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新媳婦的新生活
第161章 處置

綠枝臉臊得沒處擱沒處放,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張蜻蜓正好抓著她還說起一事,「我上回應承了要銷了奶娘的賣身契,她年紀大了,幹不了多少事,又照顧了我這麼多年,日後肯定是要跟著我過一輩子的,所以我免了她的身價銀子。不過你卻不同,你還這麼年輕,人又能幹,得給你點壓力。這就讓陸姨給你作個見證,你好好乾,等掙夠你的身價銀子,我就一樣銷了你的賣身契。不過你可不許跑,日後還得替我幹活的。」
得了她的保證,眾人這才起來,盧月荷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今日之事,實在是擔憂潘雲龍會受到潘茂廣的重罰,故此才如此失態。再有一層,也是想藉此來警醒下潘雲豹,免得日後真的闖出更大的紕漏,那潘雲龍就是屬貓,有九條命恐怕也不夠給他賠的。
張蜻蜓對這對聰明寬厚的老人家很是感謝,也保不定將來還會有麻煩到他們的時候,特意囑咐了綠枝一聲,往後逢年過節地給他們送些豬肉排骨來,提前搞好關係。
從小謝夫人交給她的地契來看,給嬌蕊住的那所小院是租的,租金每年一結,上面註明,那兒原本就是間空房子,什麼都沒有,所有的家什器物全是潘府新添的。看這上頭的租期,正好就是過了年,三月桃花開的時節,租期也就到了。
這麼一說,倒有不少人想搬出來,那院子就得租幾個大點的。可算一算租金,就不是小數目了,張蜻蜓又有些猶豫。
他轉身就走,再不回頭。
小夫妻給訓得連連點頭,張蜻蜓拍著胸脯保證,「大嫂,我保證再不跟他鬧彆扭了。以後你這兒有什麼跑腿的事,儘管吩咐讓我來做。我雖沒什麼本事,好歹我那兒還有幾個得力的人,你就好好將養著身子,再別為我們操心了。」
嘁,不凶你會來么?可張蜻蜓覺得自己是一家之長了,不想跟他斗這些無謂的氣,目的已達到,也不鬧了。
張蜻蜓心中早就有了計議,當下跟她一說,盧月荷給她逗得破涕為笑了,「也虧得你這個鬼靈精,想得出這樣的主意。你們先去吧,今兒我也乏了,得歇歇了。你不是想給我幫忙么?眼下我這兒就有一樁大事要你來做。你可得打點起精神,到時可別出了岔子,知道么?」
張蜻蜓還待再喂,盧月荷確實是吃不下了,擺手不要,「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再吃就作嘔了。小叔,你也起來吧。」
潘雲祺聽得頭大,「娘,您能不能別再念叨了行不行?我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這麼不放心,您豈不白教我這麼多年了?」
這會子工夫,院子里一干下人也都吃過飯了。張蜻蜓舒展舒展筋骨,要干正事了。
「那大嫂得答應我先吃飯。」張蜻蜓趁機談起了條件。
盧月荷不妨是他們倆進來了,見此情形,心中是又怨又急,「你們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張蜻蜓這才放下粥碗,讓潘雲豹起來,癟著嘴跟盧月荷道歉,「大嫂,這事兒我真不知道怎麼會鬧得大哥也知道的……」
嬌蕊把頭一昂,「就算我這回是騙了你們,可二爺不也說過,他救我的時候,是不圖回報的,那你還跟我算這些賬做甚麼?」
潘雲豹臉色變了幾變,到底是攥緊了雙拳,下定了決心,「吃就吃,你凶什麼?」
周奶娘皺了皺眉,「姑娘,你把這麼個東西留在家裡做什麼?也不怕帶壞咱們的風氣!」
問雪說起來聲音都哽咽了,張蜻蜓和潘雲豹心下更加愧疚。
這個小豹子決無異議,二人到了藍院,就見這兒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氣氛明顯異常壓抑。
她頗為好笑問她,「難道就因為沒有納你做小,就是對不起你了?你以為你是誰,他憑什麼一定要娶你?好心好意想救你出火坑,你還挑三揀四,那現在是不是非要我把你推回火坑你才滿意?」
話一出口,小謝夫人也有些悔意,可是嘴上不肯認錯,但調門已經降了下來。猶自忿忿嘟囔著,「我巴不得他們全上戰場,到時候刀槍無眼,哼哼,還白給咱們掙些功勛。」
盧月荷一聲長嘆,罷罷罷,到底還是隨了她的心愿。就在張蜻蜓的手中,由她服侍著,吃了大半碗粥下去。
因為像她們這樣賣出死契的奴僕,要是主人家不發話,不光自己,就連自己日後的子女都是主人的奴僕,沒幾個主人家輕易捨得放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
張蜻蜓很是受教,謹記在心。
張蜻蜓這麼做,其實是做過通盤的打算的。嬌蕊出身低賤,又頂著給潘雲豹搶回來的女人名頭,留在身邊做丫頭難免惹人閑話。可要是真的把她賣出去,又難保她不心生怨恨,日後在外頭無中生有,敗壞小豹子的名聲。
「站住!」嬌蕊一張臉已經從雪白變得鐵青尖銳咆哮,「你怎麼能就這麼撇清我們之間的關係?你若是對我無心,當年為何要贖我?你若是對我無意,這些年為何不狠下心來早點把我趕出去?你若是對我當真沒有半分念舊之處,上回吵架了為何要來找我?」
張蜻蜓聞言一拍桌子,「你們照常擺飯,我去叫他!」
潘雲豹震驚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潘雲祺一聲冷哼,「什麼長輩?一群吃白飯的傢伙,也就是爹好說話,把他們全接到家裡。要我說,本來就該著大伯供養著爺爺奶奶搬出去住的,現在讓他們住著好房子,還敢成天跟您過不去,您要是不敢給他們點教訓,也難怪人家欺負您。」
且不提張大姑娘在這兒猜來猜去,上房之中,小謝夫人氣得直到現在,都沒能吃下晚飯。
盧月荷半躺在床上,背對著外頭,聽有人進來,猶帶著哭腔道:「我說了,讓我靜一靜。出去。」
張蜻蜓輕聲嗤笑,「你還挺多詞兒的嘛,不過,我幹嘛要殺你剮你?又不是演戲。雖說你是我們家買來的,但若是真的無故把你給弄死了,那豈不是可惜?」
她把眼光垂了下來,又濃又密的眼睫毛如兩把小扇子輕輕壓低,掩住了眼中的狡黠與算計,「你給潘府買來也有好幾年了,身價銀子是二百兩,這些年的吃喝花用起碼也得一、二百兩,你又什麼都沒幹過,這利滾利的,你可就欠了差不多五百兩了。這錢沒還上,你想死,我還捨不得你死了!」
盧月荷待要不理,到底面上過意不去,只說:「你們先起來再說!」
「你!」嬌蕊給氣得怔怔無語,口不擇言地道:「哪有你這麼恬不知恥的?」
貼身丫鬟問雪等幾個心腹守在外頭聽見,也進來一同哭著跪下了,「姑娘,二爺縱有千般不是,只二少奶奶說得對,您現在可不是一個人,還有了姑爺的骨血,要是再出點什麼岔子,不說旁的,您對得起姑爺么?」
「如果說把你現在賣了,還能值回五百兩銀子,我一定二話不說就賣了。只是看你這年長色衰,也值不了幾個錢了,就留在我這兒好好乾活吧一口飯,我還是賞得起的。只是往後,可得給我放老實些,若是敢出一點差錯,我這兒的板子可不是擺設,彩霞,你把她帶下去,好好講講規矩。什麼時候能夠把我立在門口的規矩背下來了,什麼時候再賞她口飯吃。背不下來,就活該餓死!」
小謝夫人長出一口氣,努力平息下一些自己的怒火,白了兒子一眼,「今年秋試,你可得好好用心,一定要替娘掙個功名回來到時候,就算他們再有什麼,也沒人敢小瞧咱們了。」
盧月荷聽他這話語出摯誠,眼中隱泛淚光,與平素大不相同,確有悔過之意,心下之氣就消了大半,更兼張蜻蜓也在一旁是滿臉的自責,更加不忍責怪。反倒覺得,若是此回真能讓這個小叔學會長進,讓他們小夫妻和和睦睦,也就不枉相公吃這麼大的苦頭了。
嬌蕊就看著他的目光瞬間變得冰冷而漠然,「你要恨我就恨吧,你總不是我花錢買來的丫頭?小爺已經這麼處置你了,你有不服,也只好忍著。去,聽憑二少奶奶的發落吧。小爺我還不願動手打你,髒得很。」
張蜻蜓讓她暫時保密,「這可是看表現來的,要不誰都來求恩典,我往後還怎麼轄制得住他們?就連周奶娘的事情,你也偷偷去辦,不要讓人知曉。」
榴槤瞟了嬌蕊一眼,囁嚅著,「我只有大門的鑰匙。」
「怎麼不算什麼?」小謝夫人氣得調門兒都提高了八度,不顧有沒有人聽見,嚷嚷起來,「再怎麼說,我好歹也是他的繼母吧?他怎麼能這麼不給我面子?還說那樣的話?」
「成王敗寇,要殺要剮,隨便你了!」嬌蕊高昂著頭,似是絲毫不俱。
張蜻蜓嘿嘿一笑,若是往常,肯定又不給她解釋了,可是今日被潘雲龍觸動,好脾氣地跟她說www•hetubook.com.com出自己的打算,「奶娘,我啥時候說過要把她留在這裏了?這幾天就讓她在家裡學規矩,你有什麼下馬威的,儘管沖她使去等到初十,我就把她放到鋪子里去。想住在潘府,她還沒什麼好命。」
潘雲祺聽得笑了,同樣壓低了聲音,「要有這樣好事,我睡著了也笑醒了。」
張蜻蜓同意,順便就讓她去把嬌蕊給提過來。
小謝夫人微嘆了口氣,「咱們這一房,也算是受的窩囊氣夠多的了,今兒你奶奶還把死女人提起來跟我作比,真是氣死人了!」
張蜻蜓既然回了潘府,那原本跟去的人自然也都把東西重又搬了回來。福伯福嬸仍是樂呵呵的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
綠枝聽得羞紅了臉,想要避了出來,張蜻蜓一把拉著她,不許離開,「你這是要辦事的,可往哪裡跑?說說怕啥?難道日後還不嫁人了不成?」
小謝夫人聽著這話可不樂意了,「誰說我不敢教訓他們了?你等著瞧吧,我有的是讓那老乞婆再不敢胡言亂語的法子。」
潘雲祺嚇了一跳,趕緊左右檢查門窗埋怨著,「娘,您說話小心點,當心隔牆有耳。」
張蜻蜓拉著小豹子,一起在床前跪了下來,「大嫂,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們兩個吧,可千萬別餓著自己身子。你現在可能還是雙身子,萬一要是餓壞了孩子,大哥可得多心疼?」
潘雲豹吃不下,心裏堵得慌,一人關在書房裡難受,讓丫頭去請,沒能請來,「二爺說他不吃了。」
她說著自己先嗚嗚哭了起來,「我嘴笨,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只是大嫂,你這麼作踐自己,萬一再傷著孩子,那就是打死我們也不能贖罪的。大嫂,我能保證,往後再沒有二回了。只是這一回,這一回無論如何得請你先保重著自己身子,好不好?」
「我有什麼不能的?」張蜻蜓一句話就捏住了她的七寸,「別忘了,你的賣身契可放在我的手裡。」
可是一進屋,嬌蕊見著他就搶先訴起委屈,「二爺,今兒之事是嬌蕊的錯,我也無顏再跟你說些什麼。只求二爺念在以前的情份上,放嬌蕊一條生路吧。」
「說得好!」張蜻蜓沖旁邊一使眼色,「去把二少爺請過來,讓他也來好好聽聽,自己到底救了個什麼東西!」
至於去嬌蕊處查抄的結果,還算令人滿意,她的一些細軟首飾衣裳,也值好幾十兩銀子,加上家什那些,只怕也近百了。
這是她事情敗露之下,給自己想的脫身之策。她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潘府再難讓她容身了,那她不如就藉著這一條理,給自己博個自由之身。就算是年紀大些,好歹姿色猶存,就是嫁不了好人家,以她從前學過那些應付男人的工夫,嫁個中等富裕人家做個姨娘,混口安穩茶飯也是綽綽有餘的。
「噯!」只叫了一聲,周奶娘就從不遠處冒了起來,嚇了張蜻蜓一跳。原來她一直就端個小板凳靜靜地坐在窗前做鞋,怕驚擾了張蜻蜓,見天黑了也不敢點燈,就這麼湊合著弄。
張蜻蜓肚裏吃得飽飽的,捧著溫熱的小手爐,在火盆邊烤得暖暖的,白狐皮的衣領襯得一張小臉,更是泛著櫻桃般的好看紅暈,乜了一眼仍是梗著脖子,衣衫凌亂,凍得嘴唇烏紫的嬌蕊一眼,「喲,還真硬氣呀!」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潘雲豹覺得跟她再無話說,轉頭就要走了。
這邊張蜻蜓就要去跟山嵐再打交道了,說實話,那人讓她有些憎惡。張大姑娘還是很小氣的,只是為了生意,她還是決定忍了,只是派陸真和董少泉作代表去談判。
「算了,事情都發生了,再說這些有什麼用?」盧月荷瞅了杵在那兒一直低頭認錯的潘雲豹一眼,忍不住仍是有氣要出,「小叔,我嫁進潘家的門已快五年,也就足足地就為你生了快五年的氣,我不求你出人頭地,光耀門楣,我只求你能安分守己一些,少讓你大哥操一點子心,行么?讓他能夠安心地上前線打仗,不要再為了你弄得還要違反軍規,這樣行么?」
綠枝自然明白,歡歡喜喜地守口如瓶。
周奶娘怕她又去吵架,「姑娘,要不晚些時候再給姑爺送過去?」
張蜻蜓也在榻邊跪了下來,拉著盧月荷的衣袖,眼中含淚,「大嫂,我知道咱們這回連累大哥受罰了。我也不敢求你原諒,只是求你,若是有氣,也和-圖-書別對著自己發,對著我們發就好了。你要是想揍我們一頓,也是行的。只求你千萬得放寬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盧月荷扭過頭去,潸然淚下。
看著面容扭曲而顯得格外猙獰醜陋的嬌蕊,只覺自己怎麼這麼蠢,做了這麼多年的傻事?
甚至像有些徐貴那些家人,也提出過能不能住到外頭去,一個自由,二個也便利。張蜻蜓也早就有了這個心思,這回剛好就一併辦了。她琢磨著,那邊也還得再找個管事的,約束著這些家人,免得胡作非為,鬧出事來。
她們主僕二人給領回來后,那時張蜻蜓沒心情,由周奶娘做主,讓把她們二人關在柴房裡,派兩個婆子看著。
張蜻蜓把手一伸,「去把你們給大少奶奶準備的飯菜端來,我送進去。」
張蜻蜓幽幽地嘆了口氣,「相公,你聽見沒有?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你自己以為自己做了善事,可是結果呢?你要救人是好事,可你也得分清,你救的到底是什麼人,她值不值得你救,你說,就像這樣的女人,你救了回來,反落一身埋怨,還害得大哥冤枉為我們白跑這一趟辛苦。」
這事方才跟盧月荷提起時,她也非常贊成,「只是那個男人,一定得找個能當得家,降得住她,你又絕對信得過的。否則末了,還是給她攛掇著男人,翻起些花花腸子來,倒是不美了。」
呃,張蜻蜓本是最見不得人家給她賣關子的,只是盧月荷的神色確實有些疲憊了,而且這個大嫂,從本質上和潘雲龍很像,總有一種淡淡的,卻讓人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氣質。這就是一床被,不蓋兩樣人啊。張蜻蜓無法再死纏爛打下去,只得讓她好好休息,領著小豹子回來了。
盧月荷真是給生生揉斷了萬般柔腸,到底是拿帕子先拭了眼淚,「你們也別招我了,都起來吧,我好好保養著還不行么?」
一想起大哥,忍不住又吸吸鼻子,不過張大姑娘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多的話也不說了,「快擺飯吧,請相公過來吃飯。還有您,這麼大年紀也別餓著了,先去吃飯,讓那些小丫頭來伺候著。吃完了,咱們還要處理正事呢!」
「那也不是不可能。」小謝夫人盛怒之下,未免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嬌蕊還想硬氣著不交,可是旁邊婆子問都不問,直接動手搜身,不僅鑰匙,連她的荷包錢袋都一併解了下來,交給了綠枝。
張蜻蜓苦苦思索,非要把這個傢伙給挖出來不可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用心,只這擅自把自己消息往外泄漏一條,就足夠引起她的高度警惕了,會是誰呢?
看了不順眼的人,還是少見為妙。
嬌蕊渾身一震,緩緩的,緩緩地回過頭來,顫抖的聲音簡直不像是自己的牙關發出來的,「你……你不能……不能這般對我。」
陸真聽說,倒是毛遂自薦報了個名,林夫人那兒,她早就脫開了身,潘府里張蜻蜓又有盧月荷可以提點著,她在外頭逍遙慣了,自然也是願意搬出來的。
周奶娘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所以情緒收拾好了之後,她還是諄諄勸誡起來,「小叔你沒幾日就要去軍營了,到了那裡,自不必我多說,肯定有諸多不便之處。縱有一時之氣,還望你千萬忍耐著些,不要犯了大錯。再有弟妹,你的性子也甚耿直,可是小叔走前的這些天,再莫跟他鬧彆扭了。要不,你讓他到了軍營,如何安心?」
張蜻蜓將此事全權交給綠枝處置,讓她去找房東退租,另尋一處鄰近東城外豬肉鋪的地方租下給夥計們居住,到時把傢具直接搬過去使用。現在生意好了,有些下人分到外頭的,再住進潘府出入多有不便。
綠枝現在跟她在外頭跑多了,做事也老到多了,當即就想到,「那還請姑娘把那個叫榴槤的小丫頭讓我帶著同去,有些事,可能她更清楚一些。」
張蜻蜓一聲冷哼,徑直衝到書房門口,「潘雲豹,你給我出來,你是要修仙還是要成佛?一頓不吃算什麼?有本事一輩子不吃快出來,吃了飯給我念書去,別想躲在裡頭躲懶。」
小豹子老老實實出來了,張蜻蜓橫眉立目瞪著他,「你今兒也聽著了,大哥走時可把你交給我了。從現在開始,我讓你吃飯就吃飯,讓你幹活就幹活,可別拿自己身體瞎糟蹋,你就是坐在那裡哭出一缸淚來,能有個屁用啊?還不如吃飽喝和-圖-書足了,養好身子,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給大哥、給你死去的娘爭口氣,別讓他們活著的,死了的,都不能安生!」
張蜻蜓命小豹子端著,自己撩開門帘,二人進了屋。
嬌蕊一顆心瞬間跌入冰窖她終於想起,潘雲豹可是京城出了名,不折不扣的紈絝,你不把他激怒的時候,他好像是個沒心沒肺的少年郎,可若是你真的把他惹火,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去通知紀叔把車套上,綠枝你把咱房中的幾個小廝帶上,將那兒去查抄一遍,值錢的東西先帶回來。其餘的暫且不要動,等我瞧了,再看怎麼處置。」
還是陸真給出了點子,「其實咱們租下的這塊地方就挺大的,後面那麼大片的曬穀場,現還空著。要不,咱們再去找那山家談談,若是能把這塊地方買下來最好。若是買不下來,咱們問下他們,能不能把後面這塊蓋起房子,租給咱們住。也不必全都過來,只是一些要緊的人過來就行,像那些有家有口的,還得住在府里才老實。至於以後若有成親,就比如像綠枝丫頭這樣的,再住不下了,咱們再斟酌著各人情況,慢慢的往外搬。」
綠枝一聽,頓時喜出望外,上回張蜻蜓說放了周奶娘,她的心裏其實很受觸動,想開口向張蜻蜓也討個人情,到底不敢。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留在自己身邊,一輩子盯著她,她才能真正老實。當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張蜻蜓還是很有成人之美的。姑娘家年紀太大嫁不出來,遲早生事,所以先把她放在身邊,日後看是給誰做個媳婦,早點讓她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磨上兩三年,她那顆不安分的心,才能徹底消停。
綠枝倒是好心,見她們這樣,就知沒有吃飯,她要帶人去幹活的,就讓管廚房的青嫂舀了碗還溫熱的湯水給榴槤喝了,問她手中可有鑰匙,要去查抄東西。
盧月荷卻搖了搖頭,「此事我還得再想一想,你也回去吧。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知道的。」
潘雲祺勸慰著母親,「算了,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怎麼說,他都是老大,您在他那兒雖然受了憋屈,可是二哥也一樣挨了打,他自己回去還得受罰呢,再說,您也是受了挑唆,所以算不得什麼……」
她搖了搖頭,小豹子已是滿臉羞慚。
張大姑娘滿口應承,「那大嫂你現在就吩咐吧。」
旁邊婆子使勁啐了嬌蕊一口,「真是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們二少奶奶連豬都敢殺,你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她對著干,一會兒你就等著好看吧。」
說心裡話,他對這個大哥也是很有幾分忌憚的,潘雲龍文武雙全,從小得名師教導,又有外公家大力扶持,什麼都壓了他一頭,所以這也是潘雲祺棄武從文的部分原因,因為他也知道,若是跟著他的路子走,這輩子也不可能超越這個大哥。
潘雲豹剛坐下翻開書本,開始用功,可沒一會兒又來叫他,很是不悅,待要不去,又怕媳婦唧歪,想了一想,自己出來,要跟嬌蕊做個了斷。
「奶娘!」
現在聽母親說起氣話,他也只得這麼實話實說:「那可怎麼辦呢?誰要人家是嫡出長子?您又沒把我生到前頭,現在白氣壞了身子有什麼用?」
潘雲祺嗤笑,「我再爭氣有用么?這個帥府,爹那侯位,再怎麼也輪不到我來襲,除非前頭兩個都死光了還差不多。」
張蜻蜓瞟了她一眼,「我早提醒過你,要你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要以為過了幾年的清靜日子,就動了不該有的念想。可是你不聽,偏偏要弄到如此境地,現在又去埋怨別人對你不起。可是咱們好生算算,我相公有哪點對不起你?」
推搡著把嬌蕊押到了張蜻蜓的面前,「二少奶奶,人帶來了。」
也不知靜靜坐了多久,張大姑娘頭一回都忘記了吃飯。直到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她才驚覺,看看窗外,天色已然昏暗。
飯後潘雲豹還真打算就過去念書了,張蜻蜓當然不會攔著,只是之前還有一事要做,「咱們先去大嫂那兒,給她賠個罪。這回的事情,是咱們連累大哥了,大嫂心裏肯定正難受著。」
嬌蕊無力地癱坐在地,淚流滿面,只會喃喃地說:「不要……不要……」
還記得大哥臨走時跟大嫂說,他不會有這樣哭哭啼啼,不識大體的妻子,那她這做弟妹的,也不能給他丟臉張大姑娘抖擻精神和*圖*書,要履行好自己的承諾。
現有了張蜻蜓這話,綠枝又是感動又是歡喜。自開門做生意,她也已經攢下好幾兩銀子了,而她當初的賣身價,也不過是二十兩。再幹上一兩年,她相信自己肯定能替自己贖身,重獲自由。當下滿懷感激,立即跪下給張蜻蜓磕頭謝了恩典。
那是早就備好的,盧月荷月信已經遲了快大半個月了,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對她的飲食,幾個貼身丫鬟是格外精心,不許任何人插手,熬了精細的米粥,還備了幾樣可口開胃的小菜,一直在爐上溫著,很快就端了出來。
小謝夫人猶豫了一下,「可是這樣,好么?畢竟還是長輩。」
小豹子也指天誓日地道:「嫂子,要是我再犯渾,你儘管動家法,把我往死里打。哥哥不在家,我也是這麼大個男子漢了,不說能替嫂子分憂,給你幫著忙。還讓你成天為我懸著心,那真真是連畜生也不如的。」
綠枝接了東西,斜睨著她微微冷笑,又讓青嫂拿了個剩包子給一直盯著咽口水的榴槤,帶她走了。
於是再不多言,只提醒張蜻蜓,「你們大哥走了,可那個嬌蕊的事情你可得好生處置,切莫再埋下隱患,日後讓人詬病。」
張蜻蜓讓小豹子仍跪著,自己站起來了,接過他手上高舉的餐盤,眼巴巴地瞅著大嫂,「那你得吃飯,好么?」
「當然!」嬌蕊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怨毒地道:「當年若不是你橫插一杠子多管閑事,說不定我當時不管伺候哪邊客人,他們一高興收我做小,我一樣能跳出那個火坑,若不是你這麼些年不放我離開,誤了我的青春,我能逼到今日,出此下策么?」
既然連主子都沒吃飯,自然也沒人給她們茶飯,大冷的天,又凍又餓,也不知要怎麼處置她們,心下害怕,正在那兒提心弔膽著,忽見一個大丫鬟帶人進來。
這話就如火上澆油般,惹得小謝夫人更怒,「那你就不能爭點氣?」
嗬張蜻蜓眼中笑意更濃,卻是故作訝異地問她,「你倒說說看,我怎麼不知恥了?」
潘雲豹給嫂子問得顏面掃地,重又跪了下來,「嫂子,真的是我錯了。可是大哥那兒,真的不是我去說的。」
潘雲豹滿臉驚詫地看著她,「難道我救你還救錯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出了足夠大的犧牲,就算不能夠感動得潘雲豹回心轉意,起碼也會讓他一念之仁地放過自己,最好再賞筆銀子走人,自己就能更加安心。
嬌蕊處置好了,還有件事她得弄明白,潘雲龍那兒的消息究竟是誰泄漏出去的?自己沒說,小豹子再傻,也不可能幹這自挖牆腳的事情。盧月荷和整個潘家的人全都可以排除,那還有誰會幹這樣的事情?
張蜻蜓一眼掃過,便知端底,見她那滿臉的關切,頓時生出幾分愧疚來。自己從前還是太任性了,對奶娘經常使小性子。難道有一天,要跟對潘雲龍似的,直到闖了禍,給他惹了大麻煩才知道悔過?
潘雲祺陰陰一笑,「爹現在又不在家,誰要得罪您不開心,娘您幹嘛要忍她?要說大哥二哥現在分開過了,您管不著,可是他們算個什麼東西?」
低聲先問過丫鬟,盧月荷自打相公走了之後,也是滴水未曾沾牙,潘雲龍不許她在人前哭,盧月荷只好在背後偷偷落淚。
潘雲祺撇了撇嘴,覺得這回的事情是他娘理虧,也怨不得潘雲龍發火,幸好沒給那嬌蕊進門,若是進了門,過後再發現她沒有身孕,說不定潘雲龍到時的火氣更大,局面更難收拾。
未料素來最是豪爽的潘雲豹卻是搖了搖頭,正色看向她道:「你錯了。我與你並沒有什麼情份,又有什麼可以念的呢?從前,我不過是年少氣盛,誤打誤撞地遇到你,又是跟人賭氣,才把你贖了回來。這些年,我雖然時常去看你,但從來沒有跟你有過什麼私情。那時的我,確實也沒想過要你什麼回報。你說不想嫁人,我就白養活著你了,反正我們家也不差你一口飯吃。只是如今,你竟然敢動這樣骯髒心思,算計於我,我再不可輕易饒你,你是女眷,這后宅之事,我家全由我媳婦掌管,她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是!」彩霞應命而去。嬌蕊再不敢有任何的反抗,隨著彩霞去到門口,開始聆聽二少奶奶的規矩。
張蜻蜓心下著實痛快,死女人,要你動些歪腦筋弄得我們家宅不寧,這就是給你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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