斤熱海羊肉,酒也再來幾壇。」
夜漸漸深了,關閉坊門的鼓聲敲響了,這時,一輛馬車駛進了西市旁邊的光德坊,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來,馬車開了,熱海居的東主常進匆匆走上台階,他敲了敲門,門開了一條縫,他一閃身便走了進去。
李慶安連忙站起身回禮道:「常東主的心意我領了,今天我請弟兄們喝酒,就不用麻煩常東主了。」
夥計答應一聲,飛跑去了,李慶安見他豪爽,頓時對他有了幾分好感,一擺手笑道:「常東主不妨坐下喝一杯。」
李慶安見他待人誠懇,便給他滿了一杯酒笑道:「剛才聽常東主說,祖上也是唐將,不知是哪位大唐名將?」
「怎麼,李大哥認為姐姐嫁得不妥嗎?」明珠小心翼翼地問道。
……
「李大哥,我再呆一會兒嘛!沒關係的。」
……
此人身材魁梧,額頭寬廣,一雙虎目炯炯有神,是一名漢人,但眼睛里卻有胡人血統的藍色,他嗓門很大,舉手投足間有一股豪爽之氣。
眾軍七嘴八舌,興緻高昂,明珠不知李慶安的心路變化,她做夢都希望李慶安能成為自己的姐夫,在姐姐相親的那麼多人中,她只看中了李慶安,喜歡他那種光明磊落的英雄氣質,當她聽說李慶安率三千軍血戰吐蕃八萬大軍時,她又驕傲又傷心,驕傲是自己沒有看錯人,而傷心是李慶安幾乎命喪戰場,她悄悄垂淚了幾夜,現在,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她一定要撮合李慶安和姐姐的一段姻緣。
常東主搖搖頭道:「我祖上m.hetubook.com.com早在貞觀初年便去了碎葉,已近百年了,不提也罷!」
李慶安笑著喝了一杯酒,問道:「你姐姐嫁人了嗎?」
獨孤明月扶著明珠回去了,卻遠遠聽見李慶安笑道:「也祝明月姑娘早覓佳偶,找一個稱心如意的郎君。」
「大家隨意坐,今晚上可以敞開肚子吃,敞開肚子喝!」
親兵們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多謝將軍!」大家紛紛下馬,這時從酒肆里奔出兩名夥計來給他們牽馬,眾人走進酒肆,幾名胡姬熱情似火地迎了上來。
「怎麼,太子又密約他了嗎?」
喝完酒,李慶安送明珠回府,獨孤府在務本坊內,走了片刻便到了。獨孤明珠酒有點喝多了,她踉踉蹌蹌剛走上後門台階,門忽然開,只見她姐姐獨孤明月從門內奔來了出來,扶住妹妹便怨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一直在等你,啊!你竟然喝酒了。」
獨孤明珠像只小鳥似的,一路上嘰嘰喳喳對李慶安說個不停。
「明珠姑娘,我家將軍的突厥語說得很好。」旁邊江小年笑道。
明珠這杯酒喝了半個時辰,才飲了不到一半,她怎麼也不肯回家,李慶安無奈,也只得由她了,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名中年男子,他掃了一眼房內笑道:「呵呵!這裏好熱鬧。」
幾名親兵連忙讓開一個位子,常東主笑道:「能和李將軍喝酒,是我的榮幸。」
原以為過了一年,李慶安已經不把姐姐放在心上了,沒想到他心中依然有姐姐,明珠芳心大慰,連忙道:「其實那裴葑真的很喜歡姐姐,裴家幾次來求親,我祖父也有意和裴家聯姻,但我父親寫來一封信,他的態度很簡單,願不願嫁,由我姐姐自己決定,我姐姐只說了一句話,嫁給她不喜歡的人,她不如去死,祖父干著急也無可奈何,所以至今和裴家的婚事談不攏。」
明珠在酒杯邊上淺淺地抿了那麼一點點,她調皮地眨眨眼笑道:「既然如此,這杯酒我就要慢慢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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