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江南篇
第7章 埋土救人

老醫生頓時跳腳,「誰埋的!溺水之人,當儘快倒水,簡直……簡直……」
族長和長老們也陸陸續續地到來,村民們越聚越多,卻是沒有一個孩童。
冉顏心裏嘆了口氣,她本打算先拜吳修和為師再說,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廂剛剛想過,事兒就撂在她眼下了,是福是禍,也未可知,冉顏只在心裏記下,不再多想。她朝眾人欠了欠身,便在晚綠的攙扶下回府。
冉顏蹲下身,輕輕撥開周三郎面上的土,見他睜開眼了,便道:「你先躺一會,待身上的水都幹了,再出來。」
「咳!」
冉顏趁著這個時機看了一下適才扎結的手指,指頭腫脹紫紅,證明還有血液循環,至此冉顏確信小童還活著,便立刻開始給他做心臟按摩。
「前輩請留步,等三郎醒來,還要勞您費心調理。」冉顏頓了下,轉頭吩咐道:「晚綠,去取診金。」
院牆不過是用河邊的泥堆砌的,所費不過是些體力罷了m.hetubook.com.com,不值什麼錢,這廂村民們聽說只是砸院牆,立刻跑回去砸自家牆去了。
不是他們盲目信任冉顏,畢竟劉氏孤兒寡母的甚是可憐,更何況,冉顏那沉著認真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一絲看玩笑的意思,莫名給人一種不可質疑的希望。
「夫人請起。」冉顏扶起劉氏。
那老醫生上前去把了周三郎的脈,雖然尚還虛弱,命卻是救回來了,不禁連連稱奇,當下為周三郎開了藥方,又將診金交給劉氏,請她代為歸還冉府。
「去砸泥牆!把土運過來。」冉顏一邊說著一邊快速清理孩童口鼻中的水、泥等污物,又要了晚綠的手帕裹著手指將小童舌頭拉出口外。
就在眾人飢腸轆轆,漸漸失望的時候,土堆中一聲微不可聞的咳嗽,忽然間振奮了所有人。
村民們一時被起死回生的事兒給鎮住了,見長老致謝,這才回過神來,人群頓時炸開了鍋,致謝聲讚歎聲此起www.hetubook.com.com彼伏。
小童並非是剛剛落水,他已經被浸泡的大半天,身體僵硬,呼吸停止,用普通的急救方法恐怕不行。
見老醫生如此形容,眾人便知道恐怕這周三郎是難以救治,本來嘛,把周三郎撈上來時,他渾身都已經僵透了,出氣入氣全無,他們這麼盡心儘力一方面是看冉顏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另一方面也是等劉氏自己死了心。
「三郎!」劉氏一下子撲到跟前,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我的兒!嚇壞為娘了!」
老醫生雙目大睜,神情中滿是惱怒,休說溺了一夜,便是三五個時辰,人也已經死透了!這還奔了好幾里地硬是把他給接過來,這不是耍著人么!不過老醫生也能理解死者親人的心情,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便要走。
冉顏抬起頭,靜靜地盯了他兩息,也沒有言語,卻將那士子盯得渾身發毛。
有人連忙領著醫生和圖書到土堆前,「還埋著呢。」
冉顏想起從村中路過時,見到許多人家都是用是泥糊的院牆,天氣已經晴了好幾日,那些院牆應當都是乾的。
劉氏掉過頭鄭重地行了稽首大禮,沒有任何言語,只是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周三郎糊裡糊塗的,只聽眼前這個極美的女子說讓他再躺一會兒,恰好他也渾身疼痛脫力,便就順著她的意思,靜靜躺著。
大唐貞觀年間,醫術已經廣泛應用了,但實際上還是巫醫不分家,大名鼎鼎的醫聖孫思邈便曾鄭重其事地在《千金要方》中記載了一些類似於巫術迷信的內容,所以村民們有這種想法,也十分正常。
其實冉顏就是覺得這士子忒二,便是就地埋人,哪能埋在自家當門口?所以也懶得與他解釋。
這是唐朝是最重的禮節,凡拜必先跪坐,秦漢隋唐時,還沒有正式的凳椅,習慣是席地而坐,也就是所謂的跽坐、跪坐、正坐,然後才能行拜禮。
一時間,十數人屏息凝和-圖-書神,竟是連呼吸人都不可聞,只有知了聲嘶力竭的鳴叫著,太陽漸漸升了起來,夏日的陽光烈烈,刺眼而又灼熱。
周家村的長老也忙過來向冉顏致謝。
晚綠也不知該幫什麼忙,便也跟著眾人一起捧土。
晚綠一臉的莫名其妙,自家娘子什麼時候會用這種怪法子救人?這人若是救活了還好,若是死了,把人折騰這一通,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晚綠滿心悔恨,自己方才竟然莫名其妙地就信了娘子,眼下也只能繼續相信了,瞬間心思千迴百轉之後,晚綠連忙應聲回房取錢。
眾人見事情已然落定,連忙幫著劉氏把兒子從土中挖了出來,用木板抬了回去。
「是我。」蹲在地上的冉顏起身,淡淡道:「周三郎在水中已溺了一夜,這個法子最好不過。」
等到眾人用擔子挑來干土,便吩咐人把干土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再取干土覆蓋在小童身上,只露口、眼。
繁文縟節,向來都是有身份的人才會嚴格遵守,一般www•hetubook.com•com村婦哪裡懂這樣的禮,恐怕也只會胡亂地磕頭罷了,可見這劉氏也並非一般村婦。
近些日,天氣連連晴好,院牆也只是表面被夜露浸過,中間的土甚為乾燥,再加上有太陽光曬,小童身體內的水汽漸漸被土吸干。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從城中被請來的醫生已經趕到,一襲廣袖長袍,急急地推開人群,「病人在何處?」
晚綠來不及詢問,又被冉顏與以往不同的氣場所懾,一時間竟呆立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唉!」老醫生嘆了一聲,反正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人家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自己也就本著仁心,在這候一會兒便是。
村民們一邊忙活,心中也越來越疑惑,終於,一個著寬袖直裾長袍、青年士子模樣的人,忍不住探頭問道:「不是說三郎還有救嗎?怎的就地埋了?」
接下來就是漫長地等待,劉氏已經不再哭泣,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兒子,一旁的人均以為這是巫術的某種儀式,也都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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