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蒼涼，黯然道：「石如，我自問待你不薄，想不到你也……」

「試想以張須陀的精明，大小不下百戰的經歷，他會不注意暗藏的伏兵？怕是有人出賣才促使其失敗，進而喪失鬥志，不想再存於人世，自盡身死。由此亦可推知叛徒定是張須陀平日深信之人。」

原先跟隨他的江湖人士沒有一個走上前去，大家不是傻子，誰肯為一個將死之人賠上性命？而趙鈞澤的親信要麼被凌風二人宰掉，要麼被錢獨關的漢水派暗中收拾了。在場的不是為銀子而來便是為鄭石如招攬，更不會來個忠僕護主。

他向鄭乾問道：「鄭老，石如可是你的門生？」

錢獨關一陣得意，客氣一番道：「江盟主，兄弟還是先喝你的喜酒吧！」眾人紛然起鬨。

他嘆道：「張帥敗了我相信，可竟死於李密之手，實在匪夷所思。憑李密怎會要得了張帥的性命？」

鄭乾解釋道：「張須陀力戰本已突圍，但見部下仍然被圍，遂再衝進包圍圈救之，如此四次，其部下皆敗散。張須陀仰天道：兵敗如此，何面見天子乎？下馬身死。」

罷了，兒子能留下已該知足，好歹趙家www.hetubook.com.com的血脈得以保全。

「你為人謹慎，誰也信不過，每頓飯前都要驗毒，可這佐料本身無毒。只是你今早所飲清茶中，混了另一無色無味藥材，二者在你體內才有了作用。」眼睛一眯，頗為得意，「我們計算好時候才發動計劃，你焉能不敗？」

鄭石如面無表情道：「趙兄，你放心地去吧！令郎已被救出，我會代你好好照顧他的！」

他望向蒼天，恨吼一聲道：「宇文化及！」雙目圓睜，不肯瞑目，鄭石如伸手探去，再無聲息。

趙鈞澤後悔得要命，若非那人下了死命，他怎會有此昏招？

江湖人講究義氣為先，不論是否怨恨隋廷，在場諸人無不對張須陀的為人心生敬意。

第二，他漏算了傅君婥身旁的凌風竟有如此本事，他身居廟堂已久，對江湖上吹捧的「劍聖」自然嗤之以鼻，若不然他定要親自出手，最起碼對那人也有個交代。

鄭乾拐杖一震，向錢獨關略向躬身道：「鄭某見過錢城主！」稱其為城主就意味著襄陽要獨立於隋廷之外了。

五日後，江都朝廷發出通告，全面通緝欽犯風清揚和*圖*書與傅君婥，卻出奇的沒有委任下一任襄陽郡守。

襄陽城表面進入自治階段。

眾人對他的話無不佩服。鄭乾雖語藏玄機，但亦可知他定了解某些不為人知的秘辛，只是不便言明。

鄭乾續道：「張須陀早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天下所有反隋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此番大海寺之戰，看似是李密的功勞，其實背後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操作才有此結果。」

他號為狂士，此際卻看不到半點張狂之意。與趙鈞澤對了一掌，他身子不過一晃，顯然內里並不像外表一樣文弱。

他一臉慚色，有些無奈道：「趙兄，怪只怪石如早已身屬他人，你我有緣無份罷。」

話音未落，突然間他腹如絞割，雙腿酸軟。

現在啊，說什麼都晚了！

「謝了！」趙鈞澤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微笑，感激道。隨即雙目流出一行清淚，不為今日的失敗，只為他明白，鄭石如沒有提及髮妻，定是已死無疑。

今日之事，第一，他消息失靈，沒有得知張須陀死訊，不然他早作防範，錢獨關縱有鄭乾相助他也未嘗沒有一拼之力。

這話說得好生曖昧，在場卻無人發笑，都聽得出來和圖書鄭石如這話實是發自肺腑。

他的狀況顯然是中了毒，適才一掌威力竟不及全盛時的三成，而能在他不知不覺間下毒，兼又出手偷襲的，除了他最親信的謀士「河南狂士」鄭石如還有何人？

趙鈞澤一張臉慘白若金紙，低聲道：「石如，我現在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求你為我辦一件事，好讓我死得瞑目，好么？」

鄭乾淡淡道：「老夫還沒這份本事。他今日成就，都是他天資聰慧，努力所得。」

他想坐起身來，可這簡單的動作竟也不能夠，豪傑末路，凄慘如斯，所有人都心有戚戚。

襄陽郡守就此長逝！

所有人都明白，張須陀的身死實是大隋王朝滅亡的前兆，大隋再無良將矣，原先蓄勢待發的各方勢力均已蠢蠢欲動，眼前的情形正是例子。

趙鈞澤咳出一口鮮血道：「那鈞澤倒該恭賀鄭老得此佳兒了！」

因為趙鈞澤本身武藝高強，手下眾多，合錢獨關、江霸、鄭乾三人之力亦未必能輕鬆一舉擊殺他，所以早在很久前就已布下這局棋，有備無患。

趙鈞澤又咳出一灘鮮血，任誰都看得出他時辰無多。

萬一趙鈞澤心有不甘，來個玉石俱焚咋ｍ.hｅtuｂoｏｋ.com.ｃom辦？像他們這種級數的高手，多半都要兩敗俱傷的法門，若要臨死一搏，實是再正常不過。

趙鈞澤長嘆一聲道：「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

鄭石如身穿一身月白儒衣，年紀約摸二十七八歲的光景，劍眉入鬢，留了一撮山羊須，頭裹方山巾，身上有著一股讀書人特有的儒雅的書卷味。

破風聲自身後傳來，他背上汗毛直豎，一股寒意直浸脊骨，想也不想，猛地一掌向後擊去，「砰」的一聲響，後退倒地，手骨碎裂，嘴角逸出一絲鮮血。

他喚鄭石如到面前，鄭石如沒半分猶豫，附耳過去，眾人無不佩服他的膽色。

今日一敗塗地，確實不冤。

江霸還有眾豪傑均醒悟過來，均拜見新任城主。

要知道，張須陀無論在朝廷或武林，均享盛名，一手「狂風」槍法，號稱當代第一槍手，絕不含半點水分。

襄陽城內。

「承蒙鄭老不棄，已收我為義子。」鄭石如低眉順眼，恭順道。

可恨當初他執掌襄陽，為了安定一方不得不與錢獨關稱兄道弟，甚至不惜將城門守將安插錢獨關的親信以示誠意。本來他還安排那守將在關鍵時于箭樓射出致命一箭，如此凌風二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絕對躲不過，怎奈錢獨關等人偏在此時發動計劃，讓他失算一招。

趙鈞澤一陣苦笑，這幾日進城的江湖人士雖少，但總有些商人會帶來消息，可自己卻忙於設計傅君婥，天下人都知道的事竟只有自己被瞞在鼓裡。

次日起，江湖上哄傳一則消息，一代「劍聖」風清揚輕而易舉擊殺「梅花五惡」，還與高麗「羅剎女」傅君婥有著不得不說的秘密，二人聯手闖出襄陽重重包圍，斬傷過百，更在眾高手環護下從容擊斃郡守趙鈞澤，揚長而去，「劍聖」之名攀上巔峰。

原來趙鈞澤一年前與鄭石如巧然偶遇，被其學識才華所吸引，驚為天人，幾番誠邀才讓鄭石如作其幕府，並委以重任，平日更以兄弟相稱。他自以為得一強援，每念及此，常有自得之意，哪知這一切都是他人算計，諷刺之極。

「趙大哥，你輸的不冤。」錢獨關這時仍叫得出「大哥」兩字，臉皮之厚，委實有梟雄之資，微笑道：「為了能化去你的內力，早在半年前你的食譜中就被添加了一種名為『紫仙芙』的佐料，每日不斷。」

這回連錢獨關、江霸都難掩訝色，他們也不知尚有如此詳情，對鄭乾的情報精確不禁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