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正的兄弟，不管你做錯了什麼，只要你尚有一絲肯悔改之心，永遠會給你機會。而不會把你一個人孤獨地放逐。
「這可是您又客氣了我們這一走，家裡可就全拜託您了，要您費心的地方才更多呢！」
「可不是么？」趙成材已經收拾停當，出來開了門，回頭催章清亭，「就你最慢，每回偏還事最多，總是磨磨蹭蹭的。」
一家子正吃著早飯，院門外頭有人在喊，「趙先生，你們一家吃飯了沒？再過一會兒車就來接，行么？」
這幾天，他們搬來做了鄰居，見她家老人著實磨人，章清亭經常沒事就過去幫忙，和這姜氏也略熟了些，知曉了她的芳名。
章清亭咯咯直笑，「誰叫你不躲來著？」
等回了思荊園，趙成材仍是滿腹狐疑，「那人真是阿禮的哥哥？怎麼總覺得這哥哥有些不大對勁。」
章清亭握著她手，暖暖一笑，「你在家也要保重，趕明兒有機會，再來京城相聚，也歡迎你來我們扎蘭堡做客。」
「你看你還小么？一大清早地玩這些。」趙成材急忙抖著衣裳上的雪花，嘟囔著抱怨。屋外乾冷，屋內卻是溫暖如春，雪花很快就融入衣里，染出點點濕意。
章清亭點頭稱是，二人又把行李整理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遺漏之處，方才歇下。
真有這個可能章清亭想了想，「那該怎麼辦？讓阿禮躲在馬場里不出來？」
趙成材努力維持著笑容，掩去眼角的濕意。只要他努力了，將來不管做hetubook.com.com到哪一步，都足以令他們為之驕傲。
趙成材陪著方德海站在院子里呼吸一早的新鮮空氣，天空中靜靜飛舞著大片雪花，雖然清冷，卻也有一股沁人心脾的爽意。遠遠的，不知是哪裡的梅花開了，傳來陣陣幽香，讓這個肅然的冬季顯得不那麼孤寂。
趙成材應了，一家子吃飯的速度明顯加快了。方德海見牛得旺噎得直翻白眼，忙道：「別著急，沒那麼快的！」
趙成材點頭，喉頭微有哽咽，要說這孩子笨吧，偏偏比誰都有心。在京城裡買了許多小玩意兒，都以為是給他自己的，沒想到這一走他才拿出來，這是給誰的，那是誰的，一份份分得不知道多清楚。
趙成材搖了搖頭，「他若是真有心查，這紙總歸包不住火，咱們也不能瞞得住。阿禮又不是大姑娘，能成天關在屋子裡的，只能讓他多加些小心。不過到底也是親兄弟，阿禮都已經那樣了，也威脅不到誰什麼，不至於那麼無情，非置人于死地吧？」
姜綺紅點頭笑笑，已經算是她最和善的態度了。
趙成材與她的感覺基本類似，不過他對晏博齋不信任的道理非常簡單，「若是我有一個弟弟，就比如說成棟吧，要是他跟阿禮似的犯了事，又離了這麼幾年家，再遇到一個見過他的人，我想我應該最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人長胖了還是瘦了？而不是一個勁兒地追問他在哪裡。或者再這麼說吧，就算家裡人再怎和圖書麼不同意，我也會偷偷地跟他保持一些聯繫，不能把他安排在京城，也會想法把他安排在離家不遠，能夠照應到的地方，而不是放任他在外頭自生自滅，那也太可憐了。」
「是是是，都別客氣了，成材呀，回去之後好好讀書，別挂念這裏。再跟牛嬸子帶句話，家裡要是事多，也別著急上京，只要有我在，包管給她把這姐弟倆看得好好的。等你來年進京春試，咱們再一路回去，讓我老頭子跟著你也衣錦還鄉，那才叫有面子呢。」
「紅姐可真是太客氣了。」章清亭知道，就這幾樣針線，可不知姜綺紅在家是怎麼熬油點燈才做出來的。見她眼圈都有些紅腫，弄不好昨晚都沒睡。
正忙亂著，莊子上的馬車已經到了。幾個大小夥子三下五除二幫他們把行李都搬了車去，聞著滷菜香氣，不覺贊了兩句，趙玉蓮忙給他們一人也抓了兩隻新鮮的滷雞蛋。
雖如此說，但想著要上路，還是有些無心飲食，匆匆忙忙都只吃了個六七分飽，便都放下了筷子，打點行裝。
「來了來了！」章清亭快手快腳地收拾停當，也出來了。
想起晏博文，二人心頭又是一沉，章清亭微微嘆息，「也不知他當年到底犯的什麼事，這都要回去了，若是連句話也帶不回，想必他是要傷心的。」
「老爺子，我們昨兒去濟世堂時，已經跟黃老大夫說好了，過兩日讓玉蓮陪您去那兒一趟，找他也瞧瞧。黃老大夫比您年紀還大上不少呢，
和圖書人家那身手可比您靈活多了。他說有一個什麼五禽戲，讓您跟著學了，就在家裡早晚練練，很是強身健體，比吃藥都管用的！」
「放心，大表哥肯定不會忘的，等回去了，還叫他們也都給你寫信，好不好？」
二人正說笑著，趙玉蓮已經把早飯準備好了，「哥，叫嫂子一起來吃飯吧！」
真要離別，一家子都有些不舍了。牛得旺先忍不住紅了眼圈，拉著他的衣角，「大表哥……」
「你們知道，我這人不大會和人應酬。也不多說了，快走吧，沒得叫人等著，一路平安！」
「快打住吧。」趙成材連連擺手，「小心隔牆有耳回去以後，跟咱們家馬場那幾個小廝交待一聲，在阿禮身邊始終留個人，免得哪天真出了什麼事，可就不好了。」
章清亭應了一聲，忽地頑心一動，從窗台上揉了一團雪球，冷不丁照他面門打去，結結實實打了個正著，雪花頓時碎了一地。
正忙活著，隔壁的鄰居姜氏，姜綺紅聽到動靜也出來了，拿了一個小布包，噙了兩分淡淡笑意，「你們要走，我這家裡有人走不開，就不送了。這幾樣針線是趕著做的，可別嫌棄粗糙，留著做個念想吧。」
一宿好眠。
「行啊，馬上就好！」
「可那有什麼辦法？」趙成材雖然同情，卻也沒有辦法，「若是我們再去找祝嬤嬤，肯定要被他大哥更加懷疑。」他還想到一種可能，「弄不好咱們回去的路上，他哥還會派人跟著呢。」
至於那個晏wｗｗ.hｅｔubｏｏｋ.ｃom•cｏm博齋，甭管他面上表現得再熱忱，章清亭卻只相信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什麼人養什麼鳥，什麼主子養什麼奴才。若是主子好了，那奴才還能有別的心眼？反過來，也是一樣。
趙玉蓮手疾眼快拿了油紙，到廚房包了熱乎乎的饅頭和滷菜，單獨裝了一大籃子，讓他們帶著路上吃。
「聽見沒？」趙成材回頭沖屋裡又催了一嗓子，「就等你一個了！」
若果真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倆，那管家之前的態度怎麼那麼像在威脅利誘？一點都沒有祝嬤嬤的真誠自然。
「她有什麼好著急的？讓她好好跟著你媳婦學著，等我回家，要是不長進，我可是要惱的！」
「旺兒已經是大孩子了，可不許哭的！」趙成材拍拍他的頭，「在這兒要聽方爺爺的話，聽姐姐的話，好好吃藥，好好學習，知道么？」
揮一揮手，再不停留，相信再相逢時，大家一定都會變得更好。
次日起來，就見窗外天光已然大亮。還以為起得晚了，可推窗一瞧，卻是一陣寒風襲來，凜冽得讓人頓時打了個激靈。再凝神細看，天地間猶如銀裝素裹一般。竟是昨夜又紛紛揚揚下起一場大雪，那亮光便是雪色倒映而來。
「好了好了！」趙玉蓮紅著眼眶上前，「哥、嫂，你們快上車吧，旺兒你也要準備上學了，可不能耽誤功課，知道嗎？」
「你們樂呵什麼呢？」方德海在門外聽見了他們的笑聲，「說出來大伙兒一起樂樂，這麼個大雪天，你們上路可得抓緊了。和圖書」
「嗯！」小胖子重重點了點頭，「大表哥，我會好好讀書，好好練拳，好好跟著師傅學手藝，以後長大了不叫你們擔心！」
收拾齊整，車馬先走，一家子步行把他們送到庄門口。閻希南已經整好了護衛隊，橫成排豎成列，三十個小夥子在漫天風雪中猶如根根標槍般筆直挺立。等著他們到了，一起上車去碼頭。
「你也感覺到了？」章清亭察言觀色的功夫可是一流，自打見到那個莫名其妙的管家開始，她就覺得有幾分不善。
外人面前，章清亭現在再不跟趙成材拌嘴了，男人總是好面子的。反正便宜已經佔到，自己偷笑著洗漱打扮。這回能跟商船一起走，不用刻意的樸素，穿適中的衣裳就好了。至於新做的那幾套，要留著回家的那天穿一套，過年穿一套，這做衣裳買賣的能虧待自己么？當然不能絕對不能。
「呵呵，好啊，難為你們又費心了。」
「嗯——」牛得旺使勁揉揉酸溜溜的小鼻頭，把眼淚憋著，「那你回去了，幫我跟娘問好，讓娘放心，還有我給她的信，給銀寶、元寶他們帶的東西你可別忘了！」
「那恐怕明珠妹子該著急了。」
「那可說不準。」章清亭撇撇嘴，左右瞧瞧才壓低了聲音道：「你看書上說自古以來當皇帝的，那不也是親手足，難道就沒自相殘殺的？就好比……」
趙成材正在屋裡洗漱，回頭問了一聲，「是又下雪了么？」
趙成材回頭對一家子道：「就到這兒吧，風大雪大的，趕緊回去，別吹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