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洛陽問天
第255章 劍在心中

從這個意義上講,王世充辦的漂亮。
長孫無垢面無表情,好像早就知道她會這樣說,鄭氏微微嘆息,輕不可聞,她的女兒則垂下眼瞼。
長孫無垢見他眼神直往二姐身上瞟,心底不悅,蹙眉道:「會主若為求財,李家在東都並無產業,全靠外地供奉度日,沒有餘財,我等婦孺倒可傾家蕩產,變賣首飾賠償。但天下會聲勢浩大,未必會看得起這點錢財。那麼會主不是要求色吧?我等姐妹蒲柳之姿,怕難入閣下法眼。」
這正是讓他不解的地方,江湖上怎會冒出這麼多年輕強者?薛仁杲是一個,她又是一個。那麼她表現出的清純究竟是真是假?
凌風道:「都談妥了。」
凌風不以為意,滿懷趣味地看著李小姐,只見她平靜如常,一如他在說一件與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此時她那對令人神魂顛倒的秀眸射出銳利似乎能洞穿別人肺腑的彩芒,在凌風臉上來回掃視幾遍后,重新恢復了寧靜。隨意地踏前兩步,登時湧起一股森厲無比的氣勢,將凌風緊緊籠罩在內。
本來他只想試探她與李玄霸的關係,因為在他說她是李玄霸女人的時候,她雖未開口說話,但內心有了細微的波動,其中有喜悅,有迷茫,有恐懼,有憤怒,有傷感,萬般種種,不一而足。若非凌風精神細緻入微,對神識自動散發範圍內一切事物了如指掌,對方又是在無心防範之下,絕難在一瞬間發現這許多東西。看來她終非仙子,也有在意的魔障。
凌風聞言一震,縱觀原著,靜齋一直只有師妃暄一人在為平定天下而奔波努力。
凌風首次聆聽李小姐的聲音,恍若天籟,飄渺虛無,彷彿不是來自人間,而是自九霄之外悠然降下一般。他把餘下三女的神色瞭然于胸,卻沒放在心上,笑道:「我這人別的沒有,好像就膽子大點。」
凌風還了一禮,心中疑慮更甚,指著身邊冷麵冰霜的女子笑道:「李大李二的妻子都有了,那麼你該不會是李玄霸的女人吧?」
李小姐斜睨了他一眼,道:和_圖_書「好啊,只要你有足夠的膽量。」
觀其形,知其里,她一定有過一段神秘的過往。從她的髮髻來看,如今仍是雲英未嫁之身。凌風感受到她柔弱的外表下潛伏的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在他眼裡或許不算什麼,但比起師妃暄來說一點也不會遜色。
她看似簡單的兩步,所進距離只有一尺方圓,但予人行雲流水的奇異感覺,分明是種暗含上乘深奧訣法的步法招式,否則怎能從區區兩步中,表達出須要大串動作才能表達出的威勢。
李建成的老婆鄭氏無甚主見,李二小姐又不言語,一切都由長孫無垢做主,她答道:「會主與李家的恩恩怨怨我們也有所耳聞,你們男兒的事情,我們無心插手,也無從插手。不知會主肯否寬宏大量,放我們這些老弱婦孺歸見家翁?」
凌風苦笑道:「你們身在洛陽,你等的生殺大權全握于王世充之手,你們不去求他,找我做甚?」
他猜測道:「你出自慈航靜齋?」
凌風好笑道:「歷劫?什麼劫?情劫?」
凌風隨著一躍而下,落到一艘小艇的尾端,訝道:「你早有打算?」
晚風從洛河吹來,但兩人的衣袂卻沒有絲毫拂揚的應有現象。男的瀟洒飄逸,女的淡雅如仙,望之若一對神仙璧侶,哪知竟要動手交鋒,甚至以生死相拼。
她的手邊牽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女童,一身粉紅的衣裙,彎眉秀目,粉面桃腮的,就彷彿一朵清晨綻開的小花,卻眸神冰冷地盯著凌風,就像面對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
凌風翻了一圈資料,李淵這輩子的女兒足有十九個,最出名的當然是老三李秀寧,眼前這位真是聞所未聞,不過肯定不是李秀寧一母同胞的姐妹,應是李淵的妾室所出。
白衣白裙,微風拂來,吹得李小姐的長發微微飄起,淡然幽雅,高貴聖潔,便像是神仙一樣的人兒,不帶一絲煙火氣息,彷彿任人看上一眼也是罪過。她卓立船頭,道:「你何必明知故問,你不是有話要專程對我說么?」
凌風的興和*圖*書趣完全從長孫無垢這個名人轉移到她的身上,壓下心思,問道:「明某已經來了,敢問幾位目的何在?」
真是奇哉怪也,李淵都起事一個多月了,他的兩個兒媳一個女兒卻還在洛陽逗留,想必家眷都被王世充扣下了。老王倒是盡忠職守,對付反賊不遺餘力啊,現在顯然又有旁的意思,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但她心湖波瀾不起,通透空靈,坦然答道:「劍在心中。」
李小姐問道:「都談妥了?」
李秀瑤無力地發覺自己無法再前進抑或挪動分毫,因為凌風與小艇周圍的天地變成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她從任何角度出招都會暴露出空門。
位於主位的那女子年紀最大,乃是一名二十六七許的花信少婦,藕荷色的連衣緞裙緊緊包裹著她豐|滿的軀體,一隻金釵橫插髮髻,露出頸脖間細膩光滑的肌膚,如一層薄薄的暖玉般柔滑,本是難得的美人,可惜此刻容色愁苦,眼角猶有淚痕。
「有趣。」
「怎麼可能?」
李小姐起身,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她的身形窈窕修長,如嬌柳般亭亭玉立,這個動作更襯托出形體的豐|滿圓潤。她唇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道:「那還不走?」
說著,嬌軀別轉,她寧靜的臉上,透射出銳利的光芒!
說實在的,若是祝玉妍真的死了,他雖不至於殺盡李閥老弱婦孺,但也絕不會給他們什麼好臉色,說不定狠下心腸還會將其中的男丁宰個乾淨。這些都是沒準的事,誰說的清呢?
長孫無垢冷冷道:「會主是否強人所難了?莫不是以為我等姐妹可任你魚肉不成?大丈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等弱女子也不會例外。」
但他早已今非昔比,何懼之有,虎目忽地爆起前所未有的異芒,前邁一步。
兩岸泊了近三百艘各類形式的船舶,船隻往來不絕,水道交通頻繁熱鬧,小艇順流東向,夾雜在各式畫舫貨船間顯得另類。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必打官腔,廢話一套,說些你們造反,是誅九族的大罪之類,他不好這https://m.hetubook.com.com口,也不屑為之。
「純」不是指她不諳世事,而是她的內在心思絕不會通過喜怒哀樂來表現,完全是直達凌風腦海的印象。這種感覺若出自石青璇的身上凌風還不驚訝,但不期然在此碰上,由不得他不心生疑竇,暗忖有沒可能是天門培養出來的,他可不信李閥這種大家門閥會天然養成此等異數,這麼一個鍾靈毓秀的女子,定是出自青山綠水間。
整個小艇寬不過三尺,長不過尋丈,雙方這一進,距離唯有七尺左右,這是一段最不易留手的距離。
凌風兩臂交叉一抱,笑道:「都道朋友妻,不可欺,我與李氏兄弟雖然朋友沒的做,但也不會欺凌他們的妻子。不過這位李小姐么,本座正缺個暖床的通房丫頭,你們覺得怎樣?」
凌風不由將她與師妃暄作個對比,發現排除他對師妃暄本能的反感與警戒外,兩女有著驚人的相似,她們的修行功法他探測不出,但氣質均是一般的出塵脫俗,惑人心神。
殺劫者,無外以殺止殺爾。
凌風仍是負著雙手道:「你的劍呢?」修鍊《慈航劍典》的人豈能不用劍?
凌風暗罵王世充多此一舉,他再恨李閥也不會滅其滿門,但一想三女的艷麗動人與那小女孩怨忿的眼神,頓有所悟,自己倒是受聲名之累了,難道「好色」二字已是俺的代名詞?面容泛出苦笑,本要就此應承下來,反正就是一句話的事。忽瞥見那位李二小姐渾不在意的樣子,心念一動,故意沉吟道:「貴閥破壞了本座的尋寶大計,又殺我愛侶,要我放人總要拿出點誠意吧。」
左側那女子一聲輕咳,凌風自知這樣看人家女眷失禮,掩飾一笑道:「李夫人與在下會面似有不妥吧?」
這還罷了,最奇的是她整個人蘊含著一種奇異的氣質,就像經過了幾十重過濾后,糟粕盡去,只余菁華的純凈水一般,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透著那種純美。
李小姐背對著他,卻有些奇怪他的反應,似乎這件事應是盡人皆知,跟大白菜一樣的大路貨,又道和_圖_書:「不過我也是靜齋弟子,我是本代弟子中第三個修鍊至心有靈犀境界的,經師尊特許下山歷劫。」
凌風一聽又跟王世充有關,腦筋趕緊急轉,想想裏面是否有什麼陰謀。依言坐在她斜對面,眼神瞄往身旁與主座的兩女道:「這兩位美女也是李家的么?」
「二姐?」
豈知長孫無垢叱道:「明會主休得無禮,她是我夫君的二姐。」
長孫無垢銀牙輕咬,面色如火,雪白的脖子帶著淡淡的粉紅,豐|滿地胸膛急劇起伏,波瀾壯闊中雙峰頂立,幾欲破衣而出,還未說話,那邊鄭氏的小女兒已經破口罵出:「無恥!」鄭氏趕忙捂住她的小嘴,神色惶惶,噤若寒蟬。
李小姐眉頭輕皺,如西子蹙顰般溫柔美妙,說道:「靜齋每代必有兩個傳人入世,一明一暗,可惜我並非其中之一。」
他這是想起那日師妃暄隱晦提及要借他的魔種歷劫,現在魔種毀掉了,不知她會做何感想。三嬰破碎后,他難過,他心傷,其實未嘗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這多少有點忘恩負義的念頭,讓他很是內疚,原來自己真不是個好人……
長孫無垢哂道:「王世充怕得罪你,自然要我們親自求你網開一面。」
轉念一想,靜齋絕不可能只有梵清惠與師妃暄師徒二人,其能成為白道武林的精神領袖,定有一套完整的經營系統,不然她們的情報從何而來?在亂世中沒有對全局精確的情報,在對敵時無疑是致命的。這群尼姑能與魔門相持幾百年並佔盡上風,自有其過人之處。
李小姐用神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輕嘆道:「情劫么,我在上山前就經歷過了,此次正為斬斷塵緣,了卻因果,所歷者乃是殺劫。」
凌風仰天發出一陣長笑,豪氣干雲地道:「姑娘要殺在下,或許尚未有那個資格。」
凌風摸摸鼻樑,王世充這老小子也太精明了,既賣李閥一個人情,又給足自己面子,不過他若有心放人,當初又何必要抓人呢?以李閥能量之大,竟沒能及早把人接走,當真不可思議。
凌風搖搖頭,意味深長地和-圖-書道:「夫人勿急,何不聽聽李小姐自己的意見呢?」
凌風奇道:「去哪兒?」
李小姐蓮足輕點,竟射出了窗子,聲音傳來道:「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所不同處僅在於師妃暄眼神中透露出仿若在暗處鮮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傾訴對生命的熱戀和對天道的追求,而她好像圓融剔透的水晶,折射出的是令人心悸的平靜,似是無欲無求,也就等於沒有弱點。
這女子嘆了口氣,無盡的愁緒和著那一股幽長的氣息吐了出來,似是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朝著凌風盈盈一襝,道:「奴家李鄭氏,外子李建成。」
此女容顏清麗,儀態萬方,雪白的衣裙里包裹的身姿曼妙,一頭烏黑的秀髮披散在肩上,其間又夾雜著幾縷銀絲,卻是自然生成,而非心力憔悴后變成的那種蒼白,這非但無損她的美麗,反增某種扣人心弦的獨特魅力,此時即使寒著臉,也讓人不會因之而忍心動怒。
不過,細細思索,倒也可以理解。早年楊廣怕手底下臣子造反,下旨所有外出做官的必須把家眷留在東都,以為人質,李閥家大業大,單是李淵這一支就有好幾百口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全部轉移,的確頗有難度。另外幾年前楊廣刻意打壓李氏,將李渾李敏叔侄收拾,李閥在洛陽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來到這裏跟沒頭蒼蠅似的,如何救的了人。
凌風大為凜然,他竟有種面對鼎盛時期的李玄霸的感覺,並感到被她的精神和氣勢緊緊攫抓,只要稍露破綻,她會立即以雷霆萬鈞之勢進攻,令人無法抵擋。
長孫無垢淡淡道:「王世充要我們到此,我們就只能來了。我們婦道人家都不怕,明會主何必介意他人閑話。請坐。」
李小姐幽幽地道:「人生在世,有所不為,有所必為。你殺我三弟,今日我不為私仇,不為公義,只為正本心。秀瑤只好領教一下明兄的絕藝,看看融合了《長生訣》與《天魔策》的奇功,究竟有什麼玄秘之處?」
可思來想去,那種想法太過荒誕,說出來定會惹得此女拂袖離去,反添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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