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哥。」靈元躬身說道，垂下頭，掩去眼中閃過的一絲決絕。
兩天之後，官員們調動的具體名單便都下來了。
朱烍絕對不會親自送他們的，這個工作自有靈元來做，送別回來，站在朱烍身前，靈元欲言又止。
靈元叩頭。
這個太子真是清冷得嚇人，侍女們不敢怠慢，低著頭魚貫而出。
「哦，你那個恩公……」朱烍挑著手指不咸不淡地說道：「你這個恩公也實在是太不著調……」
太子瑋看著他，面上帶著幾分玩味，「顧漁，你怎麼敢這樣說？」
「既然父皇的三個職位，你都拒絕了，孤不知道還能為你做什麼。」他淡淡說道，看著面前丰神俊秀的年輕人。
而與此同時，東宮內，太子瑋看著顧漁，也問出了有關任職的話題。
見到太子殿下進門，侍女們立刻上前。
「他就信了？」太子淡淡笑問道。
「小的在……」黃內侍神出鬼沒一般冒出來，滿臉堆笑的躬身，「殿下，顧娘子昨日到家就醒了，還吃了半碗粥……」
「顧漁？」他皺眉道：「這不是咱們的狀元公嗎？他去探望楊太生做什麼？」
就在今日朝堂之上因為楊太生的事掀起風浪，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卻在隔日傳出一個令所有人都嘩然的消息。
楊太生有什麼願望？天下人皆知，便是朱春明倒台，還朝堂一個清明。
「那一天共有四人探望了楊……楊太生……」靈元從袖子里掏出一捲紙遞上去。
這句話說完，卻並沒有聽到回答，他不由轉過身，微微皺眉看著面前的黃內侍。
「我有問你這個？」太子瑋站著未動，微微皺眉道。
而刑和*圖*書部尚書自然不認，竟將楊太生的屍首抬出來讓眾人驗屍，看是自盡還是被人脅迫，這一下更是讓楊太生的擁簇者泣血，鬧得沸沸揚揚，觀政的太子殿下只得請出在深宮休養的皇帝。
「謝殿下。」顧漁深深施禮，並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後退出去了。
「見？因何見？為何見？」他低聲喝道。
對於楊太生的死，朱家父子認定不會這麼簡單，因此讓人排查楊太生死之前接觸什麼人。
「與其說信我，不如說信殿下。」顧漁躬身說道。
知道他離開后，從一旁轉出一個幕僚。
更多的人從屋內走出來，面上都有些訕訕的，顯然被罵得不輕。
太子瑋看了他一眼，大步而去，過了許久黃內侍才敢抬起頭，半坐在地上拍著胸口喘氣。
「二少爺？」有人在一旁輕聲喚道。
顧十八娘便示意她將湯茶放下，坐正身子，面上浮現笑意，「我還說呢，怎麼不見他來，是萬萬不該的道理……請……」
「他那日見了楊太生，差點被嚇死，掩著嘴就跑出大牢了，並沒有多說什麼話，立刻跟皇上請辭了刑部員外郎的職務，聽說還要去外放……」靈元答道。
太子瑋清冷的面上浮現一絲震動，鳳眼微挑，看著眼前這個讓父皇從喜愛到厭惡又到喜愛的年輕人。
「是……」靈寶笑了笑，「是大有生的信大少爺……」
太子瑋看著他，面上神色不動。
顧海一笑，「在嘉陵江上，坐船也很快的。」
「這次見不見？」靈寶問道，話里有些遲疑。
顧十八娘歸來，對外宣稱炮藥引發體內舊毒，消息傳來，前來探望的藥商藥師不計和_圖_書其數，都有顧海接待謝過，顧十八娘見得並不多。
「是，是陛下備了三個位置要他選，狀元公說想要親自看看再做選擇……」有知道內情的人立刻說道。
於是大家點頭附和著。
「是。」幕僚躬身說道，看著太子瑋緩步向內而去。
他站在那裡，整個人僵直，一半身子映在燈光下，另一半則罩在黑暗中，神色忽明忽暗，雙目閃著野獸般的光芒。
「是誰？」她問道。
寢宮內豪華不帶一絲人氣，太子瑋靜立一刻，抬腳饒過隔扇，站到這間小小的隔間門前。
雖然顧海的任命顯然不好，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被朱黨故意打壓，因此也不缺一些清流官員前來探望。
這一下不管是要他死還是要他生的人都措手不及，楊太生的擁簇者以及學生跪在朝堂外泣血叩頭，直指是刑部大牢虐殺了楊太生，楊太生要是有自盡的意思，那早在被下大獄之時就了斷了，怎麼會在忍受了斷腿之痛，大牢困苦，又適逢大赦時自盡？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有人構害。
「娘呀……這是那句話不對了？就突然急了？」他歪著頭小聲嘀咕，「到底是惦念呢還是不惦念？」
「她精神可還好？」太子瑋的聲音淡淡響起。
「哥哥去利州？」顧十八娘裹著披風從軟榻上坐正身子，她甚至不知道利州在哪，將手裡的葯書放下，「很遠嗎？」
「殿下，此人真是膽大妄為啊。」幕僚低聲說道。
最後楊太生依舊被定了個誹君枉上的罪名，只不過人已經死了，就匆匆了事，其親族子嗣被發配離京，兩代不準科考，而由於皇帝實在覺得楊太生死得太舒服了，遷怒m•ｈｅtub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刑部，將刑部尚書罵了一通罰了俸祿。
他嘆了口氣，攤攤手，「算了……」
「殿下，殿下……」黃內侍小步跟上，在身旁小聲道：「殿下要想去見見顧娘子，老兒我……」
太子瑋面上浮現一絲笑，「揚州好像沒有空位。」
太子瑋聞言默默一刻，抬腳向外走去。
靈元的視線轉過來，看到是一個當朝大人。
一向性格溫弱的皇帝大怒，竟命內侍杖責跪在殿外的大臣，一時間哀嚎與鮮血齊飛，還是太子殿下在殿外下跪苦苦相求留百官顏面才得罷。
眾人應聲知趣地告辭。
朱烍略一思索，閃過一個念頭，「也罷，不過，這小子實在是太吵人，就讓他滾得遠遠的吧。」
「說吧。」朱烍大咧咧地靠在木椅上道。
「老黃兒……」太子瑋忽地喚道。
「沒什麼，不過是達成其所願而已。」顧漁笑答道。
判決如何，雙方心裏各自有定論，清流們認為楊太生就是被朱春明虐殺的，而朱春明則也氣得跳腳，認為這楊太生實在是太可惡了，臨死也要噁心自己一把。
太子瑋的腳步猛地停下，神色驟然浮現幾分嚴厲。
「我正是要說這事……」靈元抬起頭，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顧海知道我身份了，將我打出門……這事……」
黃內侍並沒有惶恐，而是笑嘻嘻地抬手輕輕打了自己一耳光，「真是多嘴！殿下，您有什麼吩咐？」
楊太生在刑部大牢觸柱自盡身亡了。
太子殿下不發怒還讓人不敢正視，驟然添了惱意，縱然是熟悉如黃內侍還忍不住小腿一軟，俯身跪在地上叩頭請罪。
顧十八娘看了她一眼，略有不解，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丫頭怎麼不先說是誰？反而直接問見不見？原本是要說不見的，如此反而想問問。
大家都跟著笑起來，靈元也跟著笑，不過他的笑看上去格外的瘮人。
「大少爺……」靈元忽地單膝跪下，「放過顧海吧……」
室內卻是沉默一刻。
「不是我敢，是太子殿下敢。」顧漁依舊躬身，聲音帶著幾分鄭重說道。
「老二，你查得怎麼樣？」朱烍站在門口，沉著臉，難掩暴躁地問道。
他沒有提名字，但二人卻都知道說的是誰。
太子瑋靜靜看了他一時，輕輕抬手，「你去吧。」
「不急，等養好身子，我那邊也安頓好了，你和娘再過來。」顧海笑道，端過一旁放的溫熱的湯茶，才要親手喂，便有人來報有同僚探望。
朱烍擺擺手，不願意多談，「真他娘的晦氣，這老東西，真會噁心人！」
「起來吧。」朱烍說道，忽地問道：「我倒忘了問，你看上的那小妞到手了沒？」
聽著屋內朱烍的破口大罵，拍桌子摔凳子，站在屋外的靈元卻如同已經呆傻了一般。
顧十八娘含笑點點頭，「在哪裡都好。」又微微皺眉，「只是這一次，我還是不能跟哥哥同去……」
「大牢的人說，他並不是特意去探望楊太生的，而是作為刑部員外郎視察去了……」靈元答道。
「毛沒長齊的小子膽小如鼠！」朱烍哈哈笑起來。
「我估計這老頭是因為大赦無望才沒了生意……」有人猜測說道。
「下去。」不待她們近身，太子瑋便開口說道。
「啊？殿下在問老兒？」黃內侍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我就說這小子不著調！」朱烍一拍桌子哈哈大笑，站起和_圖_書來，將靈元一把拉起來，「那種小門小戶的女子有什麼好的，我也見過，長得也怪寒磣人的……我這就跟娘說，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
顧漁抬起頭，神情恭敬卻又淡然地道：「我要去揚州。」
太子淡淡笑了笑，忽地轉開話題，「你跟那人都說了什麼？」
黃內侍便嘿嘿笑了，上前一步，在太子瑋腿邊跪下，「雖說略有倦意，但精神卻是好的，還逗其母笑……」
「那就讓娘和哥哥費心了。」靈元笑道，遲疑一刻，「所以我想求哥哥，從此後便報了這救命之恩再無瓜葛……」
「這小子被升任刑部員外郎了？」朱烍皺皺眉，對這個消息有些模糊。
靈寶從外進來，笑著接過，一面對二人說道：「小姐，你也有客人來了。」
朱烍抖手打開，掃了一眼焦躁更甚，見其中三人都是熟悉的，楊太生的學生們，而另一人則很眼生。
擺設依舊，只是亦是清冷一片。
「哥哥去吧。」顧十八娘自己伸手接過。
「他倒真不客氣！」朱烍聽了笑了，卻依舊沒有消去懷疑，「那他去的也太巧了……」
太子瑋只是一笑，站起身來，「他說的事，你去辦好吧。」
「大人。」靈元含笑拱手。
「我知道。」顧漁笑道：「所以才要請殿下幫忙了。」
讓當朝一品首輔倒台，從眼前這個不足二十歲的年輕七品官口中說出來，就如同說的是今日天氣如何般輕鬆。
「他死了就死了，但是那些活著的傢伙們可不能便宜了，你們回去，好好給我列一份名單……」朱烍拍著獨自，咬牙說道。
太子與朱春明的關係幾乎已經是眾目昭彰，誰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