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洛陽問天
第265章 縱論天下

王世充沉聲道:「禁衛共分翊衛、騎衛、武衛、屯衛、御衛、侯衛等共十二衛,每衛約五百人,總兵力超過五千,實力不可輕侮。兼有堅城可守,以元文都的性格,絕不會不戰而退,我們定要小心一點。」
以趙德言的涵養也不禁色變,回復鎮靜后油然嘆道:「自聞說天門以後,世間的怪事一樁接一樁,冒出的高手也越來越多了。」
則天門此時已清楚可見,門分兩重,深達二十許步,左右連闕,被寬約十八步的城牆相接,城關高達十二丈,氣象庄肅,令人望之生畏。
眾人轟然應喏,聲震皇城。
這群人沒有袁天罡的下落,早已分道揚鑣,哪想昨晚又在洛陽城外遇上,自然而然地乘亂溜入城,躲到辟塵的老巢來。有道是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他們這些武者恰恰相反,哪兒刺|激往哪兒跑。
辛娜婭點頭道:「風清揚與明宗越原是一人,也不知道這小子真名是哪個,相信世上舍當年楊堅外,再無比他崛起更快之人了,短短一年工夫就從一個無名小卒成長為近乎宇內無敵的存在,他那天下會席捲南方,從無敗績,最近又與竟陵、飛馬牧場結為聯盟,或許不日便會北克襄陽也未可知。」
他將話題從沙家引到李密、王世充的頭上,人人都知戲肉來了。
大明尊教就更不必說,那王世充是上代原子,因曾暗助玲瓏嬌的母親脫險,被查覺后破門出教,在隋朝做了大官,混的風生水起,在四月前接到朝廷詔令率軍北上回援東都,大明尊教就又跟他接上頭,圖謀奪取洛陽大權,後來又因某種原因一拍兩散,但畢竟合作基礎還在,王世充若真的失敗被逐,對他們而言也是件損失。
王世充左有犬子王玄應,右有老友歐陽希夷,前方由宋蒙秋率三十騎開道,聲勢浩蕩。
鬨笑聲起。
眾人面面相覷,無從理解。但都知道一點,洛陽這池水真的很深,牛如王世充、李密之輩也有可能陷進去爬不出來。
顯而易見,今趟的貴客就是趙德言與許開山等人。
奇怪的是,宮城像在一夜間搬空一樣,別說守衛,就是宮女太監也不曾見一個。在這裏,王世充彷彿變成一個睜眼瞎,他費盡心思收買的內侍全部消失。
頓了頓道:「而宋閥之所以支持天下會,其原因不外兩點,一是明宗越是個漢人,並是個堅定的民族主義者,深合宋缺脾性,二是hetubook.com.com明宗越娶宋缺的小妹宋氏為妻,乃是姻親之好。可惜此子太過好色,宋氏也僅是他眾多妻妾之一罷了。當然,若宋氏是他的原配正妻也可以,不過聽說她年歲既大,又是再嫁之身,怎做得了人家正室。我敢斷定將來明宋兩家必因此而生齟齬。」
趙德言舉杯笑道:「我們的榮老闆總管北方賭業行社,家底真是殷實啊。果然不愧為洛陽首富。」
王世充面臨入仕以來最大困境,稍有不慎即是萬劫不復的局面。這些日來楊侗對他畢恭畢敬,客客氣氣,讓他抱有軟弱可欺的錯覺,看來自己是低估這小子了。或者,楊侗的背後尚有高人?
現在的形勢對王世充十分不利,他必須以最快速度將楊侗搞定,整合兵力,一致對外,這樣才有與李密周旋的資格。
最後總結道:「天下會是三方締盟的紐帶,並隱有為主的意思,但自起事以來,明宗越這個會主從未參加過像樣的戰役,對會中軍隊能有多少控制力實教人懷疑。屆時無論亂起於蕭牆之內,還是與江淮、宋閥起了摩擦,聯盟很快就可能土崩瓦解。」
王玄恕奇道:「怎麼一個守衛也不見?」
軍隊四下逸散開來,進行搜捕。
趙德言沉吟道:「他最多只有兩日的時間,關鍵在於楊侗肯不肯幫他。」旋又皺眉道:「我發現我們忽視楊侗了。他絕不簡單。洛陽這盤棋愈發有意思了,鹿死誰手,委實難料啊。」
所有注意力全部投向趙德言。
趙德言只帶了四個漢子,乃是他的同門師弟,名叫荊義光、席會之、褚壯翔、婁騰成,均作漢服打扮,精華內蘊,武功縱不及他也只是略遜一線。而大明尊教方面許開山與莎芳佔了中間四席的兩席,突顯了善母在教中的地位,事實上自出大興后莎芳一身功力突飛猛進,直逼大尊許開山。
水奼女咋舌道:「都說你們漢人古板,亂七八糟的禮數繁冗複雜,光是聽聽都覺頭暈腦脹,這樣說來還是挺開明的嘛。」
沿途儘是甲胄鮮明的兵士,顯然皇城的控制權已全落入王世充的手中。
眾人恍然大悟,在這亂世經營兵器的確是最賺錢的行道,小小一個東溟派不一樣富的流油,橫行江湖,無人敢惹嗎?這類掌握軍工命脈的大商賈到哪裡都會被捧在手心裏。
席會之暗想男女間的破事與開明有何相干,笑道:「www•hetubook•com.com周亡后才有秦漢,那時的天下還沒有漢人的說法,只有華夷之分。不過自董仲舒上策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各種破規矩就越來越多啦。」
楊侗的劣勢在於根本沒有拿得出手的大將,故王世充略作猶豫,即下令進軍。這個時候畏首畏尾,無疑自掘墳墓。
辟塵笑道:「沙家是世家望族,不乏累世為官者,祖上更是以礦藏起家,以五金工藝名聞天下,只是分設全國的兵器廠就超過百家。想想吧,這樣的家族哪方勢力不得賣人家三分顏面?獨孤峰那廝就是沙家老爺子沙天南的表弟。」
榮鳳祥的府第建於城東北一座小丘之上,佔地極廣,規模宏大。一眼瞧去,林木間房舍星羅棋布,氣象萬千。若是入內,更會發現只是由三進組成的主宅便盡顯奢華富貴之能事。
辛娜婭問道:「哪個沙家?」
趙德言哈哈一笑道:「善母此言怕是有所隱瞞吧?王世充身為主持之人,焉能沒有提防到李密地到來,即使偃師方面出了岔子,也該派人專程暗殺李密才對。而這樣的重任,當然非貴教莫屬。」
此次與會的兩撥人明顯減員,全是絕對靠的住的心腹。
辛娜婭忽道:「言帥,你認為王世充退往皇宮,還有無翻盤的機會?」
他心中大罵楊侗蠢材,洛陽被破,對他有何好處可言,以李密的豺狼心性定會要他小命,而自己則要仁慈的多,最多挾天子以令諸侯。
莎芳嘆道:「王世充的計劃本是不錯的,將孟讓的部隊從偃師防線的缺口處引到洛陽城下,任之劫掠一番后將之奸滅,既可增加洛陽軍民對瓦崗的仇恨,又能大漲因他連場敗於李密而低迷的士氣。可惜李密棋高一籌,將計就計,竟親自趕來指揮,並出人意料地攻破偃師,後續部隊可源源不斷地過來支援,使他的計劃成為大大的笑柄。」
由於這算是家宴,自有曼清院的紅阿姑們捧場,熱鬧一番后辟塵大發紅包,將之揮退。
眾高手目光齊刷投向王世充。他才是主心骨。
他現在唯有認定楊侗與李密有勾結,憑藉楊侗皇家的威望,儘快收復城門,否則曠日持久下李密的魏軍支援不斷增加,封鎖洛陽周圍城鎮,那樣別說反攻無望,就是插翅也難逃出生天。
水奼女奇道:「宋玉致應是宋氏的侄女吧?按漢人的規矩,這不是亂了輩分嗎?」
和_圖_書塵道:「天下會南交宋閥,東合江淮,西臨巴蜀,緊緊壓制著林士弘的楚國與楊廣苟延殘喘的江都朝廷,無時無刻不在擴張壯大。若中原群雄仍是目下各自為戰的狀況,早晚要被它蠶食吞併。這種極端不利的局面只有李密這個義軍霸主真正控制洛陽后才會改變,那時他挾著破洛之威,擁百萬之眾,勢不可擋,山東王薄、徐圓朗等唯有歸順一途,屆時他便可乘李閥四面楚歌之際西入關中,蓄成大勢。」
元文都是楊侗的心腹大臣,心機深沉,精於算計,是楊侗小集團的智囊,王世充來洛陽幾個月來一直與他鬥來鬥去,佔盡上風,心下一直看他不起,但也不敢大意。直到此刻,王世充才深為選擇在昨夜引狼入室而後悔,若是在真正牢牢掌握洛陽后再發動計劃,絕不致落於眼下的境地。
後面不知誰介面道:「看來都給嚇跑了。」卻沒有人發笑。
而他此來的最主要原因是宮城內有楊廣為自己留下的逃生密道,直達城外,他大可抓住有限的時間反敗為勝。
辟塵搖頭謙虛道:「這兩年兵荒馬亂的,生意不行啦,洛陽新任首富可是沙家。」
前堂不僅面積大,空間高,裝飾華麗,其氣勢更比得上宮內的殿宇。中央六根瀝粉蟋龍金柱直上屋頂,天花布滿紋雕,中央的藻井是二龍爭珠立體浮雕。其它傢具、掛飾均非常講究。
旁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觀其肌膚與眸宇可推測多半是異域人士,可聽到她那如銀鈴鍾音般好聽的聲音,均開始猜測她會否是中外混血,因為她的漢語字正腔圓,是地道的北方漢語,若無她的長相參考,定會肯定她是漢人無疑。
若他無法在這危急關頭展現出過人的魄力與魅力,此間眾人定會棄他而去,各奔東西,那樣他便真正再無翻身之日。
蹄音轟鳴下,整個皇城也似在晃動起來。
莎芳可不會說出王世充與他們之間的分歧,苦笑道:「王世充膽大妄為,事先並未與我們通過訊息,在李密出現后他的高手團也曾設伏暗殺,均宣告失敗。我們適逢其會,也想過摻上一腳,怎奈李密身邊的保護力量委實強大,除有『南海仙翁』晁公錯外,更有三百名看不出來路的護衛,這些人時刻維持某個奇異的陣形,我敢肯定縱是寧道奇、畢玄之流陷入亦難免一死。」
王世充之所以沒有趁李密尚未在洛陽站穩腳跟時集中全力反撲和_圖_書城防,來個關門打狗,瓮中捉鱉,實屬無奈。
許開山在關外也是響噹噹的角色,雖是隱姓埋名,但提起「大尊」來誰不敬畏三分,可這一周來他連逢了空、凌風、李玄霸、北斗七煞這些變態人物,將他的自信打擊得體無完膚,亦嘆道:「依我看,應是自去年劍魔獨孤求敗橫空出世后才變成這樣的吧。好像原先所有強者都在蟄伏一樣。」
則天門位於南牆正中,南對端門,北對玄武門,與中央各殿的正門貫穿在一條中軸線上。
前面是永泰門,接著就是主殿乾陽殿,乃為舉行大典和接待外國使節專設。越王楊侗奉命鎮守洛陽,但終究沒有登基稱帝,平日也不到那裡去。
水、火二奼女仍是青春煥發的迷人模樣,烈瑕不知有何任務未至,卻多了個美女,一身黑色勁裝,並用黑紗蒙面,皮膚卻出奇的雪白,似乎無血流動,膚下的筋脈微微發藍,和眼中偶爾爆射出的微藍之光相映成趣,她便是五類魔中武功最強的「毒水」辛娜婭。
辟塵微笑道:「若宋缺為加深雙方關係,只有讓他的寶貝女兒宋玉致嫁給明宗越,待其稱帝后立為皇后。但任宋缺其奸似鬼,也絕想不到他與李密的承諾馬上竟要踐約。就看堂堂天刀有無能耐讓一女侍二夫了。」
趙德言的魔相宗擁有的中堅力量就是他們五人,自他遠避漠北后,勢力的重心就轉移到塞外,洛陽本與他八桿打不到一塊,扯不上關係,但數月前李密曾暗地裡派遣使者到突厥洽談合作事宜,頡利大汗看出中原的戰亂絕非三年五載可以平息,對這樣一個盟友有益無害,曾令「悍獅」鐵雄和「雙槍將」顏里回南下助李密一臂之力,後來這兩人死在杜伏威手裡,趙德言便多了一個擔子在身上。
王世充更覺不太妥當,楊侗方面定是另有安排,可自己卻捉摸不透,搖搖頭,暗中提醒自己切勿亂了方寸,楊侗小兒沒什麼大不了,多半使的空城計一類的疑兵伎倆,好讓李密有足夠時間收拾自己。
他窘困於缺兵少將,對於洛陽軍隊而言他終是外來戶,新近招募的嫡系部隊太少,根本沒有與本地軍隊打成一片。負責城防的郎奉、宋蒙秋也是洛陽軍的老人,更別說把持各門兵力的大小將領了,王世充不可能一口氣把他們撤換,唯有用各種手段拉攏收服。所以一旦在東門失守,其餘諸門便會失去鬥志,遠無進行巷戰、拼www.hetubook.com.com盡一槍一彈的打算。
宮城周圍九里,四面開有宮門。
眾人無不深服其論。
則天門中門大開,但連半個門衛的影子都看不到,一派違反常理的教人莫測高深。
在場三方與洛陽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試探彼此的態度很有必要。
王玄應對這種情況也摸不著頭腦,問道:「父親,我們該如何做?」
前方開路兵暢通無阻。
趙德言搖頭道:「中原各方勢力盤根錯結,李密、李閥、竇建德互相牽制,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統一。李閥此時情勢危急,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以李淵父子的能耐說不定會鹹魚翻身。天下會擴張雖速,卻有一致命破綻,那就是他的大勢是建立在杜、宋、明三家聯盟的基礎上的。但江淮軍可不是只有杜伏威一個人當家,輔公祏若存心與之反目,從中搞鬼,雙方合作時必有裂痕。」
他們魔門就是武帝末期才成立的,由於思想偏激,與正統社會格格不入,這才在邪道上漸行漸遠,直到現在令人聞之色變,從內心深處排斥恐懼。
辟塵老道脫去道袍,易過容,就成了大老闆榮鳳祥,一下子年輕好幾十歲,似是個保養得很好的中年男子,臉瘦身高,但神情嚴肅,一副難得露出笑容的樣子,卻能予人冷靜自若的感覺。他忝為地主,自要殷勤招待眾人。
褚壯翔哂道:「此次獨孤峰與尤老太婆吃錯了葯,把閥中大批高手帶到江都與宇文閥火拚,等於白白把洛陽讓給王世充,不過現在看來,還是李密佔了便宜。誰能料得到王世充竟會愚蠢至斯,拱手請李密入城呢?」
與她臨座的席會之解釋道:「漢人遵行的多是周禮,那時諸侯女出嫁,陪嫁的媵妾亂輩的多去了,孔老二對此可沒什麼指責。」
連攔路的陷坑障礙及埋伏的弓箭手也沒有。
辟塵的老君觀雖不在洛陽,但各項生意、情報網路都以洛陽為根基,誰控制洛陽都會對他的利益劃分產生遠大的影響,若是遇上李淵這類對魔門邪道反感之極的人物,一旦泄漏身份,他就完蛋大吉。刻下王世充與他稱兄道弟,還不知道他是魔門的妖人,否則會持怎樣的態度也不容樂觀。
後堂與前堂同樣寬敞,只接待最重要貴賓。現在這裏列了十席,其中四席居中,六席平均靠邊分佈兩旁,突顯出堂中四席的尊貴位置。
奇怪的是,辟塵道祖真傳的門人無一在場。
王世充沉聲道:「進乾陽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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