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牙笑得奸詐，「什麼叫我撈多少？那不得給利錢的么？」
何卓二人就見那馬車走掉了，還意猶未盡。
楊小桃斜展秋波，抬眼一瞧，原來就是那家她搭線買糧食的米鋪老闆。
剛到院門外，便隱隱聽得裡頭有些吆五喝六之聲，熱鬧之極。只是院門口常年拴著兩隻兇狠無比的大黑狗，讓過往行人無不繞道而行，就連楊小桃坐在馬車裡，看著那兩隻狗冰涼殘暴的目光，也有些不寒而慄。
此人一說話就露出一口的暴牙，不用問，就是這兒的屋主，開地下賭坊，兼放印子錢的何大牙了。
楊小桃當下就沉了臉，「卓老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這話只是客套一番，就算真的要謝，最多也就送個禮便完了，哪有她一個小媳婦請個大男人喝酒的道理？
「可不是。」楊劉氏也幸災樂禍地落井下石，「瞧她從前那股子傲氣，現在可好，連家也不敢待，巴巴地帶著女兒躲到京城去了，若是在家，哪有臉出來見人？」
「我就知道，還是娘最疼我。」楊小桃笑著又滾到娘懷裡撒起了嬌。
卻是楊劉氏見事已辦妥，沉下臉上了車，「那我們就不耽誤諸位老闆發財了，走吧。」
她以為女兒會拒絕，未料楊小桃卻被這番奉承話誇得飄飄然，為顯示自己美貌，當下就命丫頭打開了車門，還格外的巧笑倩兮，「何老闆，你可別聽卓老闆誇獎，哪有這麼好的？」
「怎和圖書麼會。」楊小桃怕給人小覷了去，忙又換了笑臉，「這點小事我怎麼會放在心上？」
卓老闆奸笑，「其實那女人要弄上手並不難，瞧她那樣，就知道是個愛貪小便宜的，你拿她的錢給她買幾件首飾衣裳什麼的，再使點手段，還怕她不乖乖聽話？」
「得了吧，就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進了你手的錢，還真能吐出去？哄誰呢。」
一個小院子圍著的三間瓦房，看著很普通，但若是張發財過來，就能從那牆頭上掛著的小裝飾上認出，這是一家地下賭場。
他一時又瞧見旁邊站著的楊劉氏，這也是認得的，「原來是楊嬸子啊，今兒又是來放錢了？只車裡這位是……」
楊劉氏笑著捶了女兒一下，「你呀，自己都快做娘了，還小啊？你等一會兒，正好你爹說想吃那鹵豆乾了，我收拾收拾順便就搭你車去給他買幾塊回來。」
楊劉氏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這恐怕不行了，上回咱們那錢放出去，你爹似是隱約知道了些風聲，在我耳邊嘮叨了好半日這要是讓他知道了，那還了得？」
楊小桃愈加得意，雖此人的話里夾雜著粗話，卻也讓她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何老闆說笑了。」
楊劉氏皺眉覺得不妥，她們雖是小門小戶，但這好端端的小媳婦卻也不是輕易就能讓外頭男子瞧見的。更何況，還是干這種營生的人。
楊劉氏微微一怔，這錢最和圖書多就一兩九錢，絕不到二兩。平時看這何大牙精得很，怎麼今日如此大方起來？她倒老實說了，「怕是還差一點吧。」
「哎呀，不好意思，開個玩笑而已。」卓老闆圓滑之極，見楊小桃如此態度，立即就擺出正色道歉，「楊姨娘你不會跟那些小家子氣的女人似的，連這都放在心上吧？」
「咳。」楊小桃皺眉橫了她娘一眼，「您小心些，別讓他發現不就是了？」
「賺錢還分什麼光彩不光彩的？這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都像您這麼前怕狼后怕虎似的，這日子還怎麼過？光靠著這點小錢，有什麼指望？反正呀，這些也全是我光明正大得來的，就是放出去，也得有人願意借才成，咱們又沒拿刀拿槍地逼他，說起來，還是咱們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呢。」
何大牙當即激將，「那無論如何我今兒也得見一個真佛面了，若是見不著，那我可信不過你說的話。」
卓老闆一笑，「在老婆家待得沒意思，就過來玩兩把，怎麼樣，我給你介紹的這條財路還不錯吧？是不是也該請我喝杯薄酒？」
他們在外頭說話這會子工夫，裡頭人已經從帘子縫裡瞧見了，一個三十許的黃臉精壯漢子迎了出來，「喲，這是哪陣香風把卓大爺給吹來了？快請進。」
偏偏卓老闆笑指著車上的楊小桃奉承道：「老何，這位就是我時常跟你提起的楊姨娘了，不僅人生得貌www.hetｕboｏk.com.ｃｏｍ美如花，更難得的是行事颯爽利落，又聰明過人，就是十個尋常男子漢也不及呢，只不知人家肯不肯賞臉見你一面，這卻要看你的造化了。」
說起這個，楊小桃嘆了口氣，很是惋惜，「只可惜他們家地也沒了，除了種點菜，什麼都沒有，我昨兒去要點芝麻核桃都讓我自己上外頭買去，連塊豆腐也沒得吃了，那兩個老傢伙身強力壯的成天閑在家裡，真是浪費。」
「放心，您以為我們傻呀，這個道理還是懂的，不過是表面功夫，誰不會做？」楊小桃很是自得，忽地撇了撇嘴，輕笑起來，「若說最虧的，就是那個殺豬女了，我就說她不像是個有福的人，瞧瞧，相公剛中了舉就和離，天生的爛泥糊不上牆，狗肉上不得宴席。」
楊小桃嬌滴滴地笑道：「一直都想好好謝謝您的，只是您貴人事忙，一直都不敢打擾。」
楊小桃嘟囔著把錢收了回來，「您嫌這錢來得黑，怎麼不想想，那利錢使起來的時候多順手？算了算了，您不去啊，我自個兒去。」
楊劉氏見女兒到底年輕，心浮氣躁地有些賣弄姿色，眉頭一皺，上前想辦事走人了，「何大牙，這筆錢也一併記在賬上，放外放吧。」
「沒事兒。」何大牙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就是衝著今兒見著仙女的面，也得讓一讓啊，楊大嬸，從前可不知您有這麼位好女兒，多有怠慢，還請恕罪。」
卓和圖書老闆捅了一下何大牙，此時臉上儘是猥瑣之色，「怎麼樣？這娘們還不錯吧？你從她那兒撈了多少銀子？」
「這是我女兒。」楊劉氏到底是多經了些世事，很不喜歡這二人的油腔滑調，不想過多糾纏。想放了錢，趕緊就帶女兒離開。
從這裏出來，再走一時，就到了一處孤零零的人家。
何大牙望著那馬車的方向垂涎欲滴，不過卻抱怨著，「這女人長得是不錯，身上其實並沒多少錢，弄來弄去，不過才三十多兩銀子，不過，你要是有法子，把她弄到炕上給我睡一晚，我就分你五成又如何？」
楊小桃嗤笑，「您以為就我說呀？連他們兒子都這麼說呢，又不來馬場幹活，連上他們家要兩匹布都捨不得給，小氣死了。」
楊劉氏給她說得心動了，把她那絹包又接了過去，「那行，我去，你一個年輕小媳婦，也不好拋頭露臉的。」
這村裡做豆乾的人家離得楊家也不太遠，過年也早就收了鋪，只是有些左鄰右舍家裡一時短了些，便拿錢直接找上他們家買去。楊小桃到那兒聞著他們家鹵得挺香，索性也買了一些，帶回去下飯。
「哎呀呀，這不是九天仙女下了凡吧？」何大牙誇張地揉揉眼睛，拍著大腿，嘖嘖稱讚，「我這等粗人，還真他媽的不知用什麼話可以誇的了。」
「那你們也得好生把人給哄好了。」楊劉氏嗔了女兒一眼，「不看僧面看佛面，光衝著成材的面子都不能和圖書太得罪他們。日後成材要是出息了，有你們沾光的日子呢。」
「可你爹說的也有些道理，那放印子錢的是好人么？若是哪日被他私吞了怎麼辦？再說了，賺這些黑心錢，到底不光彩。」
「瞧這張小嘴，真是會說話。」何大牙欲待再勾搭一會兒。
「就是。」母女倆一唱一和，背地裡損著章清亭，都覺得心情大好。
楊劉氏正在對著鏡子抿頭髮，聽著這話覺得有些不像話了，「這話在家裡說說也就算了，可別在外頭露了口風，這是你一個做媳婦兒該說的話么？」
可卓老闆見她話回得不幹不脆，有幾分輕浮之意，便放低聲音調笑了一句，「那可就說定了？也不用你請，我來請你，咱們找間酒樓，好生樂上一樂。」
連這放印子錢的地方也是他給她介紹的，忙堆起了笑臉，「卓老闆，新年好啊，您今兒怎麼也有空過來了？」
這話雖有些不中聽，但畢竟有便宜可占，楊小桃心下歡喜，「那就多謝何老闆了，祝你新年大發，財源廣進。」
何大牙嘴上誇著楊小桃美貌，可楊劉氏手一伸出，他立即就接了去，微一掂量，眼珠一轉，「行了，這二兩銀子我收下了。」
楊劉氏下了車，也不敢進去，正待出聲喚人，卻見後頭又來了一匹馬，馬上之人瞧見撩著車簾往外瞧的楊小桃便打了招呼，「喲，這不是楊姨娘么？您怎麼今兒也過來了？」
不一時，楊劉氏收拾好了和女兒一道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