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292章 自作孽

可她們明明都有機會選的,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逼上絕路?左右脫不過一個貪字,一點私心,就將自己置於如此境地,張蜻蜓會為她們惋惜,卻無力挽救。
所以張蜻蜓選的這時機,就是最好的時機,但這法子還是有些冒險的。雖說太子沒了,太子妃和皇太孫李弘不還在么?萬一吳德在李弘面前又去嘰嘰歪歪,小孩子可是很容易被教壞的。
潘雲霜有些好奇,問門口的丫頭,「這就是二嫂請來的太醫么?」
眼見潘雲祺一日好似一日,小謝夫人這才作罷。不過這回吃這麼大的虧,這口氣她卻咽不下去。
那更好辦了張蜻蜓嘿嘿一笑,「兩個莫名其妙失蹤的奴才,做的供詞還有效么?若是無效,這罪名豈不就給抹去了?」
不過心中卻也納罕,這麼年輕的太醫,倒當真少見,也不知二嫂把他請來,是不是個有本事的,萬一要是治不好,母親豈不又要大吵大鬧?
大概等了有差不多一個時辰的工夫,公差才同著杜充安西回來了,上了公堂交差,也很無奈,「吳國舅不在家,說是找不到人。下人都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敢作主。」
想賣個人情唄,不出動一下重量級的人物,誰能知道啊?張蜻蜓嘿然一笑,靜觀其變。
「二嫂你現在有了身子,就是用些好東西也是應該的。否則二哥知道了,可不得心疼死?」
小謝夫人聽得生氣,幹嘛拿潘雲龍跟她兒子比?欺夏仲和年輕,不免嗆了一句,「那是你親眼瞧見的么?」
董少泉一語雙關地道:「興許這次浩然他們回來,就能帶回點消息了。」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在吳德那樣人的府上這麼多天了,能得著什麼好?這兩丫頭還都生得頗有幾分姿色,只怕早已是殘花敗柳,生不如死了。
小謝夫人一下給堵了回去,只得教訓了潘雲祺一句,「你也爭點氣,忍一忍吧。」
丫頭點頭。潘雲霜笑著跟潘雲霏道:「還以為是七老www•hetubook•com•com八十的老頭子呢,居然這麼年輕,生得還挺俊秀的。」
首先上來的就是墨冰,先把她與雪硯的情分,以及在章泰寧處服侍的詳情做了說明。
要問清真相併不難,一頓板子夾棍下去,什麼都招了。
張蜻蜓當即就讓安西在公堂上喊起了冤,「小的家中的奴婢,怎麼跑到吳國舅府上去了?還請大人作主,把小的家中奴婢發還,否則小的回家,主母定要問罪不可!」
見她如此失控,還真不敢把她放了。即刻便有官差上來給她和雪硯戴上重鎖沉枷,以防她們在公堂之上就自尋了短見。
潘雲祺已經痛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涕淚橫流,沒有半點讀書人的斯文樣。葉菀瑤實在嫌棄,推說蘭心那新生的孩子哭鬧,早躲開了。
那好吧。施大人微微一笑,傳令下去了,「那本官就親自往吳國舅府上走一趟,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下如何是好?
張蜻蜓抿了口上好的香片,不覺嘆息,「你們府上也算想絕了,連這車上一張小桌子也打造得如此精巧!」
夏仲和洗手告辭,小謝夫人連個謝字也不提,只顧著急急追問:「那我兒什麼時候能醒來?醒來要是再痛怎麼辦?能不能把你那麻沸湯多留幾服?」
謝尚賢堅定搖頭,剛正不阿道:「正因為是下官的姻親,所以才更不便插手,還請大人秉公發落便是。」
「你放心,我省得。」張蜻蜓莫測高深地一笑,和董少泉對了個眼色。
連人都帶來了,還有什麼不能恩準的?要打官司就打吧。
這話說得董少泉也忍俊不禁。
郎世明卻因此想起一幫子兄弟來,「也不知潘叔安排他和三哥幹什麼去了,怎地一點消息都沒有?」
剛出院子,就見有兩位年輕女子從側面小徑上走來,其中一個面容姣好,清冷淡雅,另一個卻姿容平庸,珠光寶氣,瞧她們的裝扮,都似是府中小姐,夏仲和和-圖-書急忙低頭,快步出去了。
只是這兩丫頭臉色著實古怪,竟是一樣的面如死灰。安西在堂上看著不好,跟守在外頭的張蜻蜓商量過後,提出建議,「我家主母怕把丫頭領回去,又說她虐待如何,還請大人一併收押在監,縱是需要銀錢供給,我家也願一力承擔。直到案件了結,再發還我家吧。」
張蜻蜓本就心情不好,聽著這動靜更是皺眉,命人把門窗緊閉,只等夏仲和給潘雲祺治完了,再請過來見禮。
張蜻蜓兩手一攤,表情無辜,「我鬧什麼了?我不過是把我家丟失的丫頭找回來。如果有人硬扣著不給,那鬧事的豈不是他才對?現這節骨眼上,我不好鬧事,那他就敢鬧么?」
終於,吳德還不算太笨,在刑部尚書親自駕臨吳府之後,張蜻蜓的那兩個丫頭終於有了下落。
而碧落在鄉下所配的夫君,亦給福伯兒子帶來了公堂,可以證實,碧落跟他時還是處|子,但對鄉間生活有諸多不滿,不安於室。
至於最後要如何結案,卻不是能由他們刑部說了算的。只能把各方的證言證詞記下,留待聖上發落。
杜充嚇得臉都黃了,「我什麼時候拿錢給過你?明明是你說這官司要贏,就讓我把妹子放到你家的,你此刻怎麼竟反悔了呢?」
「那可千萬別讓他知道!」張蜻蜓說笑起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我現在已經過得夠好的了,哪裡還用他幫著敗去?太大的福我還怕折了我們娘兒倆的壽呢!」
臘月的風,清清冷冷地吹著,連衙門口擺著的那兩尊漢白玉石獅子,也顯得格外蒼白而瑟索。
整個潘府的人都鬆了口氣,天下終於清靜了。
杜家人涉嫌造謠生事,誣告官員,立即捉拿歸案,容后處置。萬金虎貪圖錢財,窩藏官家奴婢,論律處以罰金,重打四十大板后趕出公堂。
「請三公子暫且忍耐,現只剩下最後一顆牙了,把這個弄好了,往後就好了。」他特意提了句,「大www.hetubook.com.com公子之前給西戎人抓了,成日毒打鞭笞,可都沒吭過一聲呢!」
把兩人案卷一調,其實大伙兒都心知肚明,這當中根本就沒有太多切實的指證,只是當時正好趕在槍口上了,所以才鬧得沸沸揚揚。
聞聽此言,雪硯眼中最後的那一抹光亮也頹然消逝了,碧落更是就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她在哪裡?讓我去見她,她不是想要我死么?我就一頭撞死在她面前。」
「走吧。」張蜻蜓淡淡吩咐著,心情卻莫名地低落。
刑部尚書施大人看下左右兩位侍郎,目光先落到謝尚賢的身上,「謝大人,這來打官司的可是你家的外甥媳婦,可否請您去勸解一下?」
提及此事,郎世明卻有句話不得不說:「二嫂,這眼看著雲龍大哥就要回來,你怎麼不多等幾天再打這官司,現這節骨眼上鬧起來,不怕觸怒上頭么?」
雪硯拼盡最後一口氣撐到現在,應該還是為了她的家人。而碧落,想來是為了和自己賭這最後一口氣吧。若是真的見了,她們哪裡還能再有生機?
當然,碧落和雪硯兩個丫頭就該發還給張蜻蜓了,在案子一日未了之前,還得留她們一條活路。
就是要鬧給東宮,鬧給皇上看看,大家都別揣著明白裝糊塗,白拿我們姓章的人去填這個坑。
「我不要!」張蜻蜓果斷拒絕,「我怕天天坐這樣好車裡,就捨不得出來了,那成天得耗多少東西?」
鉛灰色的雲層越壓越低,已經有細小的雪花不斷落下。若是不幸落在路上,車馬輾過,瞬間就融入污泥,渾濁一片。可總也有些幸運的,或是落在高山上凝結成冰,或是落在汪洋江河中融入清流,便保得一生清白,乾乾淨淨。
萬金虎主動站出來承認,「是小的與杜充家交好,私自昧著主子把人收留下來的。與國舅爺並無半點關係,純屬小的自作主張。只因杜家不願意把女兒交還潘府,才拿錢求了小的,讓我收留,還和*圖*書說便是潘府的人要上門來,也讓小的別給。小人一時糊塗,利欲熏心才幹出這樣糊塗事,還望大人明查。」
迎著小謝夫人雙眼,他坦然道:「因小可也曾流落蠻邦,故此大公子的英雄蓋世,確實是小可親見,並沒有半句虛言。」
夏仲和也很無奈,雖說他把那麻沸湯的劑量減了一半,但起碼該起到一定的效果吧?想想之前在邊關,給那些將士們截手斷肢之時,還沒有半點止痛的湯藥,人家都沒叫成這樣。這位三公子,不是他說,也實在是太嬌慣了些。
夏仲和最後這一下子,手下加了點暗勁了,一顆牙撥出,也把潘雲祺痛得生生暈了過去。
張蜻蜓一笑,也不拿謊話搪塞他了,「老四,大家兄弟一場,你照顧嫂子的好處我心裡有數。這些是我的家務事,你且別管,就陪著嫂子看好戲吧。」
「那他要矢口否認了怎麼辦?除了那個人證,咱不也沒證據么?」
郎世明左右瞧瞧,終於覺出些不對勁來了,「我說二嫂,你和少泉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故此,郎世明猶豫著問了一句,「二嫂,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吳德實在耍賴,倒不好跟他硬拼的。」
夏仲和眉頭一皺,心想這位夫人怎麼說話如此無禮?怪不得張蜻蜓讓他如何行事,這樣的人,確實欠教訓。
潘雲霏只覺微窘,「姐姐怎麼說起這樣話來?小心給人聽見,咱們還是先進去看看三哥吧。」
夏仲和暗自搖頭,卻還是耐心解答,「三公子最遲到明早便會醒來,醒來之後的頭幾天,是一定會痛的,這個可沒法子。麻沸湯藥材珍貴,宮中也是配製不易,況且久服極易成癮,對身體有莫大害處,小可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給三公子弄來。請夫人不必過於擔憂,只要捱上這幾日,便無事了。小可太醫院中還有召喚,不便久留,告辭。」
車子的主人,郎世明笑道:「二嫂要是喜歡,我讓府里的工匠也給你照樣打造一個?」
可潘雲祺的https://m•hetubook•com.com傷口確實處理得很好,雖是昏昏沉沉中,但把夏仲和留下的湯藥服下后,燒也退了,腫也消了。後頭再請大夫來瞧,都說這個大夫很是高明。
小謝夫人無法,這才命人奉上謝銀,夏仲和也不推辭,接了便走。
心中卻在冷笑,若是吳德識相,早些把人交出來還算罷了,若是不肯,那她可要大鬧特鬧上一場了。
然後上來的便是白亮夫婦,指認碧落道:「我們本是這丫頭的公婆,只因兒子有些痴傻,被她愚弄,成親多日也曾圓房。后這丫頭還妄圖攀附主子,給二奶奶發現,這才送到鄉下。不料她心生怨憤,竟然造謠生事,誣陷主子,實在是可惡之極還請大人明查。」
郎世明恍然領悟,張蜻蜓這是以退為進,就是要在吳德最忙亂的時候再給他添點堵,吳德若是不想節外生枝,就只能息事寧人。
安西在一旁道:「大人,他們之間的事情,我家主母說且由著他們扯去。只是現在我家主母要找人與這兩個丫頭對質,還望大人恩准。」
看到連刑部尚書都親自出動了,郎世明真有些驚悚了,「二嫂,怎麼連施大人也親自去了?」
回到府中的時候,恰好她打發人請來的夏仲和還沒走,在那裡替潘雲祺拔牙。幾乎整個潘府,都能聽得到他那殺豬般的鬼哭狼嚎。
小謝夫人真是快心疼死了,怎麼兒子叫得這麼凄慘?
謝尚賢凝視著他的背影,心中有幾分猜到張蜻蜓到底想幹什麼了。可是這外甥媳婦,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呢?
只是小小的車廂里,卻是溫暖而宜人的。精緻的炭盆嵌在圓桌底下,上好的銀霜炭在內里熱情地燃燒著,從纏枝花卉的銅蓋上釋放出融融暖意,如艷紅的牡丹,在這寒冷的冬日里顯得越發可愛而迷人。而小小的圓桌也不是平板一張,揭開面板,下面是用細細的螺鈿嵌出的花格,安放不同的茶水點心,林林總總竟有十幾樣之多。
張蜻蜓在外頭聽說之後,只搖頭說了三個字,「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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