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相對於此刻的溫情，她莫名地又想起這聞喜縣主的事情，心頭又莫名有些發堵，情緒也漸漸滴落下去。整件事情雲山霧罩，結果雖然明了，卻也只能再把它用雲霧遮罩起來。
一旁的圓子臉色蒼白，眼神遊離，還未從剛才被冉顏拆穿的驚嚇中緩過神來，此時也已經隱隱明白，眼前這個長相很似聞喜縣主的娘子，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這廂剛剛從馬背上下來，鬆了韁繩，冉顏便狠狠一巴掌拍上馬屁股。馬匹得了命令，撩開蹄子便向前飛奔。
「結果定了？」冉顏見他的動作，不禁問道。
冉顏回過頭，看見柴玄意站在門前目送她離開，便也沒有說什麼，沖柴玄意微微一笑，在晚綠的攙扶下登上馬車。蕭頌看著越發鬱悶，翻身上馬，索性把臉別向一邊。
冉顏見他不說話，便把之前收起來的紙遞給蕭頌。
不是長安城百姓拾金不昧，而是他蕭大侍郎惡名遠揚，又是專管刑獄案件的，誰敢私留他的馬？
蕭頌也不理她，徑自下了台階，招來了馬和*圖*書車，「這位夫人，您請！」
蕭頌道：「何彥主謀，竇程風從犯。」
冉顏餘光正看見他的表情，不禁好笑，這麼個大男人，居然如此孩子氣，心頭的陰鬱也一掃而空，與柴玄意辭別之後，隨著蕭頌一同出了柴府。
待到出了坊門，冉顏才撩開車窗帘子，看著他，喚道：「蕭鉞之。」
在李世民的印象里，李婉順應該是連自殺勇氣都沒有的一個弱女，當喪訊傳入宮中的時候，他久久不能相信。
因為事情涉及重要人物，所以他寫得並不清晰。
「何彥，他錯只錯在，沒有家族的庇護卻還敢胡亂牽扯到其中。」蕭頌在她耳邊輕聲道：「阿顏，對不起。」
蕭頌難得在冉顏面前端一回架子，便以這種莫名其妙的結果告終了，他倒是想賭氣一把，走回去又能如何？但想到那個吻，他又收起了心思，跟著躍上了馬車。
蕭頌正氣悶著，冉顏用腳輕輕蹬了蹬他的膝蓋，「我錯了，別生氣了……」
他接過來看了看，卻握成了團塞進袖中和-圖-書。
蕭頌這才轉過他矜貴的腦袋，傲嬌地睨著她，「我可不是隨便的人……」但緊接著又道：「就一下。」
「那何彥呢，他就沒有家人朋友？」冉顏認為何彥雖然該死，但這樣被扣上一頂大帽子，她還是覺得心寒。
「近墨者黑。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那鞍上刻了名字的，即便暗衛追不回來，撿到的人也定然會給你送到府上去。」冉顏淡淡道。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擦黑，坊間的道路上沒有行人，馬瞬間躥出了十幾丈，而且還在不停地向前跑著。
柴玄意見蕭頌神色不善，擔憂地道：「不知這位是……」
「回去寫犯案記錄吧。」蕭頌從袖中掏出一捲紙遞給她。
「那就只能罔顧性命？」冉顏反握住他的手，喃喃道。
冉顏狐疑地接了過來，上面大致是寫著，蕭鉞之某月某日，因何事惹了冉十七娘不悅，接著是「案情陳述」，然後是人證物證，最後是犯案者畫押，內容是昨晚惹冉顏生氣的大致原因。
冉顏認真地頜首道：「好，你和_圖_書下來。」
「請吧。」蕭頌看也不看冉顏一眼，退至一旁，讓她先行。
冉顏是心思全部都寫在臉上的人，蕭頌見她這副模樣，自是明白她在想些什麼，於是握住她的手道：「阿顏，人活著，有些事情要比真相更重要。」
蕭頌將她摟入懷中，輕輕撫著她的背，「聞喜縣主是高祖皇帝的嫡親孫女，皇室嫡系血脈，雖只是縣主的身份，但其尊貴可比公主，迫害皇室血脈，這是誅九族的大罪！長安竇家關係盤根錯節，輕易動不得，且當年竇家家主於國有恩，于陛下有恩，他如何能因一個不肖子孫而滅了竇氏滿門？」
「為什麼不是竇程風主謀？」在冉顏驚詫，在她看來，一切都是因為竇程風而起，憑什麼他一死，就能輕描淡寫！
「在下正議大夫蕭頌。」刑部侍郎這個官職太過敏感，若是一說出去，柴玄意指不定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蕭頌聰明地避過了，報出自己文散官的職位。
「罪名呢，推到誰的身上？」冉顏道。
冉顏一邊說，一邊尷尬地和*圖*書別過腦袋，她有多久沒有干點錯事向別人道歉了？對於這件事情，不管她自己如何認為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他介意，她也不會放著只要低頭就能被原諒的機會，端著清高鬧彆扭。
說罷也不等他，便先行登上了馬車。
「可能就是如此吧。」蕭頌不似方才賭氣的模樣，溫聲安慰她道：「自古忠義難兩全，聖上也不容易，這案子本就因聞喜縣主而起，也因她而結，她絕筆中請求聖上放過柴玄意，寧願一力承擔罪責，聖上顧念舊情，寢食難安……所以不義之事只能由臣子來做。」
「好。」冉顏收起悔過書，也爽快答應寫一份。
蕭頌探究地看著她，半晌也沒有從她的表情中發現什麼端倪，心以為她是為了賠罪才說要親他，所以準備見好就收，便也不端架子，翻身下馬。
「停車。」冉顏敲了敲車壁，她還非得要把這個鬧小脾氣的傢伙給收拾一下，平時一副世故老成的模樣，怎麼這點點小事情就生氣了？
「阿顏，你變壞了。」蕭頌一進入車廂便義正詞嚴和_圖_書地指責她，「另外，那匹馬值二十貫啊！」
蕭頌看著路邊，看著天上，就是不肯看她。
蕭頌詫異地看著馬的身影越來越遠，聽見冉顏涼涼地道：「蕭侍郎，你的馬匹跑了，你若是願意，就坐我家馬車，若是嫌棄的話那就走回去吧。」
「好說。」蕭頌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禮貌地回禮。轉過頭卻撇了撇嘴，那是我的內人！
晚綠看著那陰鬱的模樣，手臂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縮著脖子跟在冉顏身後。
李世民深知聞喜縣主的性子怯弱，因此他才敢確定這件事情兇手絕不會是她，為了向天下人、最重要的是隱太子遺黨表示他對隱太子遺孤的關心，便放心地讓刑部去查，然而結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聞喜縣主居然服毒自盡。
柴玄意拱手施禮道：「原來是蕭大夫，既然有蕭大夫親自來迎，那我就不過去了，還請蕭大夫多多關照內人。」
冉顏也不讓晚綠扶，徑自從馬車上跳了下去，站在蕭頌馬下面仰頭看著他，理直氣壯地道：「蕭鉞之，我忽然特別想親你一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