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周流六虛
第241章 變生肘腋

趙德言與康鞘利舞刀揮袖,各自磕飛前後襲來的兩箭。
加上最後一個反問,立即改善拓跋玉眼下的不利境地,不然凌風再一伸手,一跺足,拓跋玉的小命也得交待在這兒。殺一個是殺,殺兩個是殺,相信凌風殺了這麼多人,再殺一兩個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就在多數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遠去的二人時,正在酒樓外仍覺得好像剛做了場夢的康鞘利也不例外,豈知變生肘腋,一種直透心靈的危機感傳來,暗呼不妙。
罪魁禍首凌風沒有一點不好意思,他已經站到那女子身邊,為她擋住漫天揚塵,溫情款款地道:「明月,你怎麼來了?」
他怎知這群人都見識了凌風的恐怖手段,心裏甚至隱隱覺得畢玄也沒有這等本事,更漫說與畢玄還差了天大距離的他了。在眾人的意識里,他能僥倖不死真是奇迹,值得大家研究討論。
淳于薇表情似嗔非嗔,幽幽地盯著凌風,旋又將目光移到明月的絕世姿容上,贊道:「姐姐你好漂亮哩!」
忽見淳于薇飄落,一隻小手按在她師兄的肩上,插入道:「你這人好可惡哩,人家本來有些喜歡你了,現在又覺得你好討厭。你這樣做除了惹怒師尊,打破中原與塞北武林的平靜外,能得到什麼好處?」
兩人上馬,疾馳而走,一行來時二十一騎,走時只帶有兩騎,好不凄涼。
凌風深情地看了身邊的明月一眼,後者回他一個感動的眼神,他的心底一股暖流徜徉,這才看向拓跋玉,嘆道:「你是在威脅我?」
眾人都靜了下來,不發出任何聲息,唯一可聞就是掌柜夫婦與夥計們粗重的呼吸聲。
他不敢再瞧明月,滿臉自然地回頭向正一心的火無處發的掌柜夫婦道:「這些銀票,約有幾萬兩,權作賠償。」說罷,天上就飄下幾張銀票來,順順噹噹落到他們手裡。
拓跋玉兀自在停在二樓怔著,甚至不知該做什麼好,這是他懂事以來頭次感到手足冰冷,無處可措。這也直接導致他懷裡的銀票被凌風無良地「借」去做了順水人情而不自知。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以墩欲谷的性格,就算他明知明月是凌風的女人,也會毅然探出他的碌山之爪,而以凌風的性格,就算明月不是他的女人,他也會毫不留情地拍出那一掌,只不過那樣可能會多一層思量,下手不致像眼下這樣狠吧。
他們這裏因為酒樓門前的幾盞大紅燈籠,所以光線通明,而四周則是一片黑暗,唯有藉著模糊的月色,方能辨出發射地的人影。
想到這裏,趙德言長吁一口涼氣,心和*圖*書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天下本來就夠亂的了,再亂上一些也無所謂。相比于橫空出世的天門,畢玄就無關緊要了。當務之急是需探察出《戰神圖錄》的下落,不然我免不得要落得依附他人的下場,或者,也如陰后那樣隕落……」
而且,人家墩欲谷也僅僅是想要佔點便宜,還沒有構成犯罪事實,罪不至死啊。嗯,你說他還沒死?靠!那是生不如死好不好?一場誤會而已,何必搞生搞死,影響市容呢?
那女子正是袁天罡的女兒明月,她摘去面紗,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俏臉,眉目如畫,宛然動人,佯作泫然欲泣道:「你要趕我走?」
「是啊,果然不愧是武尊的兄弟,依我看來,他至少得到了《炎陽大法》的五分真傳!」
拓跋玉冷冷道:「會主與家師約戰月圓之夜,只是要分出勝負罷了。但若任由會主這般欺凌後輩,你道家師就不會大開殺戒么?據我所知,會主除了天下會外,還有幾房嬌妻美妾吧?」
來人並不理會,緊迫而上,手中長槍光影不斷,全力出擊。
既然突利得手,那人也就飄退,二人並列一處,並不逃走。
在他們看來,墩欲谷調戲良家婦女的行為沒什麼大不了的,武功高,地位高,強佔幾個女人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唯一運氣差的就是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調戲這個煞星認識的女人,從兩人的態度來看,似乎關係還不淺。
從矗立街道對起的四座高樓之顛,四枝勁箭像電光激閃般,斜下百余丈的高度,在馬蹄聲仍是餘音縈耳的當兒,搠胸刺背而來,對兩人招呼周到。
趙德言亦不追擊,束手而立,依然含笑道:「這位想必就是西秦小霸王薛仁杲了!薛小哥武功當真了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邊墩欲谷還沒給喚醒,這邊又有十八人魂歸地府,眾人看得心驚肉跳,刺|激非常,若是這是場電影的話,肯定都會有種不虛此行的想法,這戲值了!
說來奇怪,明月展現出如花玉容,當真美絕人寰,艷冠群芳,偏生這麼多人竟沒有一絲反應,無不陷入各種心思里,籌謀著各般打算。
凌風正要摸清明月來意,偏生這幾人渾不知趣,暗叫晦氣。他雖欣賞這幾人忠肝義膽,明知不敵也要報仇,心有敬重,但轉念一想,這些人殺氣騰騰,一路也不知殺了多少中原百姓,做下多少罪孽,當真死有餘辜,一時惡念乍起,體內土系真元直衝腳底湧泉穴。
這是凌風從周圍氣場中得出的直觀反應。
當然,四十餘人把墩https://m.hetubook.com.com欲谷圍得水泄不通,存心看熱鬧的也不少,不是每個人都有趙德言、許開山、拓跋玉等人的眼力,靠得近了,左瞅瞅,右瞧瞧,好像下面躺著的是個實驗室里的小白鼠。
這夥人彼此交談,表達心中的震驚與讚歎道:
四箭激彈飛開,掉往地面。
拓跋玉陰陽怪氣的臉上恢復平靜,一揖到地,朗聲道:「好,我記住了!後會有期!」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婠婠沒有看外面又扯緊氣氛的三人,而是深深看著眼前這位氣質高雅的美女,眼神中帶著奇異韻味地道:「你叫明月?」顯然聽到凌風方才與她的對話。
待要呵斥她幾句,囑她勿要平生事端,忽然覷見樓下十八騎相互使了個眼色,手中大刀揮舞著斬向凌風,他直覺兩眼發黑,自己都要昏厥倒地,連忙爆發出無窮的潛力喝道:「住手!」
然而,趙德言亦是自顧不暇,幾乎在突利出現的同一時間,一人也無聲無息地現身,在這數息內跟他強對了三掌,那人掌力雄渾,竟絲毫不輸於他這身懷一甲子功力的強者,但他正面相對,自然清楚眼前這男子最多只有三十歲,而且絕非他們這種駐顏有術的老怪物。
腦海中一閃而過明月的絕世容顏,暗奇此女好像從哪裡見過,但又全然沒有什麼深刻印象,這種念頭對他這樣的強者而言確是罕有,不過如白駒過隙,不留痕迹,轉眼即忘個乾淨。
康鞘利武功不比趙德言,擋得煞是辛苦,這兩箭太過迅疾,讓他連拿出背後盾牌的機會也沒有,手中的馬刀竟豁了一個小口,震得他虎口發麻,端的是一等一的箭手。來不及鬆口氣,背後突然幻出千百槍影,漩盤激舞,把他籠罩在內。
趙德言並不輕鬆,暗想這件事定然不會如此輕易結束,畢玄一生孤獨,現如今只有墩欲谷這個兄弟與幾個徒弟算是最親之人,焉會善罷甘休?
生死關頭,他奮起餘勇,飛速後退,右手馬刀狂風暴雨地回擊了數記,低喝道:「你是突利!」
婠婠見凌風拍了一掌,聲勢驚人,旋即消失不見,忽然間意興闌珊,心裏酸酸的,默不作聲地自樓梯轉角下樓,雪白的赤足一步步地踏在階梯上,也響在她的心田,「祝師啊,以前婠兒有你關心疼愛,可現在我還有誰可以依靠?」
凌風神色倏地一沉,「回去告訴畢玄,八月十五的江都一戰,莫要叫我失望才好。若我敗了,我的門人弟子家人縱被他殺干殺盡也無話可說;若他在此之前敢動他們一根汗毛,我定叫整個突厥陪葬。m.hetubook.com.com
淳于薇黯然一嘆,沒頭沒尾地來了句道:「人家的壓力好大。」追隨她師兄去了。
凌風貪戀地看著她,感覺天地萬物都在為之驚嘆,儘管這是晚間,但在他的眼裡彷彿有種寶石般潤澤的光華仿若流水正在她的肌膚遊走,襯得她好像從畫中翩然走出的仙女,讓他是又愛又憐,笑道:「怎麼會呢?」
說到底,還是墩欲谷的情報收集不足,他要早知道凌風如此厲害,決不敢在附近放肆,強佔女人。
「明宗越這一掌的威力就不提了,墩欲谷的身體也好強悍啊,換作我們的話只怕早給拍成肉泥了。」
身邊的師妹淳于薇倒是看到銀票長腿飄飛的一幕,沒有一絲不滿,反而滿臉的好奇與興奮,喃喃自語道:「這人功夫很俊哩!我們所有人都加在一起也擋不了他的一招吧!中原竟有如此人物,好師兄,小薇心動了呢。」
刀袖箭相觸,其激鳴之聲響徹長街,幾乎將馬蹄聲淹沒。
說話間快若飄風地從破洞鑽下,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手法,肩上飛撾其中一端的鷹爪,脫肩飛出,發出犀利的破空聲,疾電般繞了個圈,噹噹清響,擋住了五個漢子的進攻,但仍有其餘十三人劈向凌風,有的把明月也圈了進去。
明月笑道:「小妹妹你也很不錯啊。」
拓跋玉落到地上,收回鷹爪,睚眥欲裂,這些人都死了,生死盡逝,每個人的身上至少有五處致命傷口。以他沉穩的性情亦忍不住眼中射出森厲神色,皺眉道:「明會主是要與我武尊一脈結成不死不休的死敵了?」
拓跋玉手上青筋起伏不定,任誰都知他在壓制戰意,一時說不出話來。
響聲連連,十八騎全部歪倒在地,眼中雖然殺機外露,亦飽含著無奈、失落、恐懼、悲傷種種情緒,但竟沒有一個有痛苦之色,那就意味著他們心知會死,但決沒想到死神會悄然降臨得那麼快!
當!當!當!當!
他的表情沒有一絲破綻,實則心下暗愁,剛一靠近她,那種心急火燎的可怕感覺又襲卷而至,下體氣血翻滾,讓他難受又難堪,這種來自心靈的悸動他也沒有好的解決方法,只能埋怨羲和了。唯有她才會在他被擒的數月里做下手腳,讓他對女色的免疫力驟然下降。
有深思熟慮者則在想:「莫非這明宗越真要與畢玄硬抗上了?剛廢人家親弟,現在又殺人家門人。你當畢玄的『武尊』二字是用白米大面換來的嗎?那可是幾千幾萬條人命屍骨成山堆起來的,比你這假閻羅殺的要多的多,份量也要重的多。」
至於猶躺在地上的墩欲谷,和*圖*書自然拜託給了人多勢眾的國師趙德言。
這時,康鞘利一個踉蹌,滾倒地上。這招雖然粗俗,卻也高明,因為他可以避開突利一剎那,更可以借背上盾牌來抵擋槍鋒,而且距趙德言只有三步之遙!趙德言完全來得及救他!
現在無人敢懷疑凌風有此實力,到了他們這個級數,除非一心求死,否則要逃走再容易不過,不拼出真火,誰也殺不了誰。
得了這麼多好處,他們竟會抱有如此心態,卻是凌風管不著的了。
之前趙德言等人跟凌風交過手后,雖然駭於他的實力,但也不免認為他心腸過軟,與傳聞中殺人如麻的「血手閻羅」還是有一定差距的。這下見他與墩欲谷一句話也沒有交流就痛施辣手把人家廢了,無不心神大凜,這廝分明是個喜怒無常的瘋子啊。
眾人先是目瞪口呆,想不到這嬌俏可人的少女會公然向一個陌生男子表示喜歡與討厭對方,這與中土的含蓄作派迥然相異,后又恨不得擊節而嘆,經她一鬧,劍拔駑張的氣氛馬上緩和起來。
他們為追殺跋鋒寒,一路同行幾近兩年,雖算不得兄弟,但感情比朋友還要親近三分,這時慘死,他竟不能為之討回公道,胸中抑鬱無以言表。只因為他士氣已奪,連一戰的勇氣也沒有!
他這麼說,眾人慾要作嘔,又覺得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道理的,強者嘛,殺幾個惹事的小螞蟻難道不應該嗎?不過這小螞蟻背後的可不是只老螞蟻,而是頭潛伏深山的萬獸之王猛虎!
墩欲谷身子報廢了,萬千痛楚齊聚而來,但耳朵沒聾,腦子也清楚得很,聽了議論,想要踹這群渾蛋幾腳,破口大罵,但四肢五骸好像不是他的東西一般,連喉嚨發出一絲呻|吟也不能夠,頓時一股血氣湧上就暈過去了。
夫婦倆一見銀票上的金額都興奮地打個哆嗦,忙不迭地謝了,心裏仍是腹誹不休,均想這不知道是哪個門閥的敗家公子哥,看這出手的瀟洒勁兒估計這種事乾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轟!十八人無論已經身在空中還是踩著奇步進攻的,腳下地面忽然黃土翻滾,如地雷引爆,炸了一層層土幕,又夾雜著石屑碎塊,好似一個個高速飛行的子彈。
凌風牽上明月光滑柔嫩的玉手,偷偷撫摸,暗自爽著,道:「怎麼?你該不會覺得貴我兩家還有和解的可能性吧?」
「哦,這樣看來這一掌裏面的玄機很大啊。」
凌風搖頭道:「我這人最好和平,向來討厭打生打死,只要你們不來惹我,我又何苦與你們做對?墩欲谷調戲我的女人,我廢了他;這十八人要殺我,我殺了他們www.hetubook.com.com。這件事說破天我也佔著理。」
明月含笑回敬她道:「你是婠婠?」
「其實不然,明宗越何等英雄人物,出手自然是有分寸的,既然聲明要留他一命,就絕沒有把人打死的道理。」
眾人發獃了稍許,想起自家身份的突厥漢子們趕緊一窩蜂地朝墩欲谷奔去,走的當然都是捷徑,跳窗的跳窗,跳洞的跳洞,各類輕功五花八門。
拓跋玉差點吐血,你二師兄我的心臟也不大好,經不得你連番驚嚇啊。你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這個殺人魔王?
須臾,煙消霧散,十八人的動作彷彿被定格了一樣,一動不動。
讓他持此觀點的最佳證據是他與畢玄短短几次接觸,他判斷出畢玄是個寧折不彎、唯我獨尊的人物,若是窩囊地咽下這股氣,勢必在他內心深處留下一絲破綻,而這種心靈破綻在將來的決戰中乃是致命的!
康鞘利這一判斷失誤,直接宣告他不脫杯具與餐具的結局。突利的伏鷹槍一擲,貫在脖頸處,將他插個透心涼,死不瞑目!
不及一炷香的時間里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委實匪夷所思。婠婠從凌風拍掌轟破樓層開始自階梯下樓,直至終於到了一層中間凌風站立處,酒樓變得面目全非,有人也生死相隔了。
他尚未意識到,這時的他與一天前的他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了,曾經那個躊躇滿志、野心勃勃的魔帥已經死了!他被凌風和尊主生生扼殺了!
念及祝玉妍,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多年的敵人對手死的那樣平淡,讓他平添許多人事無常的感嘆。
他的衣服在大興大戰時就破完了,除了杜伏威送的江淮令還在外,其他的金子、銀子、銀票全丟了,也幸好他的這些錢財來路不正,所以不怎麼心疼。他當然還沒到可以虛空造物的地步,眼下這幾張銀票自然是樓上拓跋玉的,事情因他們突厥人而起,賠償損失自然也理所應當。
趙德言疲憊地揮手讓手下不再聒噪,有這閑工夫還是幫墩欲谷整理下衣物的好,之後再延請名醫是必不可少的項目了。
近處的趙德言更早他一瞬有了感應,以他的功力,隱約聽到弓弦聲響,嗖!乍聽只是一把勁弓彈嘯,事實上卻是四弓齊發,因其時間拿捏得整齊劃一,故聽來只有一響。
看著滿目瘡痍的酒樓,掌柜欲哭無淚,老闆娘倒是殺豬似的叫了起來。
二女目光相遇,彷彿撕裂虛空,摩擦出一串電火花。
趙德言倒是沒有跟風,用不著如此矯情,只是從窗口一躍而下,站在不遠處,心中盤算開此事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以及自己今後的立場,何去何從,是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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