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就是說能不能多收糧食還不一定呢唄，那……」她說著，轉頭就看著他兒子，估計是想問他兒子怎麼辦。

姜智應該也看到了，但是我們都沒吱聲，只是在心裏不厚道地偷著樂，這麼冷的天，想出來耍帥是要付出代價地。

「你們這樣的人都能收回那麼多糧食，那我們種肯定沒問題。」她還是不以為然地說。

還有他的穿著，我認為和他這個歲數，還和他所在的環境有些不搭調。他上身穿著非常修身的軍綠色羽絨服，下身穿著緊身黑色牛仔褲，腳上穿的鞋本來我們沒太看清楚，但是他進來院子之後，就一陣猛跺腳，把鞋上裹著的厚厚的雪都跺掉了，我才看見，他穿的是一雙歐版的漆皮鞋，那種薄底，前面很長的那種，不知他這鞋以前怎麼樣，但是現在在雪裡逛盪一圈后，鞋面上沾染了很多的污漬，不是他跺腳就能弄下來的。我看著他這一身，砸吧了下嘴，真心地為他感覺冷啊。

我看著那些腳印，皺起了眉頭，剛要嫌棄一下，就聽陳才生不耐的聲音響起，「哼，咱也不是來看房子的，你趕緊說正事。」他這是對著他媽說的。

在看他後面的陌生男人，也就30多歲，長相和陳翠花有些像，我猜測他應該是陳翠花那個出外打工的兒子，據她自己說，他兒子很有出息，跟著一個城裡的老闆幹活，很得器重，總之在她嘴裏，他兒子的前途一片光明。

踏雪而來的是一ｗwｗ•ｈetｕbｏoｋ•ｃｏｍ.ｃｏm對男女，女的我們認識，就是村裡有名的潑婦陳翠花，她還是那麼特別，上身紅底白色大花的條絨棉襖，下身穿著黑色的棉褲，就是有些肥，腳上一雙手工的棉鞋。

我有些不樂意，但是姜智還是面色不變，他就像沒看見陳才生一樣，直接就問陳翠花，「陳嬸，你今天來有事嗎？」

「你不是昨天在大喇叭里說了嗎，你們家明年負責讓大家都種你們家今年種的那種高產的水稻，我們就有些小事想求你。」陳翠花臉上始終都保持的燦爛的笑容，但是我還是看出她是在那沒笑硬擠笑呢。

我聽到她的介紹，真想捂臉啊，太讓人無語了。她這輩分是怎麼論的啊，她管姜智叫大兄弟，然後讓他兒子管姜智叫哥，這是不是差輩了啊，還是農民就有這種論法，我還不知道？所以我也沒敢出聲糾正，心想差就差吧，只要我們不吃虧就行。

那種修身款式的羽絨服，我年輕的時候在城市裡也給姜智買過，姜智穿在身上比這個男人穿的可好看多了，但是姜智就穿出去了一上午，回來后就把衣服又扔給了我，說這哪是衣服啊，就是紙片子，還沒有棉服暖和呢，以後他再也沒穿過了。我後來沒辦法，想著怎麼也不能浪費吧，就把那個羽絨服給曲媽送過去了。讓她把裏面的羽絨拆出來，看能不能和別的羽絨一起，在毀一個羽絨服給曲爸。結hetubook.com.com果曲媽拆開一看。就開始批評起我來，說也就我這樣沒腦子的人才能買這種樣子貨。我探過去頭去一看，羽絨服裏面都被生產廠家用線砸成了一個一個小包，羽絨就放到小包裏面，曲媽費勁巴力地把羽絨服里的小包都拆開了（曲媽不捨得直接把衣服剪壞。所以就拆線），結果裏面的羽絨加起來也沒多少，曲媽說，就這些羽絨，就是一個一個平鋪開，也沒有衣服大。可想而知冬天穿這樣的衣服，可真是美麗凍人啊。

這個男人長得很普通，要是非要說有什麼特色的話，那就是他的嘴唇非常薄，站在我們面前的時候也是緊緊抿著。

「咱們能不能先不在外面討論這些，還是先進屋在說吧。」陳才生站在寒風中，紅腫著鼻頭說道。

我和姜智對看了一眼，終於理解了呂芳當初說的，為什麼踏山村的人都拿她沒辦法，她是真的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說完，我還特意問姜智，「老薑，我沒說錯吧，我聽昨天你在大喇叭可是這麼說的。」

本來我們以為很簡單的事情，結果在通知播出去的當天，就有人找上門來。

「陳嬸，那可不是一個意思。就像我媳婦說的，我姜智自己能有多大能耐啊，能保證把咱村幾百畝的水田都種上早稻，而且我也不是神，我哪知道明年是什麼天氣，水稻能不能豐收可不是我說的算。」姜智又和陳翠花強調了一遍。

他們母子倆誰也沒ｈeｔｕboｏｋ•com•ｃoｍ客氣，推門就進了我家客廳。

我們聽說這個陳才生在外面給一個大老闆打工好幾年了，還娶了一個城裡媳婦，生了一個城裡娃，所以一向自視甚高，認為自己已經是城裡人了，對那些農村人不屑一顧，看來他把我們也劃分到了農村人的行列里的。

「姜大兄弟，這是我兒子陳才生。兒子，這是咱們新上任的村長，你叫姜哥就行了，那是他媳婦。」陳翠花站在我們家院子里，拉著她兒子就給姜智介紹。

我正在這感慨呢，那邊陳翠花就開口了。

什麼叫我們這樣的人，我們是殺人啊，我們怎麼就不能多收糧食了，我聽后在心裏罵了她無數遍，但是我還真的不好反駁什麼，因為她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不太好說話。

現在我看著這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那人，真心地佩服啊！這有幾個人能扛得住這大冷的天氣，穿著兩片布就出來得瑟啊。

「那不都是一個意思嗎。」陳翠花不在乎地說道，從她那表情能看出來，她這話是說真的，她真認為是一樣的意思。

「嗯哪，也不是啥大事，對你來說就是個小事。」陳翠花滿臉笑意地說。

進到客廳后，陳嬸和他兒子都很自覺地找了個離火盆最近的位置坐下了。陳嬸更是把沙發當成了炕頭，坐下后，就把腳上的棉鞋脫了下來，盤腿坐到沙發上了。

這麼冷的天氣，陳才生有些保持不住風度了。其實我剛剛就看到，他在院子里站著凍夠嗆，就和*圖*書我們說這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換了無數遍重心了，一會兒把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在從右腳換到左腳，我估計是腳底下太薄了，這麼長時間站在冰凍的地上，他凍腳。還有剛剛還挺直的脊背現在也縮縮了，手也插到了衣袖裡，在沒有剛來時那麼瀟傻了。

她看到了我們家刷得白白的牆，地上在去年就鋪上了那種大塊的瓷磚，家裡雖然人多，但是天天有姜媽、曲媽、薇薇又是擦又是拖的，弄得非常乾淨，只是現在地板被他們的大腳走過後，留下了一排的腳印。

我裏面就把臉上親切的笑容收了起來，姜智也是淡淡地問：「陳嬸，你就說說吧，今天來找我到底是什麼事？」

「還是屋子裡暖和，你們也別站著了，快坐啊。」她一點沒有當客人的自覺，竟然招呼上我們了。

也是，我們經過這一年的風吹日晒，確實也變了很多，不過我們並不認為當個農村人是多麼可恥的事情，我們現在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人家都說嘴唇薄的人，為人尖刻，薄情，常以自己為中心，我是不知道這樣的說法用到這個男人身上適用不適用，但是從我個人感官上，看著就彆扭，連帶著對這個陌生男人都沒什麼好印象。

就他剛剛說的話，我們要是在聽出他話里的瞧不起，我就白活了。既然人家不想和我們拉關係，那我們也沒有必要賠笑臉了。

陳翠花坐定后，就開始到處地撒么，看我們家屋子裡的裝飾，就嘖嘖出聲，說：「和_圖_書還是你們城裡人會捯飭啊，看看這屋子讓你們這麼弄，倒是挺好看的。」

「哎呦，陳嬸你可嘴下留情啊。昨天我們家老薑在大喇叭了說的意思可不是這樣的，我們可沒有那能力負責讓所有人種上早稻，我們自己還活不活了，而且雖然我們家今年種的水稻產量不錯，但是我們也不保證明年就一定高產，這些姜智在大喇叭里可是特意強調過的，說了是誰想嘗試一下，就來報名，然後大家一起想辦法，看看明年能不能用大棚先把秧苗育出來。」我衝著陳翠花解釋道，是真怕她弄不明白，明年在賴上我們家。

「陳嬸，你還是好好理解理解我說的話吧，今年我們用的早稻種子沒有了，明年要是在種的話就是用今年新收回來的那些稻穀，而且咱這種地是看天吃飯，好不好誰也說不準，所以陳嬸你要是想報名還是好好考慮下再說吧。」姜智說道。

姜智讓她說的也笑了，「哦，是什麼小事啊，陳嬸這還大冷天的特意跑一趟。」

姜智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他雖然沒說什麼不好聽的，但是那一聲哼，我可是聽得格外的側耳。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這談著談著就忘了咱們還在外面呢。陳嬸，快，進屋暖和暖和。」我隱忍著笑意客氣地說。雖然從心裏說很不想招待他們，但是都是一個村的，人家也沒惹到我們，實在是不好就這麼攆出去。

只是這個陳才生好像自視甚高，聽到他媽的介紹就哼哼了幾聲，也沒開口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