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心的性子，怕是早就懷疑了吧？」李牧羊笑著說道：「不然千佛寺上遭遇襲擊，她誰都不找，偏偏第一個跑到後院去抓著我的手檢查……證明那個時候她就開始懷疑我是李牧羊了。只是因為我的恢復能力太強，她在我的手上沒有找到傷口，所以才將內心的懷疑暫時打消。」
「我也去牆外看了看，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崔小心臉上的笑容消失，輕聲嘆息著說道：「在江南的那幾年，是我最開心最快樂的日子。可以看閑書、可以說閑話、言行無拘、身心自在。回到天都之後，就像是被鎖在後院的梅花。一言一行都要在意，一舉一動都有人留意。心有桎梏，身不由已。」
不知道走到誰家的院落，一枝寒梅伸出牆角，探頭探腦的向外打量著這個雪白的世界。
崔小心點了點頭，兩個女孩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里。
現在每天都樂呵呵的，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一不小心就跑出來了。這還像是一個哥哥生死未知的妹妹的正常表現嗎？
現在，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放鬆身心，盡情的賞這無邊的雪景吧。
兩女乘興而游，兩輛馬車緊勝其後。
李思念撅著嘴巴，說道：「小心小心，你喊得倒是親熱……我看你心裏巴不得她早些猜出來你就是李牧羊吧？」
「快上車吧，我們要回去了。」李牧羊笑著說道。「回去晚了，母親會生氣的。」
「都想了這麼多，還說從來都沒有想過。」李思念冷笑出聲。「有沒有想過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以後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怎麼會呢？」李牧羊否認。「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咔嚓咔嚓……
李思念看著崔小心的背影，在後面大聲喊道：「我讓李目明天一大早去給你送畫。」
崔小心轉身微笑，踩在矮凳上面登好了馬車。
李牧羊也不推辭，把馬繩交到陸軍手裡，朝著陸清明住的前院走去。
「小心姐姐……」
李牧羊識得此人，他是和自己一起從竹海那邊回來的陸清明身邊的鐵衛陸軍。
「你再說一遍？」
李思念掃視四周，雖然他們現在已至城區，但是風大雪疾，周圍不見人跡，就是負責巡城的兵馬司和巡城司的衛隊都不見走過。
「真的沒有。」
李牧羊趕著馬車追上來時，崔小心已經踩著腳凳跳下了馬車。
崔小心看著她無意中露出來的得意表情，輕聲說道：「你這兩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呢。」
「那好吧。」李思念只得點頭答應，笑著說道：「我就陪小心姐姐走走吧。風雪漫天都，我們夜遊天都城，想想也覺得是一樁雅事呢。」
「小心姐姐，我也是。我也會永遠都把你當作朋友。我們永遠都是朋友，不是嗎？」
「是，小姐。」李牧羊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面，駿馬狂奔，嗖嗖嗖的朝著陸府所在的方向跑去。
「有嗎？」李思念摸了摸自己的臉，出聲說道。
「這種事情交與小人來做就好了。」
「小心姐姐，你不願意？」
兩人就那樣無
https://m.hetubook.com.com聲的走著，不見沉悶，偶爾對視的眼神都透露著一絲絲的歡喜。
「以他今晚所表現出來的水準，那幅畫定是不錯的。」
「真的沒有想過？」
李牧羊看著李思念，說道：「你送了一幅沒有字跡的《傲雪寒梅圖》給她，別人看不出端倪，難道她還會看不出來嗎？小心小心，又有幾個人像她這般的心細如髮？」
「小心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李思念慌忙解釋。
「我想走走。」崔小心看著李思念嫣然而笑，說道：「突然間就想下來走走路。一個人行走無趣，你可願意陪我一起？」
「就怪我。」
李思念心中微驚，心想，難道被小心姐姐看出什麼端倪了？
崔小心『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指著那枝出牆的臘梅說道：「她應該對外面的世界很嚮往吧？所以那麼努力的伸出腦袋出來看看。」
但是，那終究是後來的事情，是今天晚上以後的事情。不管以後崔陸兩家如何開戰，乃或是你死我活。至少這一刻她和李思念還是知交好友。
崔小心不說話，李思念也不說話。
「放心吧小心姐姐，明日一早，我就讓李目親自送到崔府。」李思念笑嘻嘻的說道。
「我再說一百遍都行……好吧，我承認，我偶爾也想過，要是小心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們會有什麼樣的見面方式。見面后我們會說些什麼，會一起做些什麼，吃些什麼……」
仰起四十五度的臉看著天空，看著那冷風呼嘯如刀，無數ｈttｐs://wｗｗ.ｈeｔub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顆粒狀的雪霄旋轉不休。
說完，崔小心轉身朝著自己的馬車走了過去。
崔小心表情微愣，然後無聲的笑了起來，伸手撫摸李思念的眉梢，將落在她小扇子一般修長睫毛上的一片雪花拈了下來，笑著說道：「如此最好。」
雪美，雪中的少女更美。
沒有月亮，也沒有一顆星光，但是夜晚的天都卻散發著柔和的瑩光。
「不礙事的。」崔小心明白李思念在想些什麼，出聲說道：「有寧叔在，不會有事的。而且，人在城區，只需要擋上一時片刻，就會有大隊兵馬趕來救援……」
※※※
崔小心笑笑，說道：「外面天冷，回去吧。」
放下布簾，崔小心拿起放在軟蹋上的那幅畫軸。將畫紙攤開，裏面空空如也。
她身著一身淺色的素白長衣，外面披著一條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皮毛製成的黑色大襖。頭上的帽子掀開，露出滿頭黑絲和一張俏麗的面容。
「公子……」陸軍彎腰行禮，對李牧羊極其尊重，出聲說道：「總督請你敘話。」
「現在就想太早些吧？」李牧羊一臉驚愕。
「真的沒有想過。」
崔小心沉默不語。
「思念，我明白。」崔小心握緊李思念的手，動情的說道：「我最幸運的是，在我最開心的那段時光認識了你和李牧羊這兩個最好的朋友。我也一直會把你當作朋友。」
「哼。」李思念冷哼一聲，身體一躍，就輕靈的跳上了馬車。「馬夫，給我跑開一些。」
白雪映照，整個世界猶如琉璃。
「真的沒和-圖-書有？」
「你這個白痴……」李思念跺腳罵道。
※※※
李牧羊點了點頭，說道：「等我把馬車趕入庫房。」
直到朱雀橋邊，兩個女孩子站在橋上看了一番風景之後才準備分別。
李思念站在原地不動，李牧羊驅趕馬車走到面前，問道：「怎麼了？」
對啊，這兩天的表現實在不像是以前的自己啊。以前就算和小心姐姐同游，也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臉上的笑容也是勉強擠出來的。
不待李牧羊攙扶，李思念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驚呼著說道：「小心姐姐，你怎麼下車了？有什麼事情不能在車裡說？快進去快進去，你的身體弱，要是被凍著可就不好了。」
心想，鋼刀血火，有可能不來，也有可能瞬間即至。
「好。我試試。」崔小心笑著說道。
李思念咯咯的笑，說道：「小心姐姐，你只要也像我這般想，就什麼煩惱就沒有了。」
崔小心點頭，說道：「終究也是看過一眼。院內的那些花倒是沒有這樣被人折斷的危險，可是卻只能一生困守小園。花開，花謝。在這短暫的一生中，又有什麼可以記念的呢？」
李思念輕笑，說道：「小心姐姐，你怎麼想那麼多啊？你看我，我就想著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有吃有喝，有衣服穿，出門有馬車坐，就算沒有馬車也行……其它的我從來不想。反正想了也沒用。」
「你到底想要隱藏到什麼時候呢？」
「現在。」陸軍出聲說道。
回來陸府小院，李思念進去向母親報平安，李牧羊更準備趕著馬車入庫房時hｅｔｕｂooｋ•ｃｏm.ｃom，一名青衫勁卒走了過來。
「那是當然了。」李思念一臉驕傲的說道。
「小心姐姐可能已經懷疑你的身份了。」李思念說道。她一臉懊惱的模樣，說道：「你演好了，我沒演好。我太高興了，被她看出來了。」
「是啊。」崔小心點頭，說道：「總是有聊以安慰之處，畢竟，像我們這樣的女孩子，本就應該是這樣的命運。我和她們比已經幸運的多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陸清明正在院子里飲酒，看到李牧羊走來，笑著說道：「軍權重乃或皇權更重，牧羊怎麼看？」
崔小心握著李思念的手，說道：「你說要送與我李目的《傲雪寒梅圖》可不要忘記了。」
「就怕被那些不懂憐花愛花的人看見給折了，那可就什麼世界都看不著了。」李思念笑著說道。
李牧羊搖頭，說道：「這不怪你。」
「現在？」李牧羊詫異。都這麼晚了，陸清明還沒有睡覺呢？
「小心姐姐，你別想那麼多。其實你過得已經很好了……像你們這種家庭裏面出來的女孩子，你已經比她們要幸福的多了。」李思念出聲安慰著說道。
她將畫紙放到鼻尖輕輕嗅聞，仍然有濃濃的梅香傳入鼻孔。
「思念，我自然是願意的。」崔小心眉頭緊鎖，在猶豫著怎麼樣向李思念這個天真少女講述自己所擔憂的一切。「可是，未來的事情是我們無法掌控的。譬如我們的命運，也譬如崔家的命運，陸家的命運，以及我們所處的這座城池的命運，我們所在的這個帝國的命運……這些都是我們沒辦法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