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再入深府
第390章 傷

瑤華望著前路,握著帕子的手還在顫抖,心臟像是被刀攪一樣。
這些話定是容華那賤人教的,否則弘哥怎麼能說得這樣周全。
弘哥冷笑道:「母親別急著安排,聽兒子將話說完了不遲。二姐向來仁孝,祖母去世時二姐錯過已經是終身憾事,不能再錯過母親,至少要床前侍疾才是兒女的本分,否則長姐豈不是白白沒了性命。」
瑤華緊緊地攥起帕子,「有沒有讓人去探看?」
弘哥從袖子里掏出一隻香囊,「長姐病在床上時將這隻香囊交給我,我一直沒有和母親說,長姐早就懷疑二姐送她的香粉和香囊中有讓她落胎的香料,那個和二姐經常來往的馬道婆就是行家裡手,經常為大戶之家做這等事,兒子想著早晚有一天找到馬道婆,讓馬道婆親自來母親身邊將這一切說清楚。」說著將香囊扔到大太太身邊的矮桌上。
弘哥接著道:「兒子沒有要將這件事揭出來的意思,畢竟是兒子的親姐姐,說出去了我們陶家臉面上也無光。長姐被二姐所害,雖不能為長姐伸冤,兒子也不能太過偏頗,至少要讓母親清楚,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說著看向陳媽媽,「媽媽在府里這麼長時間,難道竟沒看出來二姐對大姐夫的心思?」
湘竹頓時錯愕,「大奶奶不去問問?現在是為華妃著服期間,那浪蹄子怎麼敢……」說著頓了頓,「反正也要路過同樂軒,大奶奶就去看看也無妨。」
記在她名下的庶子、庶女聯起手來害她,大太太的嘴歪起來,眼睛中透著陰狠的恨意,她防了這麼多年,終究還是沒有防住。
任家,瑤華跪著給任夫人捶腿。
大太太急促地呼吸,緊盯著弘哥,弘哥卻不在意,「二姐嫁去常寧伯家不合規矩,成親時既沒有新郎迎親,成親后又沒有認親正名分,現在在任家日子凄苦,兒子覺得不能眼睜睜地看著https://m.hetubook•com•com二姐受這樣的苦,就回稟了族裡,請族裡出面接回二姐。」
弘哥不等大太太說完,抬起頭來,「否則母親要打死我不成?就像五姐姐一樣。」
瑤華已經被訓斥了半天,跪在地上腿也麻了,卻不敢又半句怨言,只得咬緊牙關苦苦支撐,「娘放心,都是我娘家弟弟不懂事,舅舅和舅太太向來疼我,我讓人帶話說清楚也就沒事了。」舅舅一家人只認得錢財,容華指使弘哥去舅舅家鬧起來,無非就是想讓她沒辦法開口求舅舅幫忙。
大太太的臉色頓時變了,四面八方的寒氣似是一下子竄進了心窩,她忍不住用手攥住衣襟兒,「你……說什麼?」
陳媽媽用盡全力撐著大太太,「太太您糊塗了……這種話哪裡敢說……二爺是陶家的嫡子啊……」
湘竹搖搖頭,「沒有,是西邊的同樂軒,那邊向來婆子多,誰也不敢靠近的。」
大太太手抖成一團,陳媽媽忍不住焦急地看向弘哥,「二爺就說幾句軟話,若是氣壞了大太太可怎麼得了,這些年都是大太太苦撐著這個家啊。」
弘哥站在那裡不卑不亢地向大太太行了禮,卻又不提之前的話,「兒子也是為了母親著想,舅舅和舅太太蒙蔽母親,將我們陶家的財物都佔為己有,這事若是說出去外面人還當是母親和娘家聯手坑害夫家,到時候就算兒子有心為母親辯解,也沒有人肯相信,母親好好想想是也不是。」
湘竹急道:「夫人有沒有埋怨大奶奶?」
翡翠既然能去那裡,必然是任延鳳首肯的,否則守門的婆子也不肯放人進去。
任夫人整理一下手裡的絹子,「我說也是,我們兩家結親是大家都眼見的,」說著看向瑤華,「你那兄弟實在不懂規矩。」
陳媽媽立時撕心裂肺地喊,「來人啊,快來人啊…和圖書…」
湘竹焦急地道:「奴婢陪著大奶奶去同樂軒,看翡翠那浪蹄子怎麼說,大奶奶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瑤華向任夫人行禮退下,拖著又酸又脹的腿慢慢走出任夫人的院子,剛走到翠竹夾道,迎面看到湘竹提著燈籠焦急地等在那裡。
「我問你,」大太太惱怒地開口,「你去你舅舅家做什麼?誰給你出的主意?」
湘竹剛要上前問守門的婆子,耳邊隱隱約約聽到一陣笑聲,「世子爺饒了我吧!我可再也不敢了。」這聲音就是翡翠的。湘竹臉色一變,還沒回頭去看瑤華,已經聽到劇烈的咳嗽聲。
任夫人點點頭,「你起來吧!」
大太太眼睛漸漸睜大,旁邊的陳媽媽更是萬分吃驚,沒想到平日言語不多的二爺能說出這樣的話,陳媽媽忙上前去攙扶大太太。
瑤華讓湘竹攙扶著,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同樂軒。
任夫人院子前不是說話的地方。
木已成舟,嫁過來之前她就知道府里的姨娘不止一個,她心裏早就有準備,這時候糾纏這件事又有什麼意思,若是翡翠只是伺候飯食,並沒有其他,她這樣一鬧豈不是……
那個見到她畢恭畢敬喊「母親」的小孩子已經不見了。
弘哥道:「兒子哪裡還用別人教,家裡如今成什麼樣子,兒子是親眼所見,家裡有些姿色的丫頭都被舅舅從母親手中要了賣身契去,家裡值錢的擺件都被舅舅和舅太太明著暗著拿出了府,母親被蒙蔽在其中,兒子也要三緘其口?我自然是替母親問舅舅,舅舅拿走的東西變賣了多少銀錢,都用來做了什麼。」
湘竹攙扶起瑤華往前走,「怎麼也要弄清楚。」
賢妻就要有賢妻的氣度,瑤華睜開眼睛,「回去。」
大太太聽著攥緊了椅子扶手,「你舅舅為了你父親的事,上下打點四處周旋,否則你早就成了罪臣之子,哪裡還有今日的得意,你不懂m.hetubook.com.com得知恩圖報,還做出這種事來……你這禍害全家的孽根,」說著伸手指著弘哥,「快去你舅舅家門跪著求饒,否則……」
瞧著湘竹吞吞吐吐的模樣,瑤華心裏頓時像橫了一根針,腦子也跟著「轟」地一下,「有什麼話你還不敢說?」
瑤華捏著麻癢的腿,半天才站起來,轉頭問那下人,「我的事和舅舅說了沒有?」
陶家內宅頓時一陣慌張。
兩個人走出正院,過了東邊的月亮門,左右沒有旁人,湘竹低聲開解瑤華道:「世子爺心情不好,叫了些酒菜在同樂軒里喝酒,一定是喝醉了。」
大太太聽到這裏,喉嚨里發出刺耳的喘氣聲,胸口不停地起伏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只是直愣愣地伸出手張牙舞爪地要抓弘哥,「瑤華……嫁去任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在這裏胡說……無論誰來了……我都不會同意……」說著去看陳媽媽,「讓人……去和族裡說……」
瑤華搖搖頭,「沒事了,舅舅那邊肯幫忙去求靜妃娘娘。」
瑤華立即又跪下來,「媳婦自然是死也要保住夫家的名聲,若是娘家有人來,媳婦必然辯解。媳婦進了任家門,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媳婦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夫家的。」說著默默流了眼淚。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任家的下人回來稟告,「李家老爺將禮物收下了。」
府里新修的同樂軒,到處用的都是煙羅,外面種著百卉,任延鳳曾說修好了帶她過去住,她讓人打聽過,那邊安排的婆子最多。
她也想立即衝進同樂軒質問個清楚,瑤華閉上眼睛,腳下一滑差點就摔倒,安靜了一會兒她徹底回過神來。
湘竹聽得這話鬆了口氣,卻仍舊眉頭緊皺,有些話想說卻又不敢說。
瑤華皺起眉頭,「怎麼了?」
眼看著大太太大口大口地喘氣,弘哥沒準備停下來,「母親應該和_圖_書管的是內宅,外面的事有兒子和族裡,母親就不要問了,以免傷神,」說到這裏弘哥故意抬起頭看大太太一眼,「內宅的事還要母親定奪。」
瑤華深吸一口氣,腦子裡清明了幾分,皺起眉頭看湘竹,「回去再說。」
下人道:「說了,李老爺只說親家二爺少不更事,不怨大奶奶。」
弘哥道:「二姐以為母親會將她嫁去趙家,去沒想到母親偏愛長姐,只想要長姐有個好前程,根本沒將二姐放在心上,致使二姐抱恨,兒子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這個原因,否則長姐和二姐都是一母所生,二姐怎麼能下得了手。」弘哥說完話向大太太行了禮,「母親身子不好,好好歇著,兒子就告退了。」轉身出了門。
陳媽媽被弘哥這樣突然一問,來不及掩飾臉上的表情,頓時一陣愕然。
大太太緊緊拉著陳媽媽的手,這才勉強坐在椅子上,只覺得眼前一花,恭謹的弘哥變成了八小姐容華。
……
等那下人退了下去,瑤華道:「弘哥不懂什麼,不過是有人在背後唆使,媳婦受些委屈沒什麼,就怕那些人不是要針對媳婦,而是我們任家。」
大太太難以置信地看著弘哥,整個人差點撲了出去,「你說什麼?」
大太太好半天才喘過氣來,眼睛睜得太大流出眼淚來,氣息紊亂斷斷續續地喊出聲,「胡說……胡說……瑤華怎麼會……他瘋了,殺……了……他,殺……了他。」狠狠地攥著陳媽媽,「快去……殺了他。」
瑤華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滑下來,胸口一窒頓時咳嗽起來。
任夫人臉上陰晴不定,半天才看向瑤華,「你娘家人在李家大吵大鬧,如今你將禮物送去,李家也未必肯收。」話言話語中都是對瑤華的埋怨。
大太太仰著頭重重呼吸兩聲終於再也支持不住,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瑤華頓時委屈起來,用絹子擦了眼角。
大太太憤恨地咬起牙來,早hetubook.com•com知道就不該讓那賤人生下孩子,她還真信了那賤人說的,養恩重於生恩,讓這孽障在自己身邊長大,現在得了機會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瑤華緊緊抿著嘴唇。她在任夫人房裡受苦,任延鳳卻和翡翠在同樂軒里喝酒,不知道怎麼的,從前未嫁過來之前,任延鳳苦苦哀求她的種種一下子回到她的腦海里,為了博她一笑,堂堂世子爺開口閉口稱小人,低聲下氣地懇求她看他一眼。而今她處境這樣艱難,還一心為他想辦法,恐怕他真的去了西北。她這樣辛辛苦苦地謀劃一切,他卻放浪形骸和她的陪嫁丫鬟在同樂軒里……
湘竹低下頭來,「院子里的小丫頭看到翡翠似是去了世子爺那裡。」
容華不知曉任家豪富,任家有許多珍奇用千金也換不來的,只要用這些東西牽扯舅舅,舅舅必然會幫忙。
大太太似乎被陳媽媽的表情嚇到了。
瑤華深深地看了過去,湘竹這才聲音晦澀,「我到處都找不到翡翠,也不知道她現在跑哪裡去了。」
大太太抬起頭來看弘哥,脫了稚氣的臉上帶了幾分英氣和堅定,一雙眼睛不加掩飾地露出對她的疏離。
弘哥恭謹道:「母親撫育兒子之恩情,兒子不敢忘記,兒子都是為了母親……」說著頓了頓,「這件事兒子如何敢做主,兒子也要聽族裡長輩的。」
任夫人心中頓時一喜,瑤華臉上也露出輕鬆的笑容,「娘放心吧,只要靜妃娘娘肯幫忙,娘再去求求皇太后,世子爺一定就能留在京城。」
任夫人看向瑤華,「這次牽扯了你的娘家,你準備要怎麼辦?你和延鳳沒有圓房也是實情,若是延鳳果然去了西北你又如何?」
任夫人表情略微緩和,「你有這種心思就好,也不枉延鳳善待你一回,」說完話揮揮手,「好了,你也忙了一天,該去歇歇了。」
弘哥一陣風似的進了屋子,帶著屋外的寒氣,讓抱著手爐的陶大太太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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