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弱點

將門虎子,起點不一樣,命運截然不同,麻貴憑著刀頭舔血,死屍堆里爬出來的戰功半輩子混上了大同總兵,可是李成梁就憑聲勢赫赫的爹就像一路坐著火箭一樣一路上升,而且在更是一帆風順萬眾矚目了成了六軍提督,總負軍事。
三巨頭看到朱常洛時,反應不一。
李如松的方法並不神秘,既然敵城高大,難以攻打,那就找土袋打底,就好比爬牆時找兩塊磚頭墊腳,夠得差不離了就能翻牆。
哱拜目露凶光,咬牙切齒道:「胡說,寧夏城高堅固,糧豐兵足,即便沒有援軍,這樣下去就算有一年的功夫,他們……也末必攻的進來!」
萬眾期待中李如松發兵攻城了,大軍架起雲梯一哄而上,果然有土包墊底,這雲梯也夠得著牆沿了,箭也能射到牆頭了。
攻城無果的魏學曾很快就鬱悶的發現,寧夏城下多了三萬個裝滿了土的口袋,當然他很快就明白這是用來做什麼的了。
事實證明,麻貴果然是最了解寧夏城的防守的人。
哱拜怕是一直就沒有信過自已,而如今更是對自已起了殺心!這個感覺雖然只是一瞬,哱雲卻是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
「莫非是你看到形勢危急,也想棄我而去么?」
魏學曾開始布置總攻,董一奎攻南門、牛秉忠攻東門、李昫攻西門、劉承嗣攻北門,麻貴率游兵冊應。一聲炮響后,四鎮士兵為了搶功開始爭先恐後攻城,戰鬥至正酣處哱拜親率大軍從北門沖了出來,參將馬孔英力戰哱拜,見狀不妙只得又退了回去。
但不管怎麼樣,在事情變得更壞之前,快點將責任交出去,總是好處大於壞處,所以朱常洛的出現可以說是來得正是時候。
哱拜不是吃素的,當即在城頭架起火炮投石機,直接轟擊沿布袋堆往上爬的軍兵,毫無懸念的打退了明軍的進攻,敵人如此頑強和狡猾,實在大大出乎李如松的意料。
同樣和-圖-書被魏學曾視為紈絝子弟的李如樟極為勇猛,身先士卒悍不畏死的領帶頭爬雲梯,可是生死存亡關頭的哱家軍面對進攻表現更加十分強悍,奮力反擊掀翻雲梯,打退了明軍,最後李如樟從牆頭摔下。
自此李如鬆氣勢高昂的三次進攻全部宣告失敗,看著損兵折將的軍隊,李如鬆氣得肝痛膽傷。
這一戰一直打了十五天,可是城內叛軍出乎意料的堅強,小打小守,大打大守,打到最後城沒拿下,兵出無功,魏學曾灰頭土臉,面目無光。
三大巨頭三條心,於是在寧夏城發生的事著實讓人大開眼界。
回過味來的魏學曾亦冷笑:「……看他紈絝子弟如何平叛!」
魏學曾很後悔自已當初為什麼沒有想到這個法子呢?
看著兒子揚長而去的背影,哱拜竭力掩飾的惶恐和焦燥再也裝不下去,狂吼道:「孽子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鬧意氣,大禍已在眼前,覆巢之日不遠矣。」
巡完城務之後,一臉沉重的哱拜回到府中,頹然倒在椅上,眼底已經沒有了光彩。恐慌在心底就像長了瘋了的野草迅速蔓延開來,焦灼卻象烈火一樣在心底迅猛的燃燒。
哱承恩和哱雲先後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走到賬門時李如松喝道:「如樟回來!」
哱拜心裏一喜:「快說!」
這法子簡單,卻實在是個好辦法。
要說還是苗兵實在,吃了人家的感覺過意不去,上級一聲令下,個個奮勇當先,拚死登城,城內守軍沒見過這個陣勢,一時之間有點支持不住。李如松見狀大喜,親自帶領主力部隊前來支援,誰料哱拜生命力堪比小強,驚慌之後立刻判明形勢,調集全城軍隊嚴防死守,硬是把攻城部隊給打了回去。
哱承恩心裏冷哼一聲,在他看來這個爹完全就是自作自受。看著哱雲問寒問暖,殷勤備至的樣子,哱承恩只覺十分m•hetubook.com.com的刺眼扎心,冷冷問了一句安之後,借口巡城,揚長而去。
忽然發現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梟雄,昔日的鷹視狼顧已經不在,神情雖然依舊鎮定,可是微微抖動的袖口已將他的心情全部顯露無遺。
「義父,眼下坐困愁城是不成的,我有個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李如松走路都是橫著走的一個人,當看到朱常洛時,一對眼睛早就笑得水汪汪笑眯眯的。
第二種一般就是世家子弟,從爺爺一輩起就是軍勛世家,生下就註定要走這路。比如李如松,他雖然沒有個好爺爺,卻不得不說,他有個好爹。
李如松忽然輕笑起來:「咱們要做的就是好好打下這一仗,再參他一個怠軍輕忽之罪。」抬起頭來的李如松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志得意滿,自已既然來了,一切就得按自已的定的規則來。
哱拜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可是城外大兵壓境,你看誰去做這個事比較好?」
眼看面子將要丟光,李如樟主動請命在深夜發動進攻。
此刻的哱拜顯得猙獰又瘋狂,一把拉住哱雲的手,其力之巨大,讓哱雲在一瞬間終於明白,對方縱然是窮途末路,縱然是年老疲弱,這也是一隻惡狼!
所謂死士,就是關鍵時刻敢拚命的,龔子敬思慮再三,感覺一般士兵沒有這個覺悟,便召集了軍中的苗軍,先請吃飯,再給重賞,然後要他們賣命打仗,攻擊城池南關。
可是對於李如松這種進攻方法,麻貴只說了這一句話就讓憂心忡忡的魏學曾寬心大放。
哱拜殺了張傑,這使魏學曾的離間之計失效,當然也使這位一直主撫的大人決心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點顏色看看,未嘗也有給初來乍到的李如松的梅國楨看看的意思,於是魏大人終於決定死力攻城。
看著哱拜捶胸頓足,哱雲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所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的朱常洛很是和_圖_書受歡迎,三巨頭為睿王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聲勢鬧得很大,低迷的士氣為之一振。
朱常洛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個情況:三位大人,六路總兵,就這樣各自為政,除了倚仗人多將偌大一個寧夏城困得水泄不通外,居然再沒有什麼好的主意。
哱雲伸手抱拳:「如果義父信得過,我可以走上一遭!」
可是現在不一樣,因為睿王來了。
知兄莫如弟,頭包著如同一隻棕子的李如樟在一邊感嘆:老丈人看女婿果然是越看越愛,可是大哥,要不要一臉桃花開了的樣子行不行?
外頭的天忽然暗了一暗,哱拜高大的身軀扶著桌沿倏的立起。
哱雲搖了搖頭,目光中已經換上了戲謔之色:「義父何必自欺欺人,寧夏城有個致命的弱點,你不知道么?」
直視哱拜審視的眼神,哱雲顯得坦蕩而自然:「義父心裏清楚,除非有援軍,否則用不了多久,寧夏城很快便會淪陷。」
他是三邊總督,這場戰事的指揮者,可是魏學曾現在敢拍著良心告訴所有人,他現在絕對沒有一絲半點想分一點點功勞的意圖了,他現在只求著快點來個人將這個燙手的山竽掉換出去就謝天謝地。
四面圍城,孤立無援,長此以往下去,還能夠擋得住幾次攻城?哱拜心裏沒有底,不能想也不敢想,就在這個時候,睿王朱常洛出現在軍營中的消息更加徹底擊垮了哱拜的信心。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同行即是冤家。對這位如雷在耳,卻從末見過面的上司,麻貴說心裡話是有點看不起的。
睿王朱常洛來了的消息,象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了寧夏城。
在這一刻哱雲清楚明白看到了哱拜眼中亮起的殺戮的光。
魏學曾能夠混到兵部尚書這種角色怎麼可能是簡單人?對於萬曆老大的脾氣體性魏學曾再清楚不過,自已帶兵寧夏平叛三個月沒立寸功,銀子卻是如同流水一樣大把的www.hetubook.com.com花了不少……此刻的魏學曾很悲觀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已這次肯定不能善了。
城下累積如山的土包終於有了用處,李如樟臉上擦破了點皮,性命卻是無礙。
中軍大帳內,李如松蹙著眉鋒,正就著燭光研看寧夏四方防布圖,心中暗自盤算如何增派攻城人選,門卻突然被推開,氣哼哼的走進來的正是自已的親弟弟李如樟。
「一群混帳飯桶,大哥你沒說錯,魏學曾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李如樟大為光火,怒氣沖沖,「這個魏大人擺明就沒將咱們李家放在眼裡,皇上欽命咱們總負軍事,他這樣做就是擅動失職,等我去找這個老東西理論。」說完拔步就往外走。
傳說在明朝當兵有兩種人,第一種是無非是為混口飯吃,平時給長官種田,戰時為國家打仗,每月領點死工資,不知哪天被打死,在這亂世之中,流民遍地的時代,當兵也不失為一個好一點的職業,當然如勇猛一點,從百戶開始混,沒準也能當個總兵什麼的,比如麻貴。
至於監軍梅國楨,對這位頗有爭議性的小王爺很有些不太感冒。可是看李如松和魏學曾的異常表現,梅國楨聰明的選擇了圍觀。謀定而後動,靜觀其變才是上上之策。
哱雲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快意,「想解寧夏之危,除非派人突圍去引火赤落與卜失兔援兵前來,前後夾擊,裡應外合,寧夏之圍不攻自解。」
眼看面子已盡數丟盡,裡子也將馬上不保,李如松沒有慌張,他叫來了游擊將軍龔子敬,給了他一個光榮的任務,讓他組建一支死士隊,拚死攻城。
葉赫和孫承宗看得好笑,果然讓朱常洛說中了,別說六路大軍,真的是再多幾路只怕也是勝不了。
「怎麼?」李如樟愕然回過頭來。
讓他厭惡的是監軍梅國楨,不過一個五品的浙江道御史,居然和自已唱對台,自已主撫,他偏一力主剿……神馬東西,可惡之極!和_圖_書
別看哱拜神勇無敵,先後打退了魏學曾、李如松一連十幾天犯烈攻城,看似勝利,可是只有他自個心裏清楚,這種陣勢是守不長的。
李如樟一臉佩服地看著這個大哥,親兄弟五個中他最服李如松,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看著哱拜劇變的臉色,哱雲笑得燦爛之極,「如果讓明軍知道了這個弱點,寧夏城只怕不用人家一兵一卒,不出一月,便會盡數全軍覆沒!」
魏學曾看到朱常洛的時候,更是差一點就哭了出來。
不管怎麼說,一個督戰不力,貽誤軍情的罪名是逃不過了,是丟官還是流放還是殺頭,前途難料,下場堪憂,思之驚悚。
一臉不屑的麻貴冷笑:「他當哱拜是死的不成?當寧夏城是死城不成?」
「哱雲對義父之心,天日可鑒!」哱雲沒有絲毫遲疑,雖然現在他要捏死眼前這個人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可是這樣做無疑是代表了自已的失敗,也證明了自已無法完成爺爺的交下來的考驗。
對於李如松地到來,魏學曾也很不高興。本來大權獨攬的自已竟然成了一個負責協調、主搞後勤工作的官,讓這位三邊總督尚書大人的面子往那擱。但是對於負責軍事的李如松他不敢惹也惹不起,誰不知道這位二世祖根正苗紅,此時正值炙手可熱之時,誰沾誰燙手,嘴上雖然不說,可在他的心裏,認定李如松不過是籍著父蔭耀武揚威的一個紈絝子弟罷了。
十年隱忍,即將功成之時,不能功虧一簣,強行壓下心頭那一點森然殺意,「哱雲實在不忍坐看義父如此愁悶,才想出這個主意,如果義父不相信我,那便派別人前去,哱雲出城殺敵,死在陣前便是!」
跳動的燈火下李如松的臉色也如同光線一樣陰晦不定,輕輕以手指輕輕按額,語氣中自有一種說不出的自信:「看來是咱們獨自立營的事惹到魏大人不高興了,不過他主動把臉伸出去讓哱拜打,咱們也沒必要攔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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