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這樣的情緒，也是第一次用大太太代稱「母親」，在容華心裏陶大太太實在配不上母親兩個字吧！薛明睿看向容華，容華以前不自覺皺起的眉頭終於鬆開了，取而代之的是放鬆和略微的疲憊。
老夫人看了李媽媽一眼，「讓你說的，我又不是紙做的。」
京城亂成一團，英親王卻去了陪都。
薛明睿已經起身。
李媽媽苦著臉，「常來看老夫人的幾個御醫都去了陪都，老夫人又不肯用旁人，就找了家裡常用的郎中開了幾劑葯，卻是不管用的。」
容華仍舊不放心，「今天晚上我睡在老夫人這裏吧！」
薛明睿淡淡地道：「蔡氏一族被告貪墨，其他的也沒有憑據。」
兩個人早早漱洗了躺在床上。
幾個人商量了老太太的喪事，又將家裡安排了一番，天色已經暗下來，陶正謙看看沙漏，囑咐容華，「天色晚了，府里又亂成一團，還是讓人安排馬車早點送你回薛家。」
……
「你說得對，不能因小失大。」薛明睿望著容華目光一亮，「在京里爭出個勝負沒用，關鍵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老夫人戴著醬色抹額歪靠在軟榻上，臉色有些不好，見到容華回來向容華招招手，「快坐過來。」吩咐李媽媽，「去將剛熬好的湯給少夫人端一碗過來。」
薛老夫人嘆口氣，「還是老樣子，都是舊疾，到了夏天就格外嚴重，這幾日雖然和圖書
涼快一些，還是悶得很。」
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錦秀進亭子里來道：「侯爺來接少夫人了。」
容華仔細聽過去，是高越說話的聲音。
李媽媽端了湯過來道：「老夫人去院子里走了走，可能在曲觴亭里歇的時候著了涼，回來就覺得不舒服。」
容華聽了笑道：「這是好事啊。」
陶正安和大太太到底做過什麼事，會讓容華這樣防備、警惕。在他面前不再掩飾對大太太的態度，是對他的一種補償？
容華站起身跟著薛明睿又去給薛夫人請了安這才回到房裡。
容華上前先服侍老夫人坐起來，「老夫人今天覺得怎麼樣？」
薛明睿伸手將容華抱在懷裡。
陶正謙正色道：「那怎麼行，你準備了那麼久就是要等今年的秋闈，如今大哥不在，我比你年長，你就要聽我的安排。孝敬母親是理所應當，你還要跟我爭不成？」
「英親王去了陪都。」
薛明睿點點頭，「放心吧！」無論怎麼樣唯有性命是不會輸的，不止是不能輸掉他的性命，還有他身邊的人。
眾人也就不再挽留。
薛明睿低頭看容華，燈影下她的面容忽明忽暗閃爍不清。薛明睿眼睛不詳地一跳，心裏猛然縮緊，不自主地挽起容華的手，「我不在家要一切小心。」
祖母沒了，她還沒有除服，薛明睿抱著她卻比往日少了情慾，她聞著他身上的清香，白天的瑣事一下子和_圖_書都拋得乾乾淨淨，「侯爺這幾日要小心著。」京城亂成這個樣子，都察院四處抓人，不光是皇貴妃黨驚慌，安親王進獻的那個洞悉天命的道士也下了大獄，庄親王是四處點火，不知道下一刻這火苗會燒到誰身上。
人算不如天算，大太太算計了一輩子，陶家卻敗落至此。
二太太王氏道：「哪裡的話，家裡人都知道你兩邊忙著。」
二太太王氏臉上一紅，「你二叔父回絕了，一來你父親仍舊是宗長，二來你二叔父是庶出，恐族裡人也不服。」
他的目光帶著幾分的認真。容華點點頭，「放心吧，我在家裡會很安全。」
薛明睿道：「英親王帶了密奏去陪都，百官密檔藏在哪裡已經查清楚了，只要有了皇上的旨意就能去取密檔。萬一皇上的旨意到之前被庄親王發現，再想別的法子。」
容華微微一驚，「百官密檔萬一落到庄親王手裡，那以後豈不是……」
二太太王氏已經猜到丈夫會有這樣的決定，老太太雖然只是將庶長子陶正安記在名下，對陶正謙和陶正川來說嫡母就是嫡母，該盡的孝道依舊還是要盡的，更何況陶正謙生母去得早，陶正謙對陶老太太是真心恭孝。
不知怎麼的，本來是一樣的宮燈，薛家的看起來卻比陶家要明亮得多。王氏上前給薛明睿行了禮，陶正謙和陶正川得了消息也匆忙趕過來。
錦秀撩開帘子，薛明睿和*圖*書大踏步地走出去。
王氏道：「族裡有長輩要提你二叔父做宗長。」
眼看著薛家的下人護著馬車離開，王氏站在原地不由地感嘆，以前以為淑華命最好嫁去了常寧伯府，沒想到淑華年紀輕輕就沒了。反而是讓大太太痛恨的外室生養的八小姐，最終比其他姐妹都要強，成了武穆侯夫人。
會是什麼事？難不成是京里……
「大太太病了，御醫說恐是好不了。」
陶正謙請薛明睿進府。
馬車駛出衚衕，薛明睿將容華仔細看了看，見容華一切安好，才像往日般不經意地問：「怎麼樣？」
老夫人笑道：「不用理她，她是看我老了就事多起來。哪裡是仙丹妙藥呢，吃了就能好。再說，我是久病成醫，不用他們來說，我自己也開得葯了。」
容華心裏一動，只能有一個原因，瑤華半路回常寧伯府的事陶正謙知道了。
二太太王氏笑了，「瞧我，光顧得拉著你說話，拿著燈籠都忘記時辰不早了。」
容華起身道：「家裡就麻煩二嬸了。」
老夫人讓容華坐在軟榻上，容華溫聲道：「還是在意點好，有沒有請御醫過來瞧瞧。」
王氏拉起容華的手，「侯爺好不容易給你二叔父謀了個差事，卻沒想到……」
容華反過來安慰王氏，「二十六個月過後還是會被朝廷啟用的。」
王氏感激地笑了，因還有件事要與容華商量，就讓丫鬟在亭子里擺了墊子和*圖*書，兩個人坐下說話。
薛明睿彎起嘴唇微微笑了。
將容華送出了門，王氏方看到薛家的下人挑著燈籠站在兩側，薛明睿站在垂花門前等容華。
容華道：「聽祖母說，二叔父如今是記在祖母名下。」這些話她還是聽族裡的叔公才提起的，老太太臨終前改了族譜，陶正安不再是唯一嫡子，族裡人都清楚是因為老太太對陶正安太過失望，「如果父親獲罪，二叔父丁憂在家不離京赴任，接替宗長之位也沒什麼不對，家裡總要有人掌事才對。」
過了一會兒薛明睿重新回到屋裡，一雙細長的眼睛熠熠地看著容華，「皇上有密旨，讓我回健銳營。」
容華看向二太太王氏，王氏也有些吃驚地望向二老爺陶正謙，陶正謙卻一臉正色回看過去。
容華點點頭，起身和王氏一起從屋裡出來，走過了抄手走廊，二太太王氏瞧著左右沒人低聲開口道：「你二叔父一向不會說話……」說著頓了頓，「如今老太太沒了，你父親又不在跟前，他是怕老太太身前凄涼。」
薛明睿淡淡地拒絕，「時辰不早了，明日衙門裡還有事。」
容華道：「我知道二叔父的意思，理應如此。」
陶正謙一陣沉思，「朝廷這樣大的動作，恐非小事，我們只能一邊打聽著，一邊接著辦母親的喪事，」說著頓了頓拿定了主意，「原本有大哥丁憂在家，我就沒有上表朝廷，現在大哥這般……我即刻上奏ｗww.hetuｂｏｏｋ•com•ｃom朝廷丁憂。」
陶正川道：「我沒有官職在身，還是讓我給母親守孝三年。」
老夫人看看薛明睿又瞧瞧容華，失笑道：「那我不是成了棒打鴛鴦的壞人？你們小夫妻才成親幾日，哪裡就能分開住，再說有你們小輩在跟前，我倒是不方便了。」說著揮揮手，「好了，好了，天色晚了，你們快去歇著，我也要安置了。」
容華這才鬆了口氣，若是陶正安的事牽連全家那就得不償失了。
陶正謙並不是一個刻薄的人，卻在這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
陶正川這才點了頭。
到了薛家薛明睿將容華從馬車上扶下來一起去了老夫人房裡。
……
二太太王氏沒想到容華會支持，臉上頓時有了幾分笑意，能接替宗長那是天大的好事，以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陶正謙是個實心眼，做了宗長只會一心為族裡忙碌，她也不求像大嫂一樣榮華富貴，只要能在族人面前抬起頭來。
容華連忙起身給薛明睿換衣服。
王氏也道：「八姑奶奶放心，家裡有我照應著，若是有事再去薛家報訊。」
容華閉了閉酸澀的眼睛，想起今天陶家的情景，「除了孝堂，所有院子都被搜查了。東西碎了一地，大太太屋裡的借券被舅老爺拿出去燒了，書房裡所有的書信都被封裹帶走了。」說到這裏容華也有些擔憂，「不知道會不會牽連其他的……」
半夜裡容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容華抬起頭來看薛明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