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也退了出去，剛剛走到門口，卻聽柴玄意叫住她，「圓子。」

圓子驚愕地看著柴玄意這一系列的動作，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半晌才道：「阿郎……您可是想起什麼了？」

冉顏不知道大唐的喪葬習俗，只衝著棺深深地三鞠躬。身後的晚綠看得莫名其妙，但亦能感受到她的肅穆。

冉顏默不作聲地緩緩走近她。冉顏認識這個侍婢，曾經還在書房裡見過她，是柴玄意身邊伺候起居的，叫圓子。

久久沒有人回應，她偷偷抬眼，卻見柴玄意盯著手裡的花發獃。

「阿郎，您的燒剛剛退，還是別想太多事情。」圓子把巾布沾了水，幫柴玄意擦臉，繼續道：「您是躺一會兒，還是現在就起塌？」

柴玄意獃獃地聽著，一時反應不過來，半晌才聲音沙啞地問道：「我是誰？」

走到庭院的時候，聽見有清晰的琴音傳來，心中微動，便不自覺地順著琴音而去。

冉顏靜靜地看著對面的棺木，再一次對屍體產生了抵觸的情緒，不僅僅是和圖書因為欣賞李婉平這個人格，還有她與自己長著五六分相似的臉，這也是她忍不住要來弔唁聞喜縣主的原因。

柴玄意木木然地點了點頭，又聽圓子道：「您昨夜一直高燒不退，還胡亂喚人名，奴婢還以為您想起來什麼了呢。」

冉顏絲毫不懷疑李婉平的智商，如果柴玄意真的只殺了白茹，她不會那麼傻的以命換命，除非是她發現了什麼，卻又為時已晚，只能用這樣決絕的辦法。

外面的雪已經小了，只是天還陰著，偶爾還有一兩片雪花飄落。

他睜開眼睛，聽見自己的聲音，卻滿眼茫然。他彷彿記得好多事情，卻腦袋空空，沒有一個清晰的畫面。

柴玄意怔怔地點了點頭。

「我前來弔唁聞喜縣主，請恕我不便表明身份。」她清冷的聲音緩緩道。

等了片刻，便有小廝過來道：「吳主事讓小的來領您去靈堂。」

冉顏曾經去過書房一次，還記得路，遲疑了一下，便隨著過去。

靈堂中空曠無比，只有一口棺，滿屋子hｅtｕｂｏoｋ•coｍ.coｍ的白練，棺前擺放著祭物，沒有一個人守棺，只有廊下立著幾個侍婢候用。

圓子臉色煞白，不僅僅是因為冉顏的話，也因為冉顏的眉眼與聞喜縣主生得太像，她認錯了一次，便能認錯兩次，況且冉顏此刻還面上還覆著皂紗。

小廝見狀，不敢硬攔，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便連忙折道，回去找管家詢問。

柴玄意緩緩道：「我……家裡還有誰？」

柴府門口已經掛上了白綾，在雪中戚戚清清，沒有一個弔唁者。過了午時不久，才有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

正在烤火的門房見來了人，立刻起身，看見一襲月白素衣的女子由侍婢扶著從車上下來，面上覆著黑色皂紗，一副弔唁的打扮，他便迎了出去，「這位娘子是？」

「娘子，那裡是後院。」小廝提醒道。

冉顏聽著琴聲，猜測恐怕沒有人告訴柴玄意他妻子的死訊，不禁覺得可悲。她剛剛準備走入梅園，卻忽然見一個碧衫侍婢閃身而過，往書房那邊去。冉heｔｕbｏoｋ.cｏｍ•ｃom顏站在梅樹后，又是一襲月白素衣，那侍婢走得急，竟是沒有看見她。

「宛平……」柴玄意喃喃喚道。

圓子看見他滿臉茫然，嘆了一口氣道：「阿郎，奴婢是圓子，伺候您起居的侍婢。」

柴玄意愣愣的半晌，才道：「起塌。」

「是，阿郎有何吩咐？」圓子頓下腳步。

那碧衫侍婢從袖中掏出一沓厚厚的紙，一張一張地丟進火盆里。

「你……你……」圓子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手中的紙張散落一地。

並不是管家怠慢，而是弔唁者已經說了不想表明身份，因此便遵從客人的意思，低調地來低調地走。

小廝一路無話，領著人到了靈堂便匆匆退去。

「我一直在想，柴郎君得了如此嚴重的失憶症，究竟是怎樣記得仇恨，去殺害何彥和瑜郎……原來如此。」冉顏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紙張上。

圓子喚了侍婢進來，伺候柴玄意梳洗更衣。柴玄意任她們擺弄，目光卻一直盯在一名侍婢發間的白綾花上，看了許久，只覺得喉頭莫名發堵，便一www.hetubook.com.com伸手將那花給扯了下來。

圓子心裏咯噔一下，笑著道：「柴家的主子上上下下加起來得有百餘人呢，奴婢一時也說不清楚，不如您先用了早膳，奴婢慢慢說？」

門房自是知道聞喜縣主的身份是許多人避之而不及的，府內也沒有能夠做主的主子，他思來想去，覺得這府里也沒有什麼好圖謀的，便先請了她去門房裡，再派人去通知了管家。

正在幫他整理衣角的侍婢嚇得驚叫一聲，驚詫地看了柴玄意一眼，便飛快垂下眼，欠身道：「奴婢該死。」

「阿郎，奴婢先告退了，您若有事就叫奴婢。」圓子說完見他沒有反應，怕他忘記了，便再次提醒道：「奴婢名叫圓子。」

冉顏恍如未聞，徑直走過一道門，看見了滿園開敗的梅花，大雪壓枝，亦別有一番美麗，卻總不如繁花盛開來得熱鬧。

屋內靜謐得嚇人，圓子悄悄揮手，令眾人都下去。

站了一會兒，冉顏才領著晚綠離開。

「阿郎？」耳邊一個聲音響起，柴玄意轉過頭，看見一張陌生的臉。

和-圖-書走至書房門口的時候，只看見廊下放了一隻火盆，她聽見腳步聲，立刻拉著晚綠躲進了牆后，悄悄伸出頭窺探。

柴玄意身上的衣物已經穿好，一襲青衣，頭髮還未曾梳理，只在背後鬆鬆結起，修長好看的手拈著一朵白綾花，目光似是盯著它看，卻又顯得空洞沒有焦距。

冉顏見她背對這邊，便從一側的樓梯上了走廊，把腳步放到最輕。

「您是柴家的郎君，在族中排行十四……」圓子的聲音頓了下來，按照原來的話，她接下來會介紹他何時娶了聞喜縣主，何時單立府邸……可是此時，他的夫人正躺在靈堂之中，如果他聽完之後，像往常一樣問他的夫人在哪裡，要求見她，該怎麼辦？

那侍婢似乎一直警覺著周圍，冉顏剛剛踏上廊，還未走兩步，她便倏地回過頭來，見是不認識的人，微白的臉稍稍緩和了一些，看見冉顏的打扮，便沖她欠身道：「您是來弔唁夫人的吧，這裡是書房，靈堂在那邊。」

只可嘆李婉平這個人格不能長久地存在，否則也不會有人能在她眼皮下鑽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