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月荷見她轉不過彎來，也顧不得會說些難聽之言，只得跟她把道理剖析明白，「上回你回門，就沖章老爺送你那樣一對梅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章老爺對你還是不錯的，對吧？」
「不行！」張大姑娘恩怨分明，有一說一，她可沒有打落牙齒和血吞的習慣，既然是林夫人做出這樣缺德之事，她就非找她討回公道不可。
「我就這麼過分了！」張蜻蜓心裡頭窩著火，不吐不快，指著身後的嫁妝，「你瞧瞧，快來瞧瞧吧，你媳婦連個正經嫁妝也沒有，全是一堆破爛，這樣的媳婦你要了幹嘛？我告訴你，她還是個庶女，庶女你知道是什麼嗎？就是小娘養的，可比不上你這樣正兒八經嫡母生的，我就是個賤種，配不上你，你快休了我，趁早另娶一個好的去。」
潘雲豹有點被嚇著了，不明白媳婦到底是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原本的氣焰倒給她澆滅不少，只是納悶，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到時就算明知林夫人在搞鬼，說不定章致知也不會承認，說不定反而要幫著林夫人，把責任推到幾家陪房身上，打他們一頓，全給賣出去完事，這可絕對不是張蜻蜓要的結果。
好啊，這頭死豹子居然學會頂嘴了？張蜻蜓怒不可遏，挽袖子沖他面前，「你看我不順眼是不是？那好啊，休了我啊，你以為我多稀罕你么？草包一個，養著你還浪費糧食，咱們一拍兩散，各過和圖書各的。」
「姑娘！」周奶娘一直想勸，左右插不進來，此時聽張蜻蜓說出這樣話來，可嚇白了臉。「小兩口鬧彆扭，你這是說的什麼渾話？」
「什麼不是？」他越解釋張蜻蜓就越生氣，「那你說你自己今天幹什麼去了？大哥給你的功課你有做了嗎？你拿出來看看呀！」
對呀，那我不就更應該到他面前去鬧了？張蜻蜓覺得自己更有理由了。
張蜻蜓不是傻子，靜下心來細一琢磨，就知道盧月荷給的意見非常正確。
陸真早已聞聲趕來，把他往外推，「二少爺您快出去，少奶奶今兒心情不好，您別聽她胡說。周奶娘，你快帶姑娘回房去。」
潘雲豹也有點生氣了，任誰被人這麼教訓都有點傷自尊了，「我怎麼分不清好歹？娘讓三弟陪我去做個推拿怎麼就不行了？他們也是關心我。」
「為什麼？我爹在不更好么？讓他給我主持公道！」
她頓了一頓，索性把話說透，「雖然相公也在，但我不怕說這個話，這事若是在府上傳揚開來，弟妹你這輩子都要給人笑話，將來還指不定有什麼捕風捉影的事兒栽到你的頭上呢，你可真別不信。」
她幾乎可以想象，自己衝到林夫人面前，她就那麼得意洋洋地瞟著自己，淡淡的表情嘲笑著，「三姑娘，這可怪不得我，全是你自己蠢，你自己蠢，你自己蠢。」
見她正在氣頭上，怎麼也不肯聽勸，潘雲和圖書龍與妻子對視一眼，也只得作罷了。畢竟這是她和她娘家的事情，攔得了初一，也攔不住十五。倒不如回去幫她想想有什麼好法子可能解決的，這還有用些。
盧月荷勸張蜻蜓不要現在去鬧，自然有她的顧慮，「現在這個時候，府里人都回來了。你就算鬧，也要等著你爹不在時候。」
張蜻蜓嗤之以鼻，「他們關心你？他們不讓你做功課，帶你出去玩就是關心你。那好，你跟他們過去，讓他們養著你真是爛泥糊不上牆。」
「你還有臉回來？」張蜻蜓正一肚子，打眼瞧見他一臉酒足飯飽的樣子，那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周奶娘想拉著張蜻蜓走，卻被她把手一摔，還上趕著去罵潘雲豹，「怎麼不吭聲了？沒種是不是？就知道你是個沒種的，成天就會窩裡橫，你看你都做了些什麼正經事啊？養著你白讀書都讀不進去，你說你活著幹嘛？人家惜容妹妹有病還想著心思要給她哥少找點麻煩，你倒好，就怕你哥過得舒坦，非得讓他把心操碎了不可，你說你生來是不是討債的？誰都欠了你的么？」
陸真拉著綠枝，招呼安西一起出來，回手給她掩了門，打發大伙兒都回去該吃飯的吃飯，該睡覺的睡覺了。
「你……」潘雲豹怒了，「你凶什麼凶？你別以為爹讓你管事，我就得什麼都讓著你，還說你養活我？你什麼時候開始養活我了？我們現在不都還是和-圖-書吃著家裡的？哼，還是雲祺說得對，對你們女人，就不能太嬌慣對你好一點，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告訴你，你是我媳婦，就得聽我的這個家，我說了才算。」
盧月荷也是這個意見，「弟妹你倒不如把此事擱下，你要用錢，我們先給你……」
「這是怎麼了？」潘雲豹剛進家門，就覺氣氛不對。
周奶娘當然要去，還帶了壺熱茶，包在茶窠子里溫著，悄沒聲息地坐在一旁。張蜻蜓也不理她，只是瞪著那些花花綠綠的嫁妝，思忖著到底要怎麼才能逼林夫人應下這樁事情。整間屋子裡悄無聲息，連呼吸之聲都已凝滯。
陸真走上前來，「大少奶奶說得很是，姑娘，您可真的不能這麼由著性子去鬧，就算是要回去討個說法，起碼也要等到明兒天亮了，老爺上朝了，再私下找夫人去談。不過您可別怪我潑冷水，到時也多半沒什麼效果。」
唉，張蜻蜓懊惱得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子。
「你們都別勸我了，讓我自個兒想想。大哥大嫂，你們忙了一天，連飯都沒吃，快回去吃飯吧，我答應你們，不去爹面前鬧，但我一定要回去找母親大人問個明白。」
周奶娘不知發生了何事，怯生生在門口問：「這……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就是了！」盧月荷緩了一口氣，對張蜻蜓道：「你若是現在就沖回家裡去，當著你爹的面把事情抖摟出來，就算是章老爺給你做ｈtｔps://www•heｔuｂｏoｋ.com.coｍ了主，可你讓他怎麼下台？萬一你再大吵大嚷地把事情傳揚出去，讓人知道章府的夫人剋扣庶女的嫁妝，這不光是她一人沒臉，就連你們整個章家都沒臉了！」
「不是……不是！」潘雲豹幾回想插嘴，愣是插不進去，急得臉都紅了。
一推門，闖進客廳，就見媳婦眉頭緊皺，一張漂亮的桃花臉硬是擰成了苦瓜，還是著了火的，渾身散發著怒氣。
這事的確不能鬧到章致知面前去，這樣的醜事，讓他如何接受？萬一弄得連潘家人都知道了，那更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別說以章致知那樣一個愛面子的個性，就是尋常人家，也是堅決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盧月荷卻搖了搖頭，「就因為章老爺疼你，所以你才更不能給他沒臉，要不你問問他們，今兒這事，蔣家四姨奶奶是不是也幫著遮掩著？」
潘雲豹一時語塞，「是娘，三弟……」
院子里靜悄悄的，下人們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卻都知道二少奶奶心情不好，一個二個都屏著氣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潘雲豹給罵得簡直是百口莫辯，當中又有許多聽得稀里糊塗之處，半晌也搞不清楚狀態，嘴唇動著，卻是一字也不知該怎麼說。
潘雲豹給噎著了，沒想到張蜻蜓居然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一時倒不知怎麼回她，「你……你不要太過分啊！」
「出去出去。」張蜻蜓心情惡劣之極，把所有人都往外趕，「你們讓https://m.hetubook.com.com我一人待著，好生想想！」
只跟周奶娘耳語，「姑娘的嫁妝給夫人做了手腳，現下心情十分不好，咱們都別煩她。您要不放心，就到門口陪著，只別出聲就行。」
「你別跟我提他們，枉你活了這麼大個子，是好是歹都分不清楚，你說你還能再沒用點么？」
安西點頭，「剛查出問題時，她就當著我們的面，交待了所有經手的夥計，說若是有人敢傳出去一字，立即打死就是我們跟去的人，也只有綠枝和我，還有白大叔兩口子知情，其餘人全不曉得。只說是要差了東西要重新核算，便帶回來了。」
未免又暗悔起來，當時自己幹嘛那麼蠢？非到林夫人跟前去鬧上那麼一通？弄得給了林夫人一個這麼好的借口，再要翻案，認真追究起來倒是自己的錯了。
「那行，我們這就先回去了。弟妹你也不要太生氣，早些休息。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倒不好了。」潘雲龍安慰了弟妹兩句，和妻子走了。
可若是不鬧，那還怎麼逼林夫人承認呢？張蜻蜓左思右想也沒什麼好主意，心裡頭是越想越窩火，越想越頭痛。
滔滔不絕就開始罵，「我說你到底還是不是人的？為了讓你好好念點書，學點功夫，你哥是操心使力，恨不得什麼都替你去了。連你爹這麼個大忙人，都抽出工夫來教你。可你倒好，才學了幾天不到，就怕苦怕累地躲清閑去了。這人但凡有一點良心，一點志氣，也沒有你這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