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新媳婦的新生活
第153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蘭心一下給問得愣住了,「什麼怎麼回事?」
她主動拿起扇子,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姑爺您自個兒好好看看,這哪裡有半點見不得人的地方?」
墨冰輕聲念完了,也不敢多說些什麼,靜默著垂首站在一旁。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她當下取出貼身鑰匙,賭氣就開了張蜻蜓放置貴重物品的箱子,「姑娘一點家私,全在這裏了,姑爺您來看吧。」
立夏卻作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嚇得立時跪下了,眼中含淚,「二爺,您就行行好,放過奴婢吧,奴婢可一個字也沒說過什麼,要是給二少奶奶的人聽見……」她叩了一個頭,語帶嗚咽,「奴婢不想象立春那樣被賣出去。」
今兒彩霞被張蜻蜓帶出去了,裡屋當班的大丫鬟便是原本服侍潘雲豹的立夏,眼見他露出那樣表情,從小服侍他長大的立夏如何不知他心中苦惱?
「知道了。」接連兩次興頭都被人打斷,潘雲祺極是不悅。
周奶娘一聽這話,覺得不對味兒了,氣得臉都白了,她生平雖然懦弱和順,可是卻極其護短,尤其是遇到張蜻蜓的事情,那是當仁不讓的。當下怒視了蘭心一眼,忍了半晌才哆嗦著說出話來,「姑爺,您是在哪兒聽了人家的挑唆,難道就疑心姑娘么?好,您要看,奶娘就拿給您看,不過您看了,回頭可得給我們姑娘一個交待。」
她這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沒意見,其實已經提了一肚子的意見了。
潘雲豹臉色鐵青,「念。」
周奶娘驚覺說錯了話,急忙改口,「那是因為……」
想了一想,覷個周奶娘沒有瞧見的空子,鑽到他書房裡去了,「二少爺,您心情不好么?其實今兒這事也不怪二少奶奶生氣,誰知道祝小姐就這麼闖進來了?」
可是,那個願望真的能實現么?蘭心偷偷哭了,眼淚掉進了洗衣盆里,一滴一滴,如淋漓不盡的雨。
「還有誰?」小豹子想殺人了。
就是回去告上一狀,娘也不能怎麼樣。現在爹正在生她的氣,幹嘛沒事找事?說起來沈家也是親戚,張蜻蜓此舉並不算太過分,那就一起去唄。
潘雲豹咬牙切齒地道:「那你把那把扇子,就是姓鄺的那小子送給媳婦的扇子拿出來,他還送了什麼東西,也一併拿出來。」
蘭心反倒吃了一驚,一時想歪了,嚇得頓住腳步,「二姑爺,這……奴婢不敢。」
是……為了我?潘雲豹呆了一呆,隨即更大的羞辱與憤怒湧上心頭,她就那麼不願意嫁給我么?那她的心裏不是有人了,還能有什麼解釋?
她一步一步挪回了屋子,只想好好睡一覺,可是搭班的小丫頭指著盆臟衣裳道:「這是你的,我的已經做完了,你可別忘了。」
丫鬟們都躲著她,不敢上前,而自己的屋裡黑著,連盞燈也沒點。
「這是怎麼了?當班的人呢!」張蜻蜓有點火了,難道這些丫頭們趁著過年就放鴨子不成?
眾人就見二少爺忽然發起狂來,把所有人全都趕出房外,閂了門,把這份難言的痛苦、無奈、煎熬與折磨盡數留給自己。
周奶娘給他的樣子嚇壞了,脫口而出,「是因為夫人把她許了你!」
事到如今,也不是立夏能夠掌控的了,她也不知道這位素來天馬行空的爺到底想到哪兒去了,只得出來去尋蘭心。
「我怎麼對你了?」潘雲祺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情我願的事情,難不成爺還強迫你了不成?」
可是你沒看到的時候呢?如果她的心裏有他,豈不比做出什麼事來,更加要命?
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這個不是潘雲豹不信任張蜻蜓,而是出於一個男人本能的忌妒,自從聽說這事,他一直就想弄明白,他跟張蜻蜓究竟是怎麼回事。媳婦在沒有出嫁之前,對他難道就沒有一點動心?要說起來,他可比自己的條件更好一些。
蘭心見潘雲豹臉色越發難看,心下更加得意,她忽地想起一事,也給加了上去,「唉,姑爺您可別生氣,誰叫我們姑娘生得好呢?招人喜歡也不奇怪,別說鄺公子了,就是……」
周奶娘就見潘雲豹忽地扯著蘭心衝進房中,很是詫異,「姑爺,您這是怎麼了?」
立夏目的已經達到,心下滿意了七分,更要賣乖,「二爺說得哪裡話來?奴婢可不敢與二少奶奶相提並論,只是看到了,想到了,就忍不住就說幾句公道話而已。二少奶奶可是大家閨秀,教養分寸定是極好的,只是可能一時氣頭上,才行事有些偏差吧?」
蘭心實在是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了,賠笑求情,「好妹妹,我今兒實在不舒服,肚子有些疼,能拜託你幫著做下么?」
可是這又關他什麼事?不過是一起出去玩玩而已,一不要他花錢,二不要他出力,何必做那個壞人得罪人?
蘭心反正也說了,索性抖落個乾淨,「那回,可不是沈舅爺無緣無故來的,我分明在姑娘那兒看見一封信來著,上面就提到他了,只是姑娘藏得好,沒看仔細。」
一把將她大力拉進房來,反門把門閂上,潘雲豹只求她一事,「媳婦,我們圓房好不好?」
立夏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位爺心裏還是很顧惜著和二少奶奶的情份,雖有些意見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不願說她的壞話,於是說話愈加謹慎了,「奴婢真的沒什麼委屈,若是少爺非逼著奴婢無中生有說些委屈出來,那才是真正委屈了,奴婢的生死全在二少奶奶手上捏著呢,別說二少奶奶要求嚴格一些,就是再嚴格一些,也是為了奴婢們的長進,咱們只有遵從的份,哪裡還敢有意見的?」
「你怕的什麼?」潘雲祺一面揉搓著她胸前的軟玉溫香,一面哄她,「爺既然要了你,你當然就是爺的人了。不過你也知道,咱們家裡沒有納妾的規矩,若是貿然把你提起來了,難免遭人忌恨,等老爺回來了,也不喜歡。故此,你這些時再忍耐忍耐。」
眼下覷著潘雲豹的神色緩和下來,她這才試探著開始挑撥離間,「二爺,二少奶奶雖是奴婢的主子,可是今兒這事,奴婢大胆冒犯一句,她確實有行得不妥的地方。」
立夏沒什麼可查的,只是夫人那個是非之地,也是不方便去的,她們之間有些什麼貓膩她也不想問,只是潘雲豹還在屋裡等著,不能不管,她想了一想,「那你去夫人那兒去尋尋,叫她快點回來,有事找她呢!」
「可是您答應過,要娶我的。」蘭心真的嚇著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掉,這回是動真格的了。若是三少爺要了她又不認賬了,那她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不過半日未見,小豹子憔悴得嚇人,活像曬蔫了的青菜似的,苦大仇深的沒有半分精氣神兒。
蘭心明知道他這話是給自己開脫,可是事到如今,由不得她不信。如果不信,這讓她情何以堪?承認自己的失敗么?
問世間,情為何物?情為何物。
潘雲豹聽她這麼欲蓋彌彰地說著,心下便知有些不好了,「是有什麼委屈么?有的話就說出來,我替你們作主。」
蘭心在那兒,終於實現她一直以來最大的夢想,成功爬上了某個少爺的床。
這還差不多潘雲祺從鼻子里冷哼一聲,表示勉強通過了。
張蜻蜓附在他耳邊道:「一會兒人多,咱們玩咱們的,讓他們來看著那兩個,就不怕丟了。要不,你瞧我這倆丫頭,哪裡擠得過人家?倒是讓她們先去得月樓佔位置的好。」
小豹子心裏很是憋屈,他明明都跟那祝心辰沒什麼,為什麼媳婦就是不信自己呢?發起脾氣來,連句解釋也不聽就跑了,真是比他還暴躁。
什麼扇子?周奶娘莫名其妙,「姑爺,這大冷的天,您找扇子做什麼?」
墨冰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當下展開瞧了,就見上面行雲流水般寫著一闋詞,「自古姻緣天定,不由人力謀求。有緣千里也相投,對面無緣不偶。仙境桃花出水,宮中紅葉傳溝。三生簿上注風流,何用冰人開口?」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而葉菀瑤也不傻,進門的時候,並沒有帶太過漂亮的丫頭,幾個陪嫁都是些忠心老實的,潘雲祺也提不起什麼興趣。
蘭心未曾說話,先嘆了口氣,「要說起來,我們姑娘當真命苦得很。您知道,她不是嫡女,在府中,也不太受夫人待見。我們姑娘和二小姐同歲,議親的時候本是一起的。」
見潘雲豹欲言又止的為難模樣,她忽地明白過來,「二少爺,您是想問我們姑娘和鄺家少爺從前的事情吧?」
潘雲祺斜睨著她,忽地一笑,「那你知道以後該如何行事么?」
今兒蘭心確實當班,不過此刻卻不在,和她搭班的小丫頭不敢隱瞞,照實說道:「夫人那兒的小丫頭過來尋她,要她幫忙描幾個花樣子,她去了有一會兒了。不過她一早的活還是幹完了的,姐姐不信,可以過來檢查。」
潘雲祺見她怕了,復又坐下,臉色稍霽,「我是答應過啊,可是你也不能這麼拿刀子逼著我不是么?別的不說,三少奶奶進門才多長時間?我要是現就把你收了回去,你想她該怎麼作踐你?可是你要是有了身孕,還有誰敢作踐你?我可是一片真心地想疼著你,護著你,你卻把我的好意當作驢肝肺,你說我生不生氣?」
二少奶奶為人精明,她的位置那是堅不可摧的,她一個小小的丫鬟就別想著能夠鬥倒張蜻蜓了,不過張蜻蜓這人心地倒還公道,只要你不做出過分之舉,她還是很好說話的。故此,立夏算計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博得潘雲豹的寵愛,以期有一日能夠抬成姨娘,這就是最好的下場了。
蘭心略一躊躇,主動伸手,將潘雲祺的手拉著放在自己懷裡,柔柔地蹭著他,擠出笑來,「爺,要是以後蘭心再犯傻,您可千萬不要憐惜,儘管用力責罰,只要蘭心知道,爺是真心疼我就好了。」
這兩日剛好葉菀瑤在行經,給小謝夫人補得龍精虎猛的他正要找人發泄發泄,也就卻之不恭了。
潘雲豹急急追問重點,「那後來呢,姓鄺的那小子是不是先看上你們家姑娘的?」
可是能怎麼辦呢?
所以她會上弔,然後在上弔之後,忘了從前的種種,徹底忘了,甚至連字都不認得了。只因為她若還是從前的自己,就肯定無法嫁給自己。
小豹子拿著劍的手都直發顫,什麼叫「情為何物,生死相許」?
立夏一聽這話,便知有些不好了。hetubook.com•com她怕潘雲豹節外生枝,反倒不美,猶豫著說了一句,「二爺,您這是有什麼事?」
周奶娘雖然聽不懂,可是有那些情啊,痴的,感覺也多半不是什麼好話了。
蘭心聞言粉臉漲得通紅,淺嗔薄怒著,「爺就會欺負人家!」
沈大海立時給臊了個大紅臉,原來還想賣個順水人情,結果你看看,人家這家風,多麼公正無私?
潘雲豹最近頗讀了詩書,文墨比平常有些長進。再看到那闋詞,怎麼讀怎麼不是味兒。復又看這扇子,見扇面上畫了一對鴻雁,幾抹流雲,而背面用古篆提著一首詩,卻是好些都不太認得,於是便叫,「立夏,你去把我書房那本通典拿來不用了,去把墨冰或是雪硯叫來。」
「對了,三姑奶奶,」沈大海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到一事,「這回我負責帶新兵,潘二少爺他們幾個目前都分在我那營里了,我把他們幾個全都編一塊兒了,帶他們的也是我的好兄弟,您放心,我都打好招呼了,肯定會好好照應他們的。」
「咳。」潘雲豹重重地一頓足,「什麼敢不敢的?我要問你幾句話,你照實說就行了!」
「姑娘的東西全都是周奶娘收著呢,只怕她不會給您看的。」蘭心故意這麼激了一句。
蘭心忙道:「沒事的,想來也沒什麼大事,我服侍完爺再回去。」
見她說得言辭懇切,潘雲豹就是有滿腔的不悅,也不好發出來了,聲音未免就放軟了下來,柔聲安撫,「行了行了,我沒生氣,只是想靜一會兒,沒事。」
蘭心佯裝害怕,「就是……就是那沈家舅爺……」
潘雲豹沒有留心,可是立夏看著蘭心臉帶酡紅,暈生雙頰,細看她鬢角眉梢,仍有些散亂,與平常大不相同,暗暗稱奇,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潘雲豹便命她把門掩上,在外頭看著,拉著蘭心的手到了書房裡屋。
她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已經付出了最大的代價,所以她必須相信潘雲祺,必須去全心全意地求那個哪怕渺茫得猶如天上星星的結果。
沈家二老也穿著一身新衣,親自牽著他倆出來,沈大海拿著個包袱,包著他們換下來的衣裳,正好跟他們帶去潘府的行李包在一起,一點就不顯山露水了。
蘭心身上又疼,心裏又氣,卻偏偏無計可施,再想起潘雲祺的薄情,兩行清淚終於悄然落下。
蘭心微有些羞赧,心虛地撫了撫鬢髮,「對不起,奴婢見一時無事,又是過年,就跟人多聊了會兒。二少爺,到底有何事?」
章泰安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張蜻蜓說要找的保鏢就是沈家的人。
潘雲祺冷笑著從她身上收了手,換了一副冰冷麵孔,「真是掃興,你若是不願,就回去吧。」
蘭心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故意作出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
他們出去好吃好喝好玩好樂了,倒霉的小豹子在家收拾著爛攤子,唉聲嘆氣。
所以蘭心必須相信,忙忙地擦了眼淚,反而給潘雲祺賠禮道歉,「是我錯了,是我辜負了爺的好心,求爺原諒。」
章泰安瞧瞧弟妹的小身板,深覺她說得有理。可他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張蜻蜓此舉還有關照這對龍鳳胎的意思。
潘雲祺從她身下抽出剛被落紅沾染的手帕,調笑著道:「這可真箇是海棠枝上拭新紅了!」
要說從前的潘雲豹,那當然是立夏也沒抱多大指望的,可是如今,老爺和大少爺都開始管他了,等到今年秋天,二少爺就要參加武舉了,到那個時候,有父兄的蔭庇之下,他博得個功名就是手到擒來之事,那時,作為他的屋裡人,也是臉上有光的。
「沒有。」周奶娘當即否認,怎麼能承認張蜻蜓曾經為了別的男人尋死過呢?那不是生生地壞了小姐的名頭?
蘭心疼得眼淚瞬間又快掉了下來,知他在發脾氣,咬著牙關強忍了下來,拉著他往自己身上俯下,嬌聲軟語,「人家還想讓爺多疼一些。」
什麼?小豹子驚詫不已,「她……她還為了他去尋死?」那不是說,媳婦也看上那個人了?
從今往後,只要她不得罪張蜻蜓,巴結好潘雲豹,再生個一兒半女的,在這府中就可能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太平日子了。
「那這扇子呢!」
那初經人事,嬌羞無限的模樣倒比平日里更加嫵媚了三分,看得潘雲祺心中一動,不免又偎了上去,把她剛剛合攏的衣襟又弄鬆散開來,肆意輕薄。
「因為從前姑爺您的名聲不太好,所以姑娘很害怕……」周奶娘給潘雲豹那要吃人的樣子,嚇得腦子越發糊塗,不由得抽抽噎噎地嗚咽起來,說了實話,「姑爺,您不知道,姑娘從前吃了多少的苦,自從姨娘不在了,姑娘過得又有多委屈。她打小就拚命地學習,一年四季,從早到晚,無時無刻不在彈琴寫字,刺繡讀書,就盼著有朝一日能嫁個好人家,情投意合的夫婿,能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可是那時候,那時候她才開始議親,剛有點眉目就給夫人生生地作踐下去,又許配了您……那時候,咱們也不知道怎麼打聽。只聽說您的名聲甚是不好,外頭傳言都說您吃喝嫖賭,打架鬧事。您這……這讓姑娘怎麼想?她也是一時想不開才會上弔自盡。可是後來救了下來,姑娘就認了命https://www.hetubook.com.com,再嫁進來,她可是本本分分,沒有一絲半點的歪心啊,姑爺。」
立夏沒想到事情居然鬧到如此地步,現下也不知最後如何收場,心驚膽戰的暫且迴避了。而周奶娘是心碎于自家姑娘的坎坷命運還有姑爺的不諒解,難過地迴避了。只有蘭心,她是真正得意的。現在鬧成這樣了,二少爺再怎麼也不會待見姑娘了,也算是替她自己出了口氣。
若是她不肯聽話,鬧將出來,恐怕都不用他動手,那個火爆脾氣的二嫂就會第一個將她打死。而他到時,盡可以把事情往她身上一推,就說是蘭心趁著自己酒後亂性,故意引誘的他,也沒人能為她分解。所以只要哄著蘭心上了這條賊船,就不怕她敢往下跳。
當張蜻蜓帶著弟弟妹妹終於痛痛快快逛了一日,吃飽喝足,過足戲癮,哼著小曲,心情大好地回家之時,就見到一片陰雲密布。
蘭心點了點頭,添油加醋地道:「當時鄺公子見著我們姑娘,頓時就一見鍾情了,立即打發人來提親。只是後來給夫人壞了事,改成二小姐了。把我們姑娘氣得,生生地上了吊。」
「那個人?」潘雲豹有點印像,就是那次在山上初見張蜻蜓時,誤會是她那相公的那個男人,「就是上回,他說要給泰寅帶東西,到咱們家來過的那個男人吧?」
這話可一直說到小豹子心裏去了,當下就附和起來,「可不是么?你瞧瞧她那樣兒,今兒還有幾個弟妹在呢,她說走就走,一點面子不給,這要是鬧到岳父家去,成什麼樣子?沒事也弄出事來了,虧我一直還以為她挺懂事的,連你一個丫頭也不如。」
立夏眼見要弄巧成拙了,慌忙道:「少爺生氣了么?奴婢不是有心惹少爺生氣的,實在是見少爺心情不好,所以大著膽子過來瞧瞧您。要是反惹得少爺生氣,那奴婢才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潘雲豹左右看看,確信無人,這才低聲道:「我想問問,就是吶個……吶個姓鄺的,也就是你們家二小姐的相公,他是怎麼回事?」
等了一盞茶的工夫,章泰寅和姐姐從那處民宅內高高興興地出來了,腳上都換上了新棉鞋,罩衣下頭也換了厚實的新棉襖和新棉褲。
這倆丫頭伺候過他幾天讀書,文墨皆是極通的。
「你就甭管了!」潘雲豹沖她擺手,「快去把人找來。」
若是當初張蜻蜓好端端地把她收了房有多好?她肯定一心一意地幫著她過日子,可是現在,什麼都不一樣的了。你既然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她的心裏懷揣著報復的快|感,本來想去給潘雲祺報個喜,可是下身卻實在疼痛難忍,撕扯到的地方在走動之間更有難言的不適。
「周奶娘!」潘雲豹衝到她的跟前,「我問你,媳婦從前,是不是為了他,尋死過?」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呃?張蜻蜓走到房門前,正待敲門,門從裏面開了。
因愛生疑的潘雲豹作出一個最錯誤的決定,「立夏,你去把蘭心叫來,記得要悄悄的,別讓周奶娘瞧見。」
哦,蘭心這才將一顆心放回肚子里,「二少爺,您要問什麼?」
今兒雪硯不當班,墨冰卻在。一進來就覺出屋裡這氣氛不對,潘雲豹先把那詞遞到面前,「你說說,這是什麼意思。」
這意思其實不太深,她張口便能解釋,「這詞兒是說,姻緣本是天註定,非人力所能及。若是有緣,便是隔著千山萬水也能心意相通,可若是無緣,便是朝夕相對,也是一對怨偶。這仙境桃花出水講是武陵源逢仙女的故事,宮中紅葉傳溝是唐時韓夫人紅葉傳情,終於得結良緣的故事。末尾兩句說的是,月老的三生簿上對世間男女姻緣皆有安排,何須勞煩媒婆多事?說不好,反而壞了人家的好姻緣。」
其實蘭心的姿色並不是非常出色,還不足以吸引到他要將其收進房中的標準。至於選中了她,這完全是為了日後好脫身來打算的。
她這麼想著,難免有些不悅,臉上露出形跡,身上也轉了過去。
小丫頭輕輕一笑,「姐姐這話可有趣了,咱們做女孩兒的,哪個沒有肚子痛的時候?難道大伙兒都能不幹活的么?你若是難受,可以找廚房要點紅糖,煮些薑茶來喝,再多燒些熱水來洗也就罷了。可不是妹妹不幫你,若是我今兒替了你,明兒別人又要我替可怎麼辦呢?倒還是各人事各人管罷。」
潘雲豹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有點酸,有點苦,有點澀,就是沒有甜,一點都沒有,半分都沒有。
潘雲豹手中的劍噹啷的一聲落在地上,整個人呆若木雞,原來……原來媳婦嫁給他,是因為認了命,是沒有了辦法,她不得不才選了自己。
潘雲豹氣得額上青筋暴起,那個姓鄺的,欺人太甚了,居然當著他的面,寫這樣的詞兒來調戲自己的媳婦,自己怎麼就那麼笨?根本沒看出來?要是早知道是這麼個意思,他就當時就應該大耳光子扇他,把東西砸他身上。
啥啥?張大姑娘驚悚了。
立夏既然決定了,就要開始行動了,今兒這事就是個絕好的機會。利用張蜻蜓和潘雲豹矛盾,她在其中適時地添點油,加點醋,趁著他們小夫妻分居的時候,在潘雲豹的心裏劃下一道裂痕,給m.hetubook.com.com自己樹立一個賢惠懂事的形象,再往後,就可以一步步地來了。
潘雲豹見著她來得這麼慢,很有些不悅,「你這到底上哪兒去了?怎麼這麼久?」
祝心辰和媳婦都跑了之後,盧月荷也聽說這裏出事了,因相公不在,也不便召小叔子過去細問,只是打發丫鬟來說了幾句話,無非也是讓潘雲豹克制著脾氣,不要吵架,有什麼誤會好好說,若是等弟妹回來了,就讓她到她那兒去一趟,再來深入了解一下的意思。
潘雲豹氣得不輕,牙關咬得咯咯作響,雙拳緊攥,那妒忌的怒火熊熊燃燒,幾乎快要把他的理智全部燒光了原來,給他爹孝敬的犀角杯,居然還是「情敵」送來的。
這下蘭心暗自叫苦,這可跑不脫了,她忙嚷嚷著似是被逼迫的樣子,撇清自己,「二少爺,奴婢可沒有說謊,要不,您等姑娘回來,問姑娘吧。」
周奶娘越說越替自家姑娘委屈,末了忍不住號啕大哭。
當下義正辭嚴地拒絕了,「那怎麼行?送他進軍營的時候,我家公公和大哥可說了,一定得給他點最厲害的瞧瞧,否則,不就丟了我們家的臉?」
她嘆了口氣,「祝姑娘不過是二爺從前的玩伴,來鬧了點事,二少奶奶就不管不顧地鬧將起來。當然,她也沒有錯,只是當著許多下人的面,讓二爺的面子往哪兒擱?再說句不該的話,她這成日里去鋪子里做買賣,雖也是為了家計,但畢竟也是要跟些男男女女打交道的,可是二爺何曾有說過半句?這待人的心胸氣度上,她可不如二爺了。」
「因為什麼?」
等了快半個時辰,蘭心才終於姍姍來遲了。
那丫頭聽了就回去了,這邊的小丫頭才忙忙地往二門潘雲祺的書齋趕去。
「是啊!」蘭心見潘雲豹又驚又氣,更加地煽風點火,「此事闔府皆知,只是瞞著外頭,不許往外說。姑娘那一病,可養了好些時才複原。等著她身子安康了,那鄺家公子來府上做客,那時二小姐跟我們姑娘吵架,鄺公子也是護著我們姑娘的,後來還特意送了把扇子給姑娘,上面還寫了字兒,給姑娘收了起來,也沒給我們瞧見。還有那對犀牛角的杯子,也是他送給姑娘的,上頭還是刻著芙蓉鴛鴦的。」
若是她乖乖聽話,等她有了孩子,可以讓小謝夫人找個借口,把她從張蜻蜓那兒要過去,往外頭一送,待得十月瓜熟蒂落,到時看是男是女,再做定論。
雖說老爺不喜歡納妾娶小,但那是老爺自己的事情,如若自己真的跟少爺有了夫妻之實,以老爺那麼耿直的性子,無非是把少爺責罰一頓,然後就讓她過了明路了。
她這麼一說,倒讓小豹子想起另一樁舊事來,就是那個討厭的二姐夫他不也惦記著自己媳婦么?他們從前會不會有什麼事故?
蘭心心裡頭蒙上一層陰影,這三少爺,到底還是哄了她。
蘭心一臉媚笑,「知道,我都是爺的人了,當然知道該胳膊肘該往哪裡拐。人家想早點要個孩子嘛,爺快點來疼疼人家!」
蘭心見狀,還特別解釋了一句,「要說他對我們姑娘一點無情,那是說不通的。只不過,二少爺您也放心,反正我蘭心是沒看到他們做出什麼逾矩的事來的。」
潘雲豹正想找個人說說心事,不免就抱怨起來,「那她不知道,我能知道么?人家要來我有什麼法子?都說我們之間沒事了,也不聽。」
立夏聽他這麼一問,卻是連眼圈都紅了,「挺好的,有什麼不好的呢?」
「你們滾,全都給我滾。」
小豹子心中忽地一動,今兒媳婦也不在家,何不找個人來問問?綠枝彩霞都不在,周奶娘絕對不會透露半個字,那還有誰呢?
「聽我說完。」潘雲祺笑著將手撫上蘭心柔軟平坦的小腹,「等到這兒懷上爺的種了,什麼都好說了。到時縱是老爺回來了,瞧你抱著大胖孫子在他面前,說不定還要賞你呢!」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姑爺。」周奶娘嚇得聲音都變了調,「您這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話好好說,您這動刀動劍的算怎麼回事?」
沈大海一家對這位三姑奶奶異常感激,他們要去接這對小姐弟出來玩,只怕比登天還難,可是張蜻蜓一有機會就想到了他們,而且在她明裡暗裡的關照下,現在這倆孩子在章府的日子好過了許多,他們一家也能放下不少心了。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現在小謝夫人急著要抱孫子,若是從別的房裡弄個丫頭來,容易是容易,但若是真的懷上了孩子,想甩開就沒那麼容易了。
她從前拚命的那麼上進,一定是想嫁個好人家吧?可是卻給林夫人硬塞給了自己,她那麼個好強的人,心裏一定很不服氣。
潘雲祺嘿嘿一笑,暗地裡摸著袖中暗藏著的一隻金釵,想想覺得沒那個必要了,又收了回去。
她一摔門帘,轉身出去了。
潘雲祺精明得很,雖說他房中的兩個大丫鬟早就與他有染,但他可從來沒讓她們懷上孩子的打算。潘茂廣治家甚嚴,小謝夫人也不會讓自己兒子做出讓他不喜之事。所以早早的,就在那倆丫頭毫不知情的時候,給她們喝下了藏紅花,讓她們既能好好服侍自己兒子,也絕了她們這一世的生育。
「怎麼了?」潘雲和_圖_書豹正在氣頭上,語氣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奶娘,你把媳婦的箱子都打開,我要找一幅扇子。」
哦?那倒得謝謝人家了。可是張大姑娘轉念一想,她憑什麼對那隻小豹子這麼好?哼,還敢給她弄回青梅竹馬來,看不給他點厲害的瞧。
「你到底開是不開?」潘雲豹是真的急了眼,嗆啷一聲把張蜻蜓掛在床頭辟邪的承影寶劍給拔了出來,「你若是不開,我就自己開了!」
小豹子見她這個樣子,更是急得抓心撓肝,「你快說,有什麼事我都給你擔著,絕對不會讓媳婦知道!」
天南地北雙飛客⑻,老翅幾回寒暑。
方才把她叫來,要騙著她從了他的時候,可是說好了,立馬就去找小謝夫人稟明,把她收進房裡的。可等著把自己清白污了,就改口要等著生兒子了。這生個孩子哪有這麼快的?要是一直沒懷上,豈不是一直還得在張蜻蜓那兒做三等丫頭的活?再說了,既然是丫頭,跟他也只能偷偷摸摸地來往,萬一給那要命的三姑奶奶發現了,豈不得活活打死?
立夏小心翼翼地出來回話,「姑爺在裏面呢!」
蘭心聽得面色一沉,「那……」
潘雲豹覺得無趣起來,既然這麼不信任自己,什麼話也不肯說,還留在這兒幹什麼?當下臉就冷了一半,「既然無事,那你就出去吧。」
潘雲豹聽她這麼一說,覺得這個丫頭真是又體貼又懂事,那些從前對她的憐愛心腸又回來了,「立夏,好些日子你們也沒到我跟前來了,現在換了新差使,幹得還習慣么?」
真是賤啊,潘雲祺極度鄙夷,不過既然主動送上門了,他要是不享用那豈不就可惜了?
嘖嘖,幾個弟妹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同時在心底為那個倒霉姐夫送去一聲同情的安慰。
小豹子一聽這話,當時就急了,「他們從前有事?」
正待入港,忽聽有人敲門,丫頭在外頭輕聲道:「三爺,二爺屋裡找蘭心回去了。」
那小丫頭應了,到了小謝夫人的上房,卻沒能尋到蘭心。只那把蘭心叫走的小丫頭見她尋來,便扯了個謊道:「她幫我描完了花樣子,可巧遇到二門上的劉大娘了,她見了喜歡,也想要,便把她邀到二門上去了。你且回去,我去幫你喊一聲,一會兒就來。」
潘雲祺挑眉微露笑意,卻是狠狠地在她胸上擰了一把,「這樣的責罰,夠不夠用力?」
小豹子果然上當,冷哼一聲,「我就不信,查不到了!」他當下把她也拽著,「你跟我過去認認,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君應有語:
箱子不多,存放的全是值錢物件,最上邊的匣子里,是上回潘雲豹給媳婦騙回來的首飾。底下確實收著一把檀香扇,還有一幅字,卻是三朝回門那日,鄺玉書所作的那一闕小詞。周奶娘不識字,見同回禮一起帶回來,便和這扇子放在一塊了。
立夏瞧他這樣子,分明是對張蜻蜓有些意見,淺淺一笑,卻越發懂事地勸道:「二少奶奶進門才幾日,哪裡曉得這些陳年舊事?不過祝姑娘今兒脾氣也太大了些,瞧瞧這屋子,砸得亂七八糟的,成什麼樣子?」
作為一個丫頭來說,在爬上主子的床之後,卻不被承認,那是比死還悲慘的事。因為身子已經不清白了,她不可能再遇到良配。就算再窮,男人唯一講究的,也就是個乾淨身子了。
「怎麼?生氣了?」潘雲祺可是有恃無恐得很,反正吃虧的不是自己,他可不怕蘭心不從,他的心裏早就打好了算盤。
悄悄把染血的褻褲換下,喝了杯熱茶,蘭心強打起精神,開始洗衣裳。
蘭心一聽可急了眼了,「三爺,您不能這麼對我。」
「那她為什麼上弔?」小豹子已經目眥欲裂了。
反而是這個蘭心最好用,頭腦簡單,在府上又沒什麼絲毫根基,在張蜻蜓那兒又不得寵,給點小恩小惠,便一門心思的胳膊肘往外拐。
蘭心被他撩撥得喘氣吁吁,欲罷不能,只是方才潘雲祺委實太過孟浪,弄得她下身仍痛,著實無法再度承歡,故此心中也還存著三分清明,趁潘雲祺柔情蜜意之時,擠下兩滴淚來,提起正事,「三爺,奴婢雖是個下賤之人,但也知道女子該當守身如玉,從一而終。現在身子既給了您,這一世就是您的人了,我們那院,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還請爺早些做主才是。」
墨冰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拿起扇子前後瞧了瞧,就實話實說:「這畫的也是一闕古詞,是元好問的《摸魚兒·雁丘詞》。」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沈大海知錯能改,馬上道:「三姑奶奶,是我糊塗了,您放心,我一定讓我兄弟最嚴格地操練他們,一定不讓他墮了大帥的威名。」
原來是這樣潘雲豹越聽越氣,「那些東西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呃……小豹子心中原本對媳婦不太旺盛的小疙瘩瞬間長大了些,「立夏,你這是什麼話?二少奶奶治家是嚴了些,但也不是那不通情達理的人,你要是有什麼委屈儘管說出來,我去跟她說,不會為難你的。」
立夏見他確實沒有動氣,心下安定了不少,不過她好不容易來這一趟,當然不肯無功而返。她從前就是四季丫鬟里最不愛言語的一個,卻是心機最深的一個。這些時日以來,她已經瞧明白院中的形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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