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一聽，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心下稍安，還順桿往下爬，「照顧內宅本就是妾身的本分，三姑娘也不必客氣。」
「謝謝爹，謝謝母親！」
章致知怎麼聽不懂張蜻蜓的話？可他略一思忖，便笑呵呵地道：「你既知道母親疼你，這就最好了。」
周奶娘也壓低了聲音，「可不是這個話？姑娘你往後可別這麼鬧騰了，又不提前打個招呼，昨晚可把我的魂都嚇飛了，還以為你中了邪呢！一會兒人多，可別亂說話。我去開門，綠枝你伺候著姑娘穿衣。」
張蜻蜓剛提起綠枝，林夫人就曉得她是想把這丫頭弄走了，立即笑著上前，把話題岔開，「三姑娘孝心可嘉，但也得顧惜著自己的身子。這深更半夜的，你若是熬夜替老爺抄了經文，又讓老爺如何安心？若是姑娘因此有個好歹，就更不好了。為人子女，身體髮膚皆受之於父母，可不能不好生愛惜著。」
林夫人沖張蜻蜓得意地挑眉，我看你這回還怎麼有臉繼續賴下去！
蘭心也不願意啊！老爺雖好，畢竟沾了個老字，她還這麼年輕，當然是更喜歡年輕英俊的少爺們。
張蜻蜓要是這麼好打發，她也不配做扎蘭堡殺豬女狀元了！
綠枝輕噓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這才悄聲道：「小心人聽見！姑娘昨晚既說了這話，自然就要做到，否則多不好！」
「這樣啊！」章致知點了點頭，卻笑道：「夫人你也是的，我知道你心疼兒子，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三丫頭也是你的女兒，你不能光想著兒子，就ｈeｔｕbooｋ•ｃｏm•ｃｏm忘了女兒了。泰安還小呢，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什麼人，你若是有心給他收伏几個好的，從現在開始調理也來得及，何必非跟三丫頭爭呢？」
經過昨日，這些丫頭們對三姑娘是否真的服氣，還未為可知，但起碼都生出了些敬畏之心，不再像初見面時的漫不經心。
至於林夫人么，就算有最後的亡羊補牢，但也為時已晚。章致知淡淡地道：「既然都折騰起來了，我這一時半會兒的也睡不著了，回書房再看看書，你先歇下吧！」
張蜻蜓怯怯地看了母親大人一眼，然後連連擺手，「沒事，沒事！」
時辰一到，該四位教習嬤嬤輪番上崗了。
當下再不敢違拗，眼珠一轉，反而扮起了賢良，「既是老爺都如此說了，那妾身還有什麼好說的？綠枝的缺也不必改了，統共在府里也沒幾個月了，就這麼領著吧。至於蘭心，你也不必留下了，仍是跟著三姑娘去。寧可我這少一個人，也別讓姑娘受了委屈。」
張蜻蜓一見她過來了，卻嚇得跟避鼠貓兒似的，一下躲章致知背後去了，「沒……我真的沒事！母親，我方才不是故意叫綠枝的，只是一下子突然就忘了……」
章致知要是連這麼明顯的神色也看不出來，那就是誠心裝傻了，「怎麼，還有事？」
林夫人心裏那個氣喲！她要那個不安分的小丫頭幹什麼？讓她天天琢磨著如何爬上章致知的床？
解決了一樁心事，張蜻蜓這一夜是睡得格外的香。
不過現在，和_圖_書她卻不得不做出一個解釋，「哦，綠枝那丫頭我瞧著甚好，便把她升了一等，留在身邊了。不過三姑娘那邊，我可是足數撥了人去的。兩個二等，四個三等，一個不缺。」
綠枝聽得最末一句，是又想笑又不敢笑。見周奶娘開門，小丫頭們端盆子遞水進來了，忙收斂了神色，安排她們幹活。
「對對對！」章致知拍拍女兒的手，和顏悅色地勸著，「三丫頭，爹知道你的孝心了，快回去歇著吧！這天已入秋，風寒露重的，可別傷著身子。」
「慢著！」林夫人恨恨地掃了她一眼，附在章致知耳邊悄聲道：「老爺，這綠枝行事端莊沉穩，我是想把她留給泰安使喚的。您也老說我過於嬌慣他了，他那房裡多是跟他自小玩到大的，一點都不知道怕。這綠枝可是我看中好久的人，再找一個可真不容易。您可別只顧著心疼姑娘，就忘了兒子了！」
但是章致知已經笑呵呵打起了圓場，「我以為是什麼大事，既是從小服侍你的丫頭，夫人，你就還是把那丫頭還給她算了。也不用破例，就把綠枝一等的份兒再降回二等。三丫頭，你就把你的大丫頭再送一個給你母親使吧。」
還不快滾！林夫人心中暗罵，卻見張蜻蜓話雖如此說，她的身子卻不動，一雙大眼珠子還在留戀地回頭張望。
張蜻蜓不爭了，老實地點頭，「那我這就走了啊！」
她轉頭就衝著荷風軒一干下人吩咐了，「你們還愣在這裏幹什麼？快送三姑娘回去！」
張蜻蜓嗤笑，「這天下的可和*圖*書憐人多了去了！我全都管得過來么？既是回來了，就讓她好好當差。綠枝，你現在可是我身邊的第一大丫頭了，可得多用著點心。我的要求很簡單，甭管她們私下幹什麼，第一，該她的活就好好乾，別想白拿錢不干事。第二，不能窩裡反，尤其是敢算計我的，一律殺無赦！」
可綠枝懸了半天的心，終於落地了。強按住心頭的激動，上前就給老爺夫人磕頭，要重歸三姑娘的麾下。
張蜻蜓連忙替嫡母申冤，「母親說得不錯！像我身邊現來的彩霞姐姐，原是二姐姐身邊的得意人，只是跟著二姐姐生了病，這才給我。因母親送了個一等丫頭給二姐，這才有機會抬舉綠枝。我房裡原本還有的兩個三等丫頭，全都升了二等。一個留下了，還有一個給了大哥，換了兩個三等回來。還有一個艾葉，懂點子醫術的，母親就給我換了爹您房裡的榴喜過來。我今兒剛從祠堂回來，就見一個認識的也沒有，全是新人喲！噯，你們都快過來，給老爺瞧瞧。母親可是真心疼我，挑的個頂個漂亮呢！」
「這是怎麼回事？」章致知不悅地瞧著林夫人，雖然綠枝只是個小人物，但好歹跟在張蜻蜓身邊許多年，他還是有點印像的。
一早被周奶娘叫起來，還有些睡眼惺忪的，就見綠枝捧了沓經文進來，「哇！看你這眼睛紅的，不會昨晚上全在抄經吧？你那手還傷著呢，快自己找些葯抹上。我其實也不過是那麼一說……」
林夫人心裏慪得都快吐血了！這死丫頭，還真會和*圖*書演！
林夫人一哽，完了，自己這話反過來給章致知一解釋，又成自己偏心親生兒子了。
使勁眨著眼睛，努力擠出些水光來，「爹，我知道母親疼我。只是……只是女兒自小給綠枝服侍慣了，她每天晚上都要給女兒念書講一段故事，女兒才能安心地睡得著。要不，女兒睡不著，還會做惡夢的！」
不行！林夫人是堅決不肯。
章致知懷疑地瞥了林夫人一眼，難道她又折騰孩子了？正色對張蜻蜓道：「你有話就直說，爹在這兒呢，沒什麼不能說的。」
這位三姑娘是她們早就領教過的，最近她在府中又著實打了幾場硬仗，連二少爺都給趕出家門了，實在讓人不得不怕。甭管林夫人怎麼吩咐，她們教起她來，卻是異常的盡心儘力，唯恐給自己惹來麻煩。
你當你還三歲娃娃啊！不待林夫人找話堵她，張蜻蜓自己想了一個折衷的方案，「我也知道自己不配使一等丫鬟，要不這樣，我就在母親您這兒借一張鋪，讓綠枝跟我說說話，把我哄睡覺了再抬我回來？或者，我拿房裡的丫頭給您換？我拿兩個二等換一個綠枝行不？要不夠，再加上那四個小的，我就要她一個使喚，這總該行了吧？」
張蜻蜓也不管，就讓她自己去折騰了，反正她到時能見到東西就好。
三日光陰匆匆而過，張蜻蜓正在納悶，那位李大俠怎麼還不上門？卻不知，李大俠是斷然不能來了，但是李大俠的姨娘剛剛給請進了林夫人的上房。
「多謝爹爹！」張蜻蜓快語如刀，「那我就把蘭心送給母和圖書親了，她最是年輕伶俐，很得母親的心。蘭心，你快出來！」
林夫人目送著相公大步流星地離去，臉都氣得扭曲了！那個死丫頭，越學越滑頭了，真是防不勝防！
綠枝趁空在張蜻蜓耳邊問了一句，「姑娘，昨晚上到底出了什麼事？榴喜差點就投了荷花池。今兒一早才給後門的老鄭媽送了回來，鄭媽還求我在姑娘面前美言幾句，別怪她，她也挺可憐的。」
張蜻蜓斜睨著榴喜，就見她一張白凈的面龐變得慘白，烏黑的眼珠子里沒有一絲神采，似是一夜之間就蒼老了十歲，心下倒生出幾分憐意來。本想關切幾句，但一想起昨夜自己好心沒好報，還是未能釋懷。於是仍舊擱置一旁了，只私下囑咐了綠枝一聲，多留意她的行蹤，除了白天里的活，晚上再別派她出門。
他當然有他的考量，雖說林夫人此舉有故意給張蜻蜓穿小鞋之嫌，但他還不至於為了這個就在人前折損林夫人的面子。在他看來，只要女兒有丫頭服侍，管他是什麼來頭？
林夫人瞧見張蜻蜓這個裝嬌示弱的樣兒，那渾身上下的氣都不打一處來，忍著氣上前溫和笑道：「就是呀，三姑娘，你要是有什麼事，怎麼不能跟父母說的？」
三姑娘大獲全勝，一兵未折，把綠枝又拐了回來，心下得意非常。
負責綉猛虎圖的趙嬤嬤知道自己肯定完不了工，主動來向張蜻蜓告了個假，說是要拿回家綉，其實已經打算花錢消災，在外頭找了綉娘來幫忙了。
林夫人氣得臉都快白了，有這麼夸人的么？分明是在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