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九指無奈地看著他，想不通為什麼這傢伙知道許多別人不知的秘聞，卻連最基本的常識也不曉得，解釋道：「李天凡是李密的兒子，在李密被宰後繼任瓦崗寨大當家之位，還比他老子更進一步，自號『魏王』，稱王的第一天就封了手下大將一批官職，最叫人稱絕的是敕封翟讓的女兒翟嬌為王后。那翟嬌肥胖如豬，跟乃父一樣雄壯，真難想象李天凡怎生受得了。哈！」
為首守衛眼中精光一閃，道：「諸位少候，在下這就去通傳。」
穿門過戶，或經天井，或走游廊，最後到了一個轎廳內。
商秀珣笑意盈盈地打量了他良久，才柔聲道：「只是凌兄這副尊容倒令秀珣不得不聯想起某個人哩！罷了，幾位請安坐！馥兒，上好茶！」
凌風回到雷九指身旁坐下道：「這場主不但是個雅人，似乎還有點學識，不過卻透出一種孤芳自賞的味兒。這樣的美女征服起來才有勁道。」
在西北角地勢較高處，建有一座宏偉的城堡，背倚陡峭如壁的萬丈懸崖，前臨蜿蜒如帶的一道小河，更是蔚然壯觀。峽道出口處設有一座城樓，樓前開鑿出寬三丈深五丈的坑道，橫亘峽口，下面滿布尖刺，須靠弔橋通行，端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原來足音響起處，竟是在連接這轎廳的走馬樓，離門口不出一丈的距離。那即是說，來人到了兩丈的範圍內，她們始生出警覺。兩女都是輕功高絕之輩，對此均有遇上同行的感覺，此人輕功之高，絕不下於自己！
凌風拜服。
通過弔橋，跨河入城，守橋者都神態親切熱烈，氣氛融洽，問道：「幾位何許人也？有何貴幹？容我等上前通報。」
不同類的禽畜被木欄分隔開來，牧人在木欄間來回賓士，叱喝連聲，農人則在田中默然工作，耕牛不時發出低鳴，混和進馬嘶羊叫聲中去。他們看到有外人來到，多視若不見，偶爾有幾人友善地微笑示意。
雷九指露出孺慕之色道：「不錯。」
四人瞧著入門處，眼前同時一亮。
凌風插口笑道：「他算是魯老的記名弟子吧。和_圖_書曾跟魯老學過點賭術方面的小道。」
許揚點頭道：「原來如此。雷老弟也算是有心之人了。咦，梁謙小子來了，估計是場主要見你們了。」
眾守衛目光集來，想探知這一行四人還有何內情。
進入農莊牧場后，四人踏著碎石鋪成的道路朝城堡走去。
足音伴著擊掌聲傳來：「精彩！秀珣險些慢待貴客，恕罪恕罪！」
凌風哂道：「可惜你把那什麼三大寇說的厲害，一副牧場危在旦夕的模樣，但看眼下的情勢，分明天下太平，與世無爭，差點累我白跑一趟哩。」
眾人循目看去，但見一個四十許間作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客客氣氣過來，他就是牧場專管人事的副手梁謙，頂頭上司乃是大管家商震，在牧場可謂炙手可熱。
在這仿若仙景的世外桃源中，密布著各類飼養的禽畜——白色的羊、黃或灰色的牛，各色的馬兒，各自悠遊憩息，使整片農牧場更添色彩。
凌風報上幾人姓名，指著辛娜婭道：「我這位朋友求見貴場場主，乃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有封密信需親手交給商場主。」
辛娜婭美目顧盼道：「看得出這裏人人會武，即使武技低下，但聚在一起，也是不容小覷的力量。」
梁謙道：「你們在這裏坐一會兒，場主馬上就到。」
淡雅的裝束更突出了她出眾的臉龐和曬得古銅色閃閃發亮的嬌嫩肌膚，散發著灼熱的青春和令人艷羡的健康氣息。
除了雷九指長得稍為磕磣點，實在是男帥女靚，給人視覺上的享受，由不得同志們和藹可親。當然，最主要的是凌風又施展行賄大法，有雷九指的銀票開路，自然無往不利。
凌風不以為然道：「你說牧場有人來犯，那更是沒影兒的事情，不是妖言禍眾是什麼？辛姑娘在漠北受過別人恩惠，口信又非必不少的事情，能傳就傳，不能傳就算了，彼此都沒有損失，何樂不為。」
雷九指看得目瞪口呆，凌風暗笑這廝沒出息，起立施禮道：「可是商場主芳駕來臨？」
余者自然好好招待四人。
凌風點頭受教道：「是和*圖*書！是我不對！」
凌風訝道：「雷老哥，我到現在為何還沒看出牧場有什麼大麻煩？」
那雙似如脈脈含情的大眼睛留在凌風的身上，一對黛眉忽然蹙聚，使她秀額現了幾道漪漣般的嬌俏淺波，道：「凌兄能在今晨嚇退惡僧艷妮，足以名動江湖。為何以前秀珣從未耳聞過凌兄的大名呢？」
雷九指不答反問道：「據說魯妙子前輩就在牧場，此事是真是假？」
四人被梁謙引著趕往場主的起居處飛鳥園。
雷九指尷尬道：「這麼說我來的確是多餘了？」
雷九指奇道：「為什麼是差點呢？」
雷九指嘆道：「一周來關中、山西、河北、河南連場大戰，令人目不暇接，朱粲、李密的死亡直接導致形勢逆轉，曇宗、明宗越給世人上了生動的一課，真的有人可以百萬軍中取上將頭顱，足可刺|激武者對武道的赤誠追求。」
雷九指失聲道：「喂，不帶這樣的吧？你說好來幫手的！」
城牆依山勢而建，磊砢而築，順著地勢起伏蜿蜒，形勢險峻。城后層岩裸|露，穴兀崢嶸，飛鳥難渡。
雷九指止住笑，動容道：「這或許是你的一項長處，就是肯承認錯誤，且能從錯誤中學習。如我明知玲瓏說的很在理，就拉不下面子道歉，怪不得你的武學成就會這麼高，心態境界遠非我可以比擬。」
雷九指雖不滿他小看賭術，卻也無從辯駁，賭術對於精通天文地理機關算術等等學問的魯妙子來說，確是微不足道的小道。來到這裏，頗有點小小的不爽，要說他在賭林與死去的香貴並稱「北雷南香」，威名赫赫，此間居然沒一位仁兄聽過他的大名，不可謂不失敗。
辛娜婭與玲瓏嬌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的驚訝。
從正面看去，飛馬山城更使人嘆為觀止。
雷九指贊道：「姑娘果然眼力高明。第一代場主商雄乃武將出身，深明拳頭在近的道理，遂鼓勵手下族人研習武藝，宣揚武風，是以牧場內人人驍勇擅戰，無懼土匪強徒，成為了一股能保障地區安危的力量，贏得附近城鎮住民的崇敬。有點類ｈtｔps://ｍ•heｔuｂｏｏk.ｃom.ｃｏｍ似獨霸山莊對竟陵的作用。飛馬牧場要用人時都在附近的子弟兵中招聘新人，少有求諸外鄉，這樣可以確保內部人員的忠誠度。」
言下之意是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龍潛于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在竟陵郡西南方，長江的兩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界劃出大片呈三角形的沃原，兩河潺湲流過，灌溉兩岸良田，最後匯入大江。
凌風見他笑得開心，也跟著傻笑，腦袋裡對李天凡的記憶卻沒有觸及，有些遺憾。
她那對美眸深邃難測，濃密的眼睫毛更為她這雙像蕩漾著最香最醇的仙釀的鳳目增添了她的神秘感。
許揚道：「這件事最近已不是什麼秘密啦。魯老在我牧場潛修數十載，現在沉痾盡去，正在天下會督造兵器與戰船，早不在牧場了。對了，你與魯老有何關係？」
一個矮瘦老頭抽著煙管，吞雲吐霧地自城樓一角起身走來道：「這位雷老弟急公好義，老許我很是感激欽佩。冒昧問你一句，老弟為何不辭艱險，為我牧場奔波？」
說罷，左右腰間嫩肉就遭到兩女的襲擊，疼得哇哇大叫，惹來鬱悶的雷九指哈哈大笑。
雷九指介紹道：「第一代場主商雄乃晉末武將，其時劉裕代晉建宋，他為避戰禍，率手下和族人南下，機緣巧合下找到這隱蔽的谷原，遂在此安居樂業。由牧場建成至隋統一天下的一百六十年間，飛馬牧場經歷七位場主，均由商姓一族承繼，具有至高無上的威權。其它分別為梁、柳、陶、吳、許、駱等各族，經過百多年的繁衍，不住往周圍遷出，組成附近的鄉鎮，至乎沮水的兩座大城遠安和當陽，其住民過半都源自飛馬牧場。」
辛娜婭正看著屋外反射著陽光的園林，負手微笑道：「李天凡與翟讓的聯合明智之極，不然隨著李密的慘死，瓦崗士氣一落千丈，若他們雙方還鬥來鬥去，瓦崗寨肯定完蛋大吉，平白給山東河北的軍閥佔了便宜。據說李密出事的當天，李天凡在南陽與朱粲眉來眼去，不知有什麼圖謀，不過不幸遇上明宗越，朱粲m.hetubook.com.com當場身亡，迦樓羅國宣告解體，他的女兒朱媚與姘頭白文原領三千人不知所蹤，李天凡也受傷放棄行動，逃回滎陽稱王。風雲變幻之快，莫過如此。」
凌風笑道：「場主的情報工夫做的很到家。不過我也聽說那明宗越、風清揚、侯希白、楊虛彥、師妃暄、婠婠之流都是最近才出道的年輕高手。」
雷九指老老實實坐了下來，凌風三人則四處張望，看什麼都是那麼新鮮，見西窗外園林的另一邊有座建築物，憑窗瞧去，原來是間書房。室內布置一式紅木傢具、桌上放著文房四寶，靠壁的櫃架滿是古玩擺設，牆的一壁還掛著一副對聯，上書——五倫之中自有樂趣；六經以外別無文章。卻不見有人。
這當然是託辭，但像場主這類有身份的人，確不是想見就能見的，不然她不得累死？關鍵還在於辛娜婭沒有拿得出手的信物。
凌風興緻一來，好奇道：「李天凡是何許人也？他的老婆難道很醜嗎？」
這裏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物產豐饒，其中飛馬牧場所在的原野，牧草更特別豐美，四面環山，圍出了十多方里的沃野，僅有東西兩條峽道可供進出。形勢險要，形成了牧場的天然屏護。
一位儀態萬千，烏黑漂亮的秀髮像兩道小瀑布般傾瀉在她刀削似的香肩處，美得異乎尋常，幾乎可以跟婠婠媲美的勁服女郎，步入門來，對他們的存在沒有半絲訝異。
雷九指沒好氣地道：「你面都沒見著，就知道她是美女了？說不定你跟那李天凡一樣悲慘，到時候哭都沒地去。」
辛娜婭糾正道：「是個口信。」
為首守衛為難道：「這個無憑無據，場主貴人事忙，日理萬機，未必有空會見諸位。」
眾守衛齊呼「許公」，顯示他在牧場非凡的地位與人緣，此人姓許名揚，現為二執事柳宗道的副手。
商秀珣在兩人對面大方自然地坐下，露出一絲若月兒破開烏雲的笑意道：「不敢當。」
雷九指面無表情地道：「真正的危機是看不見的。」
沿途園林美景層出不窮，遠近房屋高低有序，錯落於林木之間，雅俗得體，最別ｍ•hetuboｏｋ.cｏm.ｃom緻處是由於莊園居於高處，不時可看到飛馬城下延展無盡的牧場美景，在朝陽的照耀下安詳寧和。而廳堂等主體建築兼用穿斗式和抬梁式的梁架結構，配以雕刻精美的梁檐構件和華麗多變的廊前掛落，加強了縱深感，在園林的襯托下，予人明快、通透、幽深的感覺。
辛娜婭道：「李閥困守大興，四面楚歌，目下暫無消息傳來，但成蟲成龍，就在這幾天了吧。以時局論，天下馬上就會有完全不同的格局了。」
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去，草原盡頭都是山峰起伏，延伸無盡。
凌風擺手道：「無妨。大叔儘管通傳就是。商場主若不賞薄面，我們也不會在此糾纏。」要多洒脫有多洒脫，看得遠近小姑娘們心曠神搖，頻拋媚眼。
凌風淡淡道：「我聽說本代場主商秀珣是個難得的美人，一向緣鏗一面，如今有暇一親芳澤，也聊勝於無了。」
玲瓏嬌笑逐顏開，道：「這確是個大牧場。我們塞外很多牧場都及不上它呢。」
四人經過山道，來到可鳥瞰牧場的山嶺時，見到山下田疇像一塊塊大小不一的毯子，構成美麗的圖案，不由心曠神怡。在充滿悅目色彩，青、綠、黛各色綴連起來的草野上，十多個大小不一的湖泊像明鏡般貼綴其中，碧綠的湖水與青翠的牧草爭相競艷，流光溢彩，生機盎然，美得令人屏息讚歎。
許揚道：「可是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
旁敲側擊下，才知道「三大寇」來勢洶洶，迫得商秀珣一眾回援，僅剩徐子陵一人留守竟陵，所幸有寇仲神兵天降，帶來大批好手突然出現在竟陵城牆，使竟陵方士氣大振，這才抵住江淮軍的圍攻。但三大寇與牧場大軍只短兵相接了一次，不勝不敗，不離不棄，似是意在牽制牧場兵力。這兩日牧場又重新開始正常勞作，一旦賊寇再犯，即有鐘聲警鳴。
正打量室內裝飾的玲瓏嬌氣呼呼地目瞪二人道：「生得貌丑又不是罪過，翟嬌的遭遇那麼可憐，最好不要再拿她來開玩笑。」她這麼說有點自憐身世的意思，與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的辛娜婭相比，她嬌小玲瓏，平日不無自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