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嬌態頗動人

莫若慧一向乖巧,莫太太對她極放心,一時沒留意到她的異樣,只顧囑些話。囑完又去收拾東西,準備明兒起程回莫府。
賀圓正勸著,聽丫頭說莫若慧來了,忙讓人快請,一邊給蔣白整好衣裳。見得莫若慧提了食盒進來,上來見過,這才道:「慧姐兒,你幫我勸勸小白。」說著站起來,朝莫若慧眨眨眼,自己領了杏仁出去了。
一聽讓自己做香包荷包送蔣白,莫若慧垂下頭,只覺耳根子發燙。看樣子娘已經暗地裡和老夫人說定了呢,若不然,不會特意交代自己做這些東西送給白哥兒。
蔣老夫人喪事上,黑壓壓一片,從嫡親兒子到孫兒,至曾孫,全是男娃,蔣白自然也著了男裝,和蔣玄蔣青等人站在一處。待得一撥一撥的人在靈前行禮時,族內的長輩便說喪禮上少個嫡親的女娃跪拜,總是美中不足。莫太太也帶了莫若平和莫若慧在靈前行禮,聽得此話,便同尚婕商議了一下,讓莫若慧以曾孫女的身份在靈前行禮。尚婕正愁蔣白不能以女娃身份行禮,得了莫太太的話,哪有不應承的?
莫若慧是見過顧秋波和沈天桐的,這會走避不及,只得上來見過,告個罪道:「白哥兒這幾天沒好生吃過東西,待他吃了這碗粥再陪兩位說話!」
沈天桐見蔣白在莫若慧手裡含了粥,不由瞥蔣白一眼,暗暗搖頭,居然藉著生病撒嬌,要人家姑娘喂粥,太過份了!
見得蔣老夫人笑得一笑,略略精神些,蔣白忙著勸她進些粥,聽王太醫跟大人提過,說道太祖母若能多進些粥水,還能撐些時候,若是進的少,就怕熬不過冬季。這會見蔣老夫人比平日多吃了幾口,不由暗暗開心。
「慧姐兒那會在老夫人靈前行了曾孫女的禮,大家便把她當作府里姑娘看,現下又以曾孫女的身份守著孝,怕是把小白當親弟弟https://m.hetubook.com.com看,這才來的勤些。倒不必疑心她!」
蔣白自小得蔣老夫人疼愛,這會聽得此語,臉上裝出來的笑容早不見了,差點哽咽,垂首道:「太祖母會長命百歲的!」說著揭了匣子瞧裏面的首飾,見許多都是蔣老夫人平日把玩的,心下更是一酸,卻努力憋出笑臉來,隨手拈出一支赤金蓮花簪往頭上一插,歪著脖子道:「太祖母瞧瞧我打扮的好看嗎?」
莫若慧聽得陳宛若也要送香包給蔣白,一下伸手奪過蔣白手裡的香包,哼了一聲道:「既然宛若要做香包給你,想必你不稀罕我做的,我還是收回好了!」
莫太太第二日走後,莫若慧便躲在房內,用心綉了一個香包,待蔣白又來找她時,這才把香包拿出來,遞在蔣白手裡道:「可熬了我幾個晚上,你瞧瞧喜不喜歡?」
莫若慧見陳宛若喊他們出去踏踺子,待要跟他們一起出去,剛剛蔣老夫人和自己娘親的話又在腦中迴響,覺著大人都暗地裡議親了,自己再和蔣白進進出出的,只怕不妥。待要不跟去,看著蔣白和陳宛若的親熱勁,又心有不甘,一時滿心不是滋味。嘴裏道:「這踏踺子是女孩兒玩的東西,白哥兒怎麼就喜歡玩這個?」
蔣白這會正在床上傷心,賀圓在旁邊又摸又揉的安慰,見她紅了眼不說話,不由嘆氣道:「你出生那會,差點保不住,虧的你太祖母連夜上了子母廟,為你求得護身符,又請廟裡師傅測了八字,說道讓你扮作男娃養,方能保得住。那一夜無星無月,天寒地凍,換作別人,終要挨到天亮方到廟裡去,偏你太祖母不顧身子,……」說著話,眼見蔣白又滴下淚來,賀圓話鋒一轉,沉下聲音道:「你太祖母一心想你健康長大,你現下飯也不吃,若她在泉下知道了,https://m.hetubook.com.com如何安心?」
「唉呀,慧姐姐,宛若針線功夫哪有你的好?就算做出香包來,只怕不好意思送出來,得留著自己用呢!」蔣白見莫若慧要藏起香包,已是上去拉住手,笑著道:「都送出來的東西了,慧姐姐怎麼好意思收回去?快給了我罷!」說著伸一隻手繞到莫若慧背後,硬奪下她手裡的香包,一個回身跑了。莫若慧只在後邊跺腳道:「小心些,莫絆著門檻!」她這裏沒說完話,蔣白早跑的沒蹤影。
折桂話音一落,只見帘子一掀,顧秋波和沈天桐已是走了進來。顧秋波嘴裏猶在道:「白哥兒,你怎麼鬧的像個嬌弱女娃,三頭兩天生病?」
蔣白身上穿的是松花色七彩綉雲團大襖,頭髮用珍珠發圈束著,正是一個俊俏少年郎的裝扮,這會往頭上插了這麼一支發簪,臉上又作出嬌俏的樣子來,看著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蔣老夫人一瞧,撐不住笑了,「你這身裝扮,卻是糟蹋了這支簪子。」
莫太太應了,拉了莫若慧坐下,笑道:「我明兒先回去了,夫人既然留你住著,你便住著,順便也看著你哥哥一些。將軍府雖有綉娘,四季衣裳也是時新的,鞋襪帕子等貼身物品,卻還是各房奶奶自己做的。老夫人和夫人的貼身物品,你得空幫著做些。白哥兒喜歡這些香包荷包小物件,若是央求你做,你就做了送她。」少夫人帶孩子忙著,老夫人又病著,可憐的白哥兒,學個刺繡也沒人指點,怕人取笑又要偷偷摸摸的學,可是不易。只得讓慧姐兒多些做了送你,你自己去仿個圖樣罷了!
「對呀,我就喜歡玩這個。女孩子喜歡玩的,我也喜歡。」蔣白笑嘻嘻的,左手一抬,右手作一個拉彈弓的樣子,笑道:「當然,男孩子喜歡玩的,我一樣喜歡。」說著拉了陳宛若,「慧姐姐不m.hetubook.com•com愛玩這個,咱們自己玩去!」
「好精緻啊!」蔣白接過香包一看,不由直誇獎,一邊湊近莫若慧坐著,拿手裡的香包去跟莫若慧腰上佩的那個香包作個比較,笑道:「確是比你佩的這個精緻。」說著直起身子,又要去拉莫若慧的手。
「哦!」蔣白只顧擺弄香包,卻沒留意到莫若慧紅了臉,只笑道:「慧姐姐,宛若也說要送我一個香包呢!連著幾天沒見,只怕真是躲在府里做香包了。」
陳宛若上頭幾個都是姐姐,到了將軍府,卻是趕著蔣玄蔣白等人叫哥哥,叫的歡快,又見蔣白喜歡跟她們玩些女孩子的玩意,更覺親近。這會不見了蔣白,自然到處找,聽得他在莫若慧房裡,不由笑著進來,「我們在外面踏踺子呢,白哥哥不是喜歡玩這個么,怎麼半天不出來?慧姐姐也一道來吧!」
「病人為大,自然是吃了粥再說話!」因將軍府辦喪事,顧秋波等人進將軍府學武之事自然也停了,待聽得蔣白病了,這便拉了沈天桐一同來探病,這會見蔣白虛弱的靠在枕頭上,下巴尖尖,臉色蒼白,更襯的眼如點漆,唇如塗朱,看著居然比莫若慧這個女孩兒還要動人些,不由有些嘀咕。人道白哥兒肖似女娃,這話不假么!可惜了這麼副容貌,居然生作男娃。若是女娃,我一定要娶回府去,光是瞧著,也賞心悅目!
莫若慧一邊走一邊尋思:夫人話里話外都暗示自己,讓自己把將軍府當自己府里,這自然是跟娘約好了,自己和白哥兒肯定,肯定……。如今到白哥兒房裡的次數雖頻了些,也不為過。
蔣白第二日到蔣老夫人房裡請安時,腰上自然佩了莫若慧贈的香包,蔣老夫人一眼見了,笑道:「這麼精巧的香包想必是慧姐兒繡的,你只怕綉不出來。」
饒是尚婕和蔣白等人百般留心,蔣老夫人終是沒熬過寒和圖書冬,于年底去世了。因近著年關,又要辦喪事,將軍府諸人便百般忙亂,待辦完蔣老夫人的喪事,也過了年,蔣白于這個時候又病了。尚婕嘆道:「小白自小得她太祖母疼愛,她太祖母這一去,她自然比玄哥兒青哥兒他們更傷心。」說著話,卻叫過莫若慧,囑道:「小白身子本就弱,這些天沒怎麼吃飯,再一哭,自然就病了。她一向聽你的話,你且過去她房裡勸勸,看著她喝完粥再出來。」
因著蔣白病了,莫若慧暗暗心焦,又不好無故常常跑蔣白的房裡。這會聽得尚婕的話,自然忙忙應承,親到廚房看著廚娘熬好粥,令小丫頭提了食盒跟在身後,匆匆往蔣白的房裡而去。
莫若慧一邊尋思,一邊卻去翻自己帶來的花樣子,想綉一個別緻的香包給蔣白。正忙著,見莫太太回來了,忙站起來喊了一聲。
「慧姐姐,我自己來!」蔣白見莫若慧殷勤,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要接莫若慧手裡的碗。莫若慧一縮手,看她一眼道:「你就安心在我手裡吃了這碗粥,我也好向夫人和少夫人交代。」
莫若慧不知道賀圓和杏仁討論她,這會只是看著蔣白,又是憐惜又是心疼,嗔道:「現下病著,還不肯好生吃飯,看看你,都瘦下去一圈了。再不吃飯,只怕又要請王太醫過來,少不得又得服食藥丸。難不成你寧肯吃藥丸也不吃飯?」說著揭了食盒,把粥端了出來,坐到床邊,拿了勺子舀了,吹了吹喂到蔣白嘴邊,含笑道:「吃些吧!」
「小白,這個給你,讓你娘給你好生放著,將來做嫁妝。」蔣老夫人在枕頭下摸出一個小匣子,放在蔣白懷裡,笑著道:「可惜太祖母看不到你長大那天了!」
莫若慧既以蔣老夫人曾孫女的身份在靈前行了禮,自然順理成章留在將軍府守孝。
「太祖母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來了。」蔣白笑著坐到蔣老夫人和*圖*書跟前,卻從懷裡摸出另一個香包,遞上去道:「這個倒是我繡的,就是繡的不好,太祖母將就用用。」說著察看蔣老夫人的臉色,見比先前又灰敗了一些,心下不由黯然,臉上卻不敢露出來。
見得蔣白拉了陳宛若出去,莫若慧不由跺腳,都這麼大了,還隨意拉人家女孩子的手。這愛湊女孩子堆里,愛看人家身上佩的戴的,愛跳房子踏踺子,這些毛病兒,得慢慢幫他糾正過來,萬不能讓他走了邪路。
「我那會是逼于無奈!」賀圓瞪杏仁一眼,十一歲就嫁進來,你們要取笑多少次嘛?現在還當例子來講了。
「兩個都是孩子,哪裡就擔心上了?」賀圓不在意,隨口道:「十歲的女孩子,能起什麼心思?」
杏仁是賀圓的陪嫁丫頭,雖是配了府內管事,日常還在賀圓跟前服侍,極是盡心儘力,聽得賀圓如此說,猶自不放心,直言道:「少夫人別忘了,您可是十一歲就嫁進將軍府的,那會什麼事兒不懂?慧姑娘現下十歲,怎麼就不會起心思了?」
莫若慧見得蔣白伸手過來,卻把雙手往後一背,嚴肅著小臉道:「說話便說話,不要拉手拉腳的,叫人看了不像。」說著話,因見蔣白注意力放在香包上,冷不妨又補充道:「你一年一年也大了,多花些功夫在學業上,這些香包荷包的,不過小東西,沒什麼打緊,想要用,讓人告訴我一聲,我做了送你就是。」
「夫人,白哥兒終是扮作男娃養,慧姑娘這陣子往白哥兒房中來的次數,是不是頻了點?」杏仁提醒賀圓道:「白哥兒現下九歲了,慧姑娘也十歲了,只怕要避些嫌。」
莫若慧正說著,卻見帘子一揭,折桂進來道:「蜀王和沈少爺來了,說是來探病。少夫人本來攔著,說不用進房了,怕過了病氣給他們,他們卻說自己是習武之人,身子好著,不怕什麼病氣,硬要進來瞧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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