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周流六虛
第216章 狹路相逢

生命在此刻看起來是如斯脆弱,或者卑賤!凌風若看到這個一半算是他製造的景象,會否心生感觸?
此刻大地雖仍有微晃,但較之剛才山崩地裂、天昏地暗要好得多。
「明某是否有恙,世民兄會不清楚么?」凌風微愕,像是在震驚李二的臉皮,哂然一笑,腳下陡然前進三步,大地轟震,如春雷滾滾。
不可否認,李世民看得極准,經此一敗,李玄霸道心受損,不復昔日無堅不摧的銳氣,凌風已成為他最為嚴重的心魔,落得不好,將重蹈曲傲當年的覆轍,再難寸進,甚至一退千里!
天色亦逐漸晴朗,依稀可見將露的晨曦。
凌風不理會他,目光如炬,盯向李世民朗聲笑道:「世民兄見了故人就是這般待客么?躲在手下身後,算哪門子英雄好漢?」
凌風心中納悶,這就是千古一帝的風範?怎麼說話像是在求饒一般。嘆息道:「在下已發宏願,不滅李閥誓不罷休,世民兄你還是認命吧!」
見李世民點頭微笑,尉遲敬德心裏平衡一些,這兩個傢伙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強大,真是令人深受打擊,只是不解道:「公子如何能得知這等秘辛?」
尉遲敬德眉頭一皺,似是在整理語言,片晌后答道:「此人我只是有所耳聞,並未謀面。但從其出道至今,所作所為,可以推知其性情一二。」
他並沒有抖回鞭子,輕輕鬆鬆地像持著一根兩丈多長的黝黑鐵棍,教人無法相信那本是一條長鞭,只是這份持恆的內力,已足令人刮目相看,證明他確實已到可開宗立派的宗師級別。
當年隋朝初立時,長安舊都破敗,文帝楊堅下令在長安之側營建新都,名為大興,取大業興隆之意。以其時大隋一統華夏,舉國強盛,要建立一處可吸納元氣的陣法並不稀奇。
聲音不知不覺間放低,「至於地仙級的超卓人物,威能自是非同小可,按理說該破碎虛空而去,不知為何仍有閒情逸緻插手這裏的事務,真是奇哉怪也。」
尉遲敬德點頭,若是那是一個人隨時可以爆發的力量,那他們哪還有活路?對宗師中段的他而言,三大宗師的境界層次雖是遙不可及,但多少有過耳聞,其交手情形也斷然沒有這般恐怖。
「很強。」尉遲敬德的步伐略加速少許,很中肯地評價,「公子秘密練就黑甲騎兵,以此精兵https://www.hetubook.com.com,稍加磨礪,在戰場上以一當十,所向披靡也非是難事。可若是遇上如這兩位般的絕世高手,也只有被屠戮的份兒。」
李世民面色微變,隨即恢復過來,內心卻是風起雲湧,浪潮迭起。凌風未死,已是出乎他的意料,何況看去還神采熠熠,全無傷勢,精神飽滿,氣吞山河?
李世民與尉遲敬德一前一後,踏足分隔宮城與皇城的橫貫廣場,均是一嘆。
李世民淡然道:「我自有獨特的途徑。而且可以肯定,即便他此刻不死,一身功力也應所剩無幾。這正是誅殺他的大好時機。一旦錯過,那將必是我李閥的惡夢!」
尉遲敬德沒有見過尊主,不知李世民的具體所指,不由納罕,只聽他續道:「若是千余普通兵馬,以大宗師遠超常人的體能與技巧,要將之擊潰確是輕而易舉,但換作面對突厥出為出色的金狼軍,亦只有轉頭逃命的份兒,什麼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只在傳說之中。」
此時決不會再想什麼日後歸順李閥,連番算計他且不談,單是毀掉祝玉妍的肉身,就已是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大仇!
不過他對上凌風,十個也不夠看的!
李世民揚眉道:「其一,你可知,這皇宮之中有處可吸納天地元氣的陣法?」
李世民擺手笑道:「無妨。且看這天色,估計該結束的都已經結束了。」話是如此,但神色間卻透著無比的自信,不知這個認識自何而來。
他卻不知,李世民中間夾雜的一句地仙才是重中之重,陸地神仙之強,沒有人可以預料!
這類人,要麼好意結交,若是得罪,務要一擊必殺。他們一旦下定決心做起刺客來,今天殺倆,明天殺仨,什麼政權可以維持下去?不是每個官員都有皇宮大內般的護院。
「需知那《長生訣》是上古廣成子賜與黃帝軒轅的神物,裏面蘊藏了天外天的奇異能量,千百年來無人可以破解,想不到被他以某種異法吸收到。」嘴角的笑意泛得有絲陰冷,「可惜從今往後,這能量也要煙消雲散了!」
他只是被李世民機緣巧合下救了一命,為報恩而投到其門下,但李世民自有其獨特的人格魅力,沒有世家子弟的傲氣,嬌氣,相反還禮賢下士,這時表現出的豪情與膽氣,還有為他深知的強大實力,令他hetubook•com.com生出種適得其主,風虎雲龍的慶幸感。
尉遲敬德問道:「公子的意思是,今日可怕的天象,兩人是再也無法引動了?」
「江湖送其綽號『血手閻羅』,多有不實之處,而這綽號最初是從南陽傳出,蓋因明宗越掃了當地三派四幫一會的面子,手段確有些兇狠。之後他攜妻南下,其妻一路挑戰各家各派,名家武師自然嫉恨,而且沿途大小馬賊土匪全遭了殃,錢財索盡不說,性命亦多半沒能留下。因為這點,他在武林中的惡名才被越傳越響,幾乎魔化。」
李世民不經意地洒然一笑,像是嘲諷,又像是不屑,道:「看來今夜兩大高手交戰的情形對敬德你的信心影響頗大啊。」
李世民面容一肅,像是在回憶什麼,沉默半晌后搖頭道:「以傅采林一人之力如何能擋大隋天兵?其時大隋軍威遠播,戰無不勝,兵鋒所指,望者披靡,使得楊廣頗為自滿,結果卻在高麗折戟,這是他無能所致,怨不得別人。」
說到這裏,啪啪的拍掌聲響起,破敗的承天門前出現一道身影,赤著上身,露出壯實健美的虎軀,奇異的是在風雨中依然乾乾淨淨,而且沒有半道傷痕。
他歸順李世民是一回事,內心是否真正臣服又是一回事。
李世民搖頭道:「你只看到了這一點,卻不知今夜兩人能有此陣仗,亦須各種條件配合無間才行。」言下之意,自是日後再難有此威勢。
尉遲敬德不愧是武者,見慣世間生死別離,旋即收拾心情,沉聲道:「公子,今夜宮中損失如此慘重,迄今三公子與明宗越勝負未分,閥主與大批高手都退避三舍,公子這樣前去只怕會有危險。」
李世民淡淡道:「這劍意何等強大,三弟只能煉化其中一小部分,這樣驟然提升境界,對其日後修行的弊處可想而知。」眼中變幻著莫名的光彩,「而且這劍意消耗一分是一分,要想再有今日之威勢,難於登天。他的實力與三大宗師亦僅在伯仲之間罷了!」
偌大的宮城多數只剩下廢壁殘垣,高大宏偉的承天門變得破敗不堪,石塵處處,血跡斑斑,沿途不時可見死相各異的武士與宮人,還有重傷未死的在凄厲慘號。
李世民卻頓時有種被看透所有心事秘密的感覺,眼前高大的尉遲敬德似乎無法抵擋凌風穿透性的目光。他立即知道和-圖-書凌風在今晚一戰後,武功又有了可怕的突破。這個事實再次堅定他留下此人的決心!
且不論凌風年輕尚輕,有著極為出色的習武天賦,就是普通先天強者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招惹的。
李世民續道:「因為有了這陣法,三弟可以把方圓數里內的元氣都吸納起,即使以他強橫的身體,要想將這許多元氣貫體,亦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三弟驚世的一劍刺出,何其壯觀,但多數並非他可發揮的本源力量。」
「屬下不過道出實情而已。」尉遲敬德不卑不亢地道,「今日兩人交手,引起天象異變,足以毀天滅地。只怕在戰場上再多人也難與之相抗擷。」
狹路相逢,正是凌風!
相傳上古神人滿天飛,先天強者更是數不勝數,現在都成稀罕貨,原因在於天地間元氣漸少,修鍊起來事倍功半。所以不少門派都建在靈氣充足的名山大川,一來可修身養性,二來就是方便修鍊了。
尉遲敬德則眼中精芒爆閃,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這人定是他們剛議論過的明宗越,不僅沒有害怕,肺腑反升起激昂的鬥志,斜跨一步,護在李世民身前,往左腰一抹,長鞭在手,喝道:「鞭名歸藏,長兩丈三尺,明兄請不吝賜教。」
但以尉遲敬德的見多識廣,也不明白陣法是如何吸納元氣的。軍營的陣法與江湖上的陣法即使有相通處,但在奧理方面的差別無疑更大。
「其三,明宗越其人如何,相信敬德有所認識吧?」李世民腳步稍緩,回頭問道。
出手在即。
尉遲敬德心神一振,憂色一掃而空,表明李世民的開導有了效果。
他的舞台雖在戰場,但身為一名武者,碰上這種超脫人類範疇的戰鬥,所受打擊巨大得難以想象,一時間頗有萬念俱灰之感,只不過他意志堅定,強行把那股念頭壓下。但若仍不釋懷,久而久之必成心魔,為禍更甚。
這亦側面證明李玄霸的了得之處,換作一般人哪受得了地仙級的劍意?多半心神崩裂,吐血身亡。這也正是獨孤求敗告誡凌風,武功修鍊至大宗師層次再赴江南的原因,否則直接將劍意傳輸給他豈不方便?
李世民又道:「其二,三弟南下江南,得到曾被譽為天下第一高手的獨孤求敗遺留的劍意。」
尉遲敬德執著繞了數圈的鞭子的右手往上揚起,鞭子像變魔術似的倏地蹬得www•hetubook.com•com筆直,不屑道:「我家公子千金之軀,豈會與你這匹夫好勇鬥狠?」
他最擔心的就是戰場上個人武力也可以影響戰爭的勝負,那樣他再一無是處,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可言?李玄霸與凌風二人今天的表演都是超常發揮,其中一個必有退步,另一個絕難逃命,直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什麼狗屁千古一帝,宰了再說!地球沒了誰也一樣轉,可這天下要是沒了你李世民該是怎樣一副情形,真是讓人期待啊!」佛也有火,凌風又怎會例外?
李世民移動腳步,淡看風雨,忽然微笑道:「都道亂世出英雄。當今楊廣無道,群雄並起,無論是門閥還是草莽,廟堂還是江湖,都是人傑輩出。敬德你看今晚我三弟與那明宗越的實力如何?」
他沒有退避,反是攔住二人,顯然是這兩天壓抑許久,有必要發泄一下。而眼前的李世民,可不就是出手的最佳對象么?
「陣法?」尉遲敬德想起皇宮內外多處元氣稀薄的現象,大略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尉遲敬德同意道:「三大宗師當年就可以左右時政,如傅采林率領高麗族人,使得楊廣三征無功。他們就不該是這個天地間應有的存在。而三公子與明宗越看起來還要強他們一線,想必人間帝皇也奈何他們不得。」
「此子嫉惡如仇,行事果決,卻是性子偏善,從未殺過女人,廣納妻妾,頗有好色之嫌。雖有爭霸之意,可對天下會的管理鬆弛,軍隊領屬權均在手下寇仲、李靖數人之手,久而久之,必出亂子!」
畢竟幾百年來地仙僅出過數人,如燕飛、向雨田都是兩百年前同一時期的絕代人物,獨孤求敗橫空出世,與向雨田巔峰一戰,世間大宗師級數的強者雖多有感應,但終是未能親眼目睹。而尊主武功奇高,僅是被懷疑為地仙,因為還沒有人能逼他全力出手!
這一戰非打不可,問題不在於他,因為他完全可以日後再尋李閥晦氣,可體內真元受他情緒感染,自然流轉,土系力量瘋狂湧向全身,已到了非出手不可的地步!
尉遲敬德登時瞭然,盛傳獨孤求敗可一劍斷山,嚇得宇文閥青年一輩第一高手宇文化及成了十足的白痴,其劍意自是非凡,想不到他居然破空而去,白白便宜了李玄霸。
李玄霸無疑是個天大的變數!
「願聞其詳。」尉遲敬德恭敬請教道。
尉遲敬德和*圖*書立生感應,面色一凝,渾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出擊。他被凌風刻意忽視,也不氣餒,因為他知道兩人之間的巨大差距。
細雨輕柔,灑落人間,在無瑕的月光中飄起層層淡薄的霧氣,襯得眼前的幕幕慘劇像是場不真實的夢境。
從石之軒的身上可以推知成就大宗師的嚴格程度,他只是心靈有了無法彌補的破綻,就跌下神壇,掉到入微巔峰長達十余年,再也不能戰勝寧道奇。心境與肉身雙方面的完善,才可以證道人仙!
若李玄霸在此,定會駭然,因為他從沒有對凌風以外的任何人提過地仙劍意一事,即使父親李淵也不例外,想不到會被李世民一語道破!
「其實,若仔細研究明宗越與風清揚出手案例時,就可輕易看出兩人實為一人,作風沒有多大改變,不同處在於明宗越殺人方式較為殘忍罷了。這應與他修習了魔門功法有關。縱觀他所殺之人,泰半是大奸大惡之徒,只不過一般人沒他那麼大的殺性。」
李世民出奇的沒有動氣,也沒有隨凌風的進逼而後退,只泛出苦笑道:「明兄何必苦苦相逼,不管你是否相信,此間事與我並無半點關係。」
尉遲敬德古拙的臉上微微動容,眼中不由射出崇慕之色,規勸是本份,決定權自然在李世民手裡。
推開尉遲敬德,微笑道:「彭城一別,明兄別來無恙否?」神色從容,也沒有半分懼意,別有種泱泱大度的氣魄。
不過他顯然未曾料到世上仍有李玄霸這般人物,當初他細數當今強者,不外三大宗師與天刀宋缺,此四人均不可能竊其劍意,因為那樣必將對其本身堅定的求道之心形成強烈的衝擊,得不償失。
不過可以想象,今日凌風二人交手的情景與地仙相比,所差無幾了。若非他們在心境修為上都不夠,只怕可以破開虛空,現出傳說中可供飛升的仙門。
李世民讚許道:「敬德所言不差,明宗越除武功一道外,實不足為懼。而今日他能與三弟交戰多時,不落下風,多半要靠他體內的三種奇異的能量。」一雙眸子忽然變得深邃莫測,「據我所知,他這能量應來自上古奇書《長生訣》。」
數里長的劍氣,滿天的電火,武功稍差的強者都受不了,何況是馬兒呢?訓練的再精良也不頂用。若是這樣的高手在戰場上發威,百萬大軍也只有引頸就戮的份兒。這絕不是應在人間出現的怪物!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