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江南篇
第17章 秦四郎

酒肆的名字挺有詩意,叫「雅蘭舍」,闊三間,高兩層,白牆黛瓦,挑檐斗拱,一扇扇鏤花烏木門上刻的是整一幅的幽蘭圖,倒是與酒肆名字呼應。
這些都是巧合,被冉顏這麼刻意地一說,晚綠竟然真覺得是上天安排,激動地道:「老天爺也是幫著娘子的!是不是就不必憂心會嫁給秦四郎了?」
「娘子,不如去坐雅間吧。」晚綠有些心疼冉顏,本來是貴女的身份,何須如此拋頭露面。
「靜觀其變吧,此事說不定阿耶還不知道,畢竟秦四郎的家境不錯。」冉顏有原主的記憶,提到「阿耶」,心裏有一絲絲的親切感。
「這裡是五兩一錠,一共五十兩銀子,作為預付,若是奴家還有命在,定然會有更多的報酬。」嫣娘將托盤上的紅綢掀開,露出十錠大小一般的銀子。
嫣娘道:「韓郎君是晉陵縣縣丞嫡子,前年入的州學,與秦四郎、張郎君幾人,均是我們彩綉館的常客。」
冉顏心道,八月臨盆,那染上病的可能性就稍微減小了些,但願這個韓郎君給自己積點陰德,留下個健康的血脈。
轉到裏面,果然只有三張幾和圖書,已經有兩張坐了人,均是學子樣的打扮,冉顏覺得很滿意,無需浪費錢去坐雅間,便道:「此處挺好,便坐這裏吧。」
紅杏媚眼一挑,眸中還含著未乾的淚,嗤笑道:「這話說得倒是好,他們家可不就是這一根獨苗!秦四郎可就沒這等好運氣了,近來正欲聘娶冉氏嫡女,可惜,出了這個事兒,冉家八成是要退親了。」
「老天倒是不偏不倚,人死了,還給他們家留下一脈煙火來。」晚綠嘆道。
兩人到了主街,已經快至午時,便尋了一個酒肆,打算用完午飯後買些必要用的東西之後便返回。
嫣娘對冉顏不禁側目,她也能隱約猜出冉顏的身份,一個貴女,得知自己未來的夫君常常逛妓館,而且又惹上了事端,竟然依舊如此冷靜,實在難能可貴。
「老天不會偏幫著任何人,繼室欺我,所以天憐我,哪裡能事事都靠著天?秦四郎之事還未成定局,先打聽清楚再說。」冉顏心裏也是沒底,初來乍到大唐,忽然遇上這等事,她一時也不知從何處下手,頓了頓,又道:「我們先逛一逛,打聽打聽和-圖-書此事,回去再與邢娘一起商量。」
「是雅蘭會,城中有才有色的小娘子八成都在樓上了,若是能得一位青睞,嘖嘖……」一名白袍文士仰頭飲盡一杯酒,嘖道:「那才是不枉此生啊。」
小二是極有眼色的,粗略地打量一下冉顏和晚綠的打扮,猜測她們大約不會要雅間,便領著兩人往一樓靠窗的桌子走去,「此處恰好又被樓梯擋住,從外面進來看不見此處的幾張幾,清靜的很。」
「娘子……」晚綠摸著袖袋裡銀子,欲言又止。
嫣娘心裏微微一頓,若有所思地看了冉顏一眼,淡淡地轉移了話題,「神醫,不知我等的病情……」
冉顏心裏倒是想多要點,但她做事向來都很守原則,「說好了醫治一個人二十兩,事前一半事後一半,現在是三個人,便收三十兩。晚綠,收錢。」
「回去繼室就不會拿我的婚事做文章了嗎?」冉顏向來信奉靠人不如靠自己,而且,如果她的阿耶真是把她看得極重,又怎麼會任由繼室攛掇,把她送到莊子上去?
阿耶,是唐代對父親的稱呼,冉顏心想,也許原主與她的父親之間還hetubook.com.com有些親情在的。
二樓的窗外酒旗招展,「雅蘭舍」三個字蒼勁有力,頗有大王(王羲之)遺韻,令這一處酒肆越發地富有雅緻。傳說太宗推崇王羲之的書法,因此上下效之,想來民間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人們都更偏愛王羲之的字。
許是得知自己得了這個難纏的病,紅杏說話間有種自嘲又自憐的意味,那種漫不經心,越發讓人覺得心灰意冷。
晚綠方才光顧著急冉顏的婚事,竟然忘記了這一趟出來,竟賺了三十兩銀子,若是省著點花,夠兩年的了。
紅杏反問道:「蘇州城有幾個冉家,冉家不就一個嫡女么?還有哪個?」
「你是想問我如何會醫術吧?」冉顏早就想好了說辭,只等著晚綠開口,「其實我並不會醫術,只是做夢的時候,有人告訴我幾個救人的法子。」
「我開的藥方你們暫且用著,至少能夠拖延病情,我回去便配藥。另外,你們用的巾布、茶杯等等,都要與其他人區分開來,最好減少與其他人接觸,尤其是肢體接觸,耐心等我配藥。」冉顏鄭重地囑咐道。
晚綠與冉顏卻是心裏一緊,晚綠急https://m•hetubook•com.com急道:「冉家,可是蘇州城東的冉家?哪個嫡女?」
上佐,是蘇州刺史的下屬官職,輔佐刺史,雖然沒有具體的職事,但是州官,從四品下,而縣丞只有八品,無論是品級還是地位都高出不是一點兩點,有道是官高一級壓死人,秦四郎即便是真的打死韓郎君,能不能被治罪還難說。
嫣娘、紅杏等人親自把冉顏送出後門,又命小廝領她們出巷子,這才返回。
嫣娘抬手啪啪擊了兩掌,門外便有一小廝捧著一個托盤進來,放到几上。
「那我就先告辭了,若是異狀,只管差人道周家莊來尋我。」冉顏起身道。
步入酒肆,立刻便有小二迎了上來,「二位娘子,這邊請。」
「娘子說的是,郎君還是疼您的,您現在也病愈了,不如回家吧。」晚綠一臉焦躁地抓著冉顏的手臂,「總好過現在任由擺布啊!」
那小廝一走,晚綠便耐不住了,急道:「娘子,那秦四郎可是惹上了人命,花天酒地的,還不知是否染上這些亂七八糟的病,郎君怎麼能把您的終身託付給這種人!」
冉顏拍拍晚綠的手,道:「聽我的吧,我住在莊子上,還能出來https://m.hetubook.com.com賺些體己錢,若是身無分文回到家裡,還不是任由繼室拿捏,況且,我也不想喚她阿娘。」
冉顏看著晚綠目瞪口呆的模樣,湊近她悄悄地道:「不然,我們如何一進城就遇上病患?然後如此輕而易舉地便賺得三十兩?」
晚綠心裏還惦記著秦四郎之事,哪裡有心思管錢的事情,冉顏讓收三十兩,她便在托盤上拿了六錠銀子。
也不等晚綠再說話,徑自在席上跽坐,晚綠也只好跟著跪坐下來。
「二位娘子,菜品都在牆上寫著,您看看要點些什麼?」小二招呼道。
晚綠忽然想到什麼,連忙問道:「那個秦四郎莫非就是秦上佐的嫡子?」
小二剛剛退下不久,便聽見二樓有一陣陣的嬌笑聲傳來,時不時的還和著幾聲琴音,引得旁邊幾名文士伸頭去看。
冉顏隔著皂紗,看見牆上掛著一個個小竹牌,上面寫滿了各種酒、漿、菜名,便先點了兩盞烏梅漿,又讓晚綠指了幾個菜。
「正是。」嫣娘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繼續回答冉顏的問題,「韓郎君倒是沒有妻妾,聽說家裡有兩個貼身侍婢,一個已經有了身孕,約莫八月臨盆,另外一個,不曾聽著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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