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不帶任何感情因素的聲音傳來:「講來。」
「誰料想實驗做得多了,羊毛就不夠用,孩兒就讓雲家去草原上收購,孩兒的老師八十高齡硬抗了一個月實在扛不住就病倒了,人燒的都糊塗了,還念念不忘衣料的成敗。」
「父皇你不知道,我先生公輸木發明了一種機器,可以把羊毛紡成線,然後織成衣料,這種衣料厚實,有極好的禦寒效果,可是試驗了幾次都不成功,衣料雖然出來了,卻不理想,雲燁幾次都否定了,說還沒有成功,孩兒突發奇想,把麻混進去一起紡線,是不是就會出現不易撕裂的結實耐用的衣料,孩兒和八十歲的師父,日夜吃住在工地,盯著織工們做一次次的試驗。」
李泰想起這三個月地獄般的磨練頓時心酸不已,本來父親不在,再多的苦自己也會承受,但是父親這一問,頓時眼淚就嘩嘩的流了下來。
「噗」的一聲響,雲燁吸著涼氣倒退兩步,黃佑的滿嘴牙估計是剩不下幾顆了,渾身散發著臭味的李泰怒不可遏,越想越氣,自己死乞白賴的拖著八十歲的老師沒日沒夜地幹活,卻被這些混賬拖後腿,現在還要殺雲燁,和雲燁一起生活了快三年,他的重要性豈會不知,就這樣殺掉?
「父皇,你說孩兒哪裡敢有半點的懈怠,雲燁換著花樣給孩兒做吃的,可是衣料不成,山珍海味孩兒也難以下咽,現在試驗到了最緊要和*圖*書的關頭,他們卻把羊毛扣在黃河渡口不讓過河,沒有羊毛,孩兒拿什麼做實驗,聽雲侯說,只要這個東西試驗成功,大草原就永遠不可能再成為中原的敵人,會變成中原最可靠的盟友,或者一分子,價值堪比百萬大軍。」
「其二十六身為堂堂國侯與藩王為一孌童廝打不休,有辱國體。微臣彈劾雲燁這二十有六條,條條都經過查證,件件屬實,請陛下誅此惡賊,以效天下。」
等朝堂之上安靜下來,雲燁笑著說:「當然是一派胡言,我隨口編的瞎話,沒有你編的好,二十六條,很多啊,你摸著自己的胸口問一下自己,這些罪狀你自己信不信?」
說完就長拜不起,等候皇帝裁決,這時候還有三十幾人一起出班喊著「附議」一同叩拜,等待雲燁的末日來臨。
「陛下,您還是讓青雀自己說吧,他要是不願意,誰能強迫一位親王殿下。」
「你與草原上的那個頭人有私情,用糧草鐵器換一些沒用的羊毛,鐵證如山,如今你的羊毛就被扣在黃河渡口,你還有何話說?」
黃佑剛剛打算回頭看看到底是誰,只聽一陣風響,一根棍子就出現在眼前。
解釋了也不行,李二揪著雲燁的脖領子繼續質問:「你就讓我的青雀兒,每日勞作不休,他是親王,不是苦力啊,你竟敢如此對待一位親王。」
「雲燁,朕以前總以為你人緣不錯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又聰明,左右逢源之術應當非常的熟稔,你恩師也教導過你,如何與人相處之術,怎麼會鬧到幾十個人一起想要你腦袋的地步,這事發生在魏卿的身上真不奇怪,發生在你身上,朕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說說,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勛貴們也沒了往日吵鬧的興趣,除了秦瓊,李靖,尉遲恭緊鎖眉頭之外,剩下的全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文官們反撲得太厲害,勛貴們不願應戰。
朝禮過後,沒等宰相向皇帝彙報天下輿情,御史黃佑搶先發言,這是極不禮貌的,黃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昨日里魏徵的一番斥責,不但沒有讓他們有所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又聯絡了許多四五品官員準備一起向雲燁發難。
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唐儉這些真正的大佬無不是眼觀鼻,鼻觀心,巋然不動,那些侍郎,各部倉曹主管,反而一個個的摩拳擦掌,興奮難耐。
雲燁苦笑著出班施禮,直起身後就對滿朝文武說:「黃佑黃先生乃是飽學宿儒,每每對逝去的先人心懷愧疚,只說自己年屆半百隻留下八個兒子,四個女兒實在是心中有愧,就跟微臣索要壯陽之法,決定再生十七八個子孫才算是對得起祖宗,被微臣拒絕,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以李二敏銳的眼光如何會不知道一旦無用的羊毛成為一和圖書筆巨大的財富以後,那麼這片小小的布料,說不定真的可以頂的上百萬大軍。
沒等雲燁說話,一個恨極了的聲音傳了過來:「原來就是你把我的羊毛堵在河邊不讓過來!」
李二想了一下,的確是如此,就鬆開雲燁,吩咐侍衛把黃佑以及其他幾位頭破血流的官員帶下去請御醫診治,自己來到抱頭痛哭的兩兄弟面前對李泰說:「青雀兒,你來告訴父皇,受了委屈,自然有父皇為你做主。」
「陛下,臣黃佑有本啟奏。」
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只要有一樁罪過坐實了,發配嶺南窮邊去釣魚都是最輕的,長孫無忌的嘴角微微抽動,杜如晦臉色精彩之極,房玄齡捅捅身邊的魏徵小聲問:「你昨日就沒有教訓他們一頓?」
殿前衛士在挨了好幾棍之後才把李泰的棍子奪走,李承乾上前抱住瘦的沒人形的李泰大哭起來,李二這才發現那個瘋子是自己的寶貝兒子,從龍椅上下來,看到李泰的慘狀,怒火不由得竄起半天高。
「雲燁,你書院里有吸血鬼嗎?我的青雀兒為何短短三個月成了這般模樣?你必須給朕一個交代,否則,朕會把剛才的二十六條全部扣到你頭上。」看著咬牙切齒的李二,這會已經不是帝國的皇帝了,這會他純粹就是一個疼愛孩子的不講理父親。
李二帶著惡趣味,準備看雲燁的笑話,事情是怎麼回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見雲燁被這麼多人圍攻和-圖-書,不由得就想看看這小子如何讓自己脫身。
魏徵翻了一個白眼說:「我就差告訴他們這些事其實都是陛下乾的,他們是一群蠢驢,聽不進去人話,家財受了損失,就想從雲家撈回來,利欲熏心,自尋死路,怪的誰來。」
「陛下,不管是誰,只要三個月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勞作不休,都會成為這樣子的。」雲燁趕緊給李二解釋,要不然就會發飆。
朝陽初升,太極宮依舊灑滿光輝,宦官和宮女們在擦拭完最後一個廊柱后,宮門大開,今日是大朝會,雲燁跟在牛進達身後抱著笏板面色平靜,似乎市面上的那些傳聞與自己毫無關係,老程,老牛問他有何對策,雲燁笑而不語,只說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雲家小小侯爵拉出來不夠丟人現眼。老程,老牛深以為然,興緻勃勃的準備看一場好戲。
雲燁伸長了脖子沒看見先他一步來長安的李泰,估計這會正在和長孫哭訴,李承乾站在文官之首,看著雲燁似乎有些擔憂,不過看到雲燁靠在柱子上閉目養神就放下了提著的心,二十封言官奏摺,十七封文官奏摺就擺在李二的案頭,言辭慷慨激昂,心意堅若磐石,一心要為大唐斬除一個毒瘤,而這個毒瘤就是雲燁,眾矢之的之下,不信他可以安然無恙。
絲毫不管已經昏迷的黃佑舉著木棍繼續猛抽,又看到其他複議的官員,在人群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胡亂砸了起來。
「和*圖*書老黃啊,不就是你想去入股那個被你前些時間拋棄的什麼福瑞號,被人家趕出家門嗎,幾千貫的一點小財至於讓你發這麼大火嗎?還要置我于死地,你以為你是誰,一個蠢貨而已,我要是犯了那麼多的大罪過,用得著你發現?」
那些疑問沒有一個是可以大明大方地說出來的,沒法子,雲燁只好隨口編瞎話,話一說出來,頓時贏得滿堂鬨笑,黃佑漲紅了臉嘶聲說道:「一派胡言。」
「我是言官,風聞奏事乃是職責內的事。你作惡多端,老夫今日與你不死不休。」
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塊試驗失敗的衣料捧給李二看,李二摩挲著粗糙的衣料,再看看瘦的晃當的兒子,眼睛變得紅了起來,這哪裡是布料,這分明是自己孩兒的血肉,以前只不過是一個胖墩墩的喜歡撒嬌的小小孩兒,現在已經能夠為自己分憂解難了。
「臣彈劾藍田侯雲燁不法事,共二十六條,其一,罔顧皇恩,中飽私囊,其二蓄結死士,圖謀不軌,其三連接外藩,意圖不明。其四,奇巧淫技,蠱惑人心,其五納天下奇士為己所用,其六:遣死士南下嶺南,形同造反。其七……」
李泰穿著散發著羊騷臭味的工作麻衣天沒亮就去了長安,據他說,他要看看朝堂上的那些混蛋們還有沒有一點人性,自己和八十歲的老師在沒日沒夜的為大唐的長治久安操勞,你們不幫忙也就罷了,還從後面使絆子,到底安得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