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坡慎言,夫子曾說過,眼見都不為實,更何況坊間傳言,什麼叫德操?拿出土豆玉米安濟萬民,使得大唐再無饑饉之憂,就是最大的德操,操巨舟率萬軍深入虎口取回前隋將士遺骸,雖百死而猶未悔,可以曰之為忠,洞庭湖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戲弄十萬水賊如同兒戲,可以曰之為能。」
魏王為了雲燁寧願自污,也要讓天下人看魏徵的笑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如今這個仇恨已經越結越深了,魏徵放出去的謠言已經失去了控制,正人君子說的話,似乎相信的人更多,令狐德棻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在聽說雲燁被剝奪了所有差事之後,就立刻見好,休養了一個月,如今繼續龍精虎猛的推動這些謠言繼續發展,聽說,他曾經在短短的三天時間里就修書三十余封,被大唐的驛馬送往天南地北。
房玄齡手裡拿著一張紙片,不斷地吟哦,對杜如晦的抱怨充耳不聞,吟哦了三遍才嘆息著說:「這小子,要走了。」
「姚公所說之人難道是藍田侯雲燁?早就聽說此子聰慧絕倫,諸子百家無一不通,上馬可整軍,下馬可安民,就是德操差了些。」
杜如晦抬頭看了房玄齡一眼說:「你和玄成的目的不就是將他從朝堂驅逐出去么?他自己離開有何不好,這樣于公于私情面上都好看一些。」
「怎麼可能,他的志向就是要復興他雲氏家族,如今才有了眉目,怎麼可能就要歸www.hetubook.com.com隱?我們只不過是要他偃旗息鼓,又不是要把他雲家怎麼樣,走什麼呀,你看他的詩裏面不是也說了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么?不就是要準備捲土重來么?」
房玄齡這才吃一驚大聲說:「這不可行,律法不允許他帶走所有部曲,再說了大唐現在也沒有部曲一說,只要活在大唐土地上的,都是大唐的子民,雲燁沒這個權利。」
「作出如此雄文的人是誰?」有人好奇地問。
「更不要說創辦玉山書院,教化萬民,書算學皇皇巨著,堪稱一代算學學宗,開啟民智不遺餘力,救死扶傷也從不人後,老夫就不明白,這樣的人怎麼就會德操敗壞,怎麼就會就會成為所有人的眼中釘,在老夫看來,不過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罷了。」
長孫現在對朝堂上的事情徹底的不聞不問,哪怕李二跟自己說起來,也只是靜靜地聽著,不發表一點的見解,一顆莫名其妙的星星徹底的讓長孫警惕起來,自己還不能倒下,承乾,青雀,雉奴,晉陽,金城還需要自己照顧,都是自己的孩兒,做母親的哪有不管孩子的。
「這封摺子沒用,陛下不會答應的,如果答應,才會讓所有跟隨他的勛貴心涼,所以玄成兄,你還是做好接受陛下問詰的準備吧。」
話語過耳,猶如雨過叢林,就算不能滋潤大地,也總能留下一絲痕迹,《行路難》就是姚思廉給和_圖_書雲燁準備的這場春雨,只要雨水落在地上,不管雜草,還是禾苗,總會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鑽出大地,只要有綠色,就比荒漠好看一些。
房玄齡打開摺子很快地看了一遍說:「這封摺子里不耐煩的意味很重,他沒有耐心和我們熬下去了,看樣子他真的想要離開了。」
「也好,雲燁清閑一些也不錯,這樣就能寄情于山水,為我等宴客多書寫一些絕妙文章也不錯,來,諸君,飲勝!」
魏徵的眼皮子跳得厲害,不知道怎麼回答,雲燁能驅逐,但是這些人動不得,一旦要動這些人,朝堂上難免會激起更大的矛盾,現在所有書院出來的年輕人都在有意無意的躲著自己走,往日發自內心的恭敬也不見了,眼睛里只有恐懼,或者還有一點點的仇恨。
魏徵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碗茶,啜飲了一口毫不在意的說:「老夫盡人事,安天命就是了,雲燁就算是委屈,也只能委屈他了,漢武帝能把東方朔這樣的臣子當成弄臣豢養,相比之下,他的命要好得多,至少已經證明過了。」
「更何況,如今長安的流言已經過了,很多與雲家有關聯的商家,已經在陸續離開長安,比如豪商何邵,最近就關閉了那家著名的便宜坊,娘娘的股份也都已經被他變現,財務已經交接清楚,今日就會乘船離開長安,去岳州,雲家也有婦人隨行。」
「人不到絕路不會這樣做的,雲https://www•hetubook•com•com燁這是不看好長安的風雲,準備脫離了,陛下欠著雲家的情份,如果雲燁執意的要走,陛下八成會答應。這樣一來,我們就是把雲燁攆到窮荒僻壤的罪魁禍首,太子殿下,魏王殿下,一定不會幹休,你我子孫的命運堪虞啊。」
姚思廉拋掉手裡的長劍,幹了一壺酒之後抹抹鬍鬚上的酒漬說:「人就算了,提不得,如今他在長安城算是頂風臭十里,這首詩確實不錯,諸位懷才不遇的時候拿出來念念,定可寬心慰懷,洗卻愁腸。」
「陛下這段時間對我責問的還少了?這沒有什麼,問題是,雲家要大搬家,不但他們全家要走,就連那些佃戶也準備跟著走。」
他想起自己對雲燁說過的話,「老夫死後,必不得安寧,挫骨揚灰意料中事耳。」看樣子,想不成灰都難啊。就是苦了自己的孩兒……
「他有!長安的佃戶們只留下老人幼子看護家院,其他的人都隨著雲燁走了,這符合大唐分流關中人口的政策,我們不但不能阻止,反而要對這種行為大加讚賞。」
雲燁的詩這時候也擺上了李二的案頭,他正在用一手好飛白重新抄錄這首詩,他認為,雲燁的詩不能看裏面的含義,只要看這傢伙有力氣罵皇帝,罵大臣,就沒有半點的問題,魏徵他們擔憂雲燁帶壞了風氣,李二一點都不在乎,因為自古以來,風氣這東西就一直轉來轉去的,不存在千古不變的東西。
兩方作hetubook•com.com對,一定不會只有單方面倒霉的事,更多的是殺敵一萬自損三千,心中苦澀的不止有雲燁,魏徵房玄齡他們同樣的不好過,雲燁和太子,魏王的關係太好了,和親兄弟沒有多少差別。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好詩句啊,雲燁的才情老夫從來都是欽佩的,只是這首詩里將老夫等人比作冰雪,雖然不好聽,倒也貼切,他將自己比作碧溪上垂釣的姜子牙,是不是自大了一些?」
「我聽說,太子殿下,已經給陛下上過三次書了,都被陛下留中不發,也不知道陛下是什麼想法,如今想要揣測帝心很困難。」
所以她嚴格的按照孫先生安排的作息表格進行日常的生活,如今,捧著一卷書,坐在剛剛開花的槐樹下,聞著槐花的清香,神情恬淡而平靜。
房玄齡被杜如晦問得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在這時,魏徵推開房門,把手裡的一封奏摺遞給房玄齡說:「雲燁上本了,說長安風波險惡,求陛下看在他往日的微末之功的份上准許把他的封地置換到岳州,如果岳州不行,就置換到嶺南,如果嶺南還不行,就隨便給他一個海島,好讓他能帶著全家苟延殘喘。」
抄完了這首詩,李二擦著手罵道:「狗東西,居然敢罵朕不知天高地厚,狗肚子存不住豬油,還鼠目寸光?就因為這個你得再受些委屈才好。」
姚思廉在官場並不得意,卻在長安文士群中德高望重,一日與諸友飲宴于曲江之https://m.hetubook.com.com上,忽然扔下手裡的筷子彈劍作歌,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兩句一出滿座肅然,有知心者更是潸然淚下。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姚思廉披散著滿頭華髮,枯瘦的身材蜷縮在寬大的袍服里,眼中平和慈愛之茫令人心生溫暖,手指敲擊在劍脊上大呼,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遠帆濟滄海,如此慘境,怎不令人肝腸寸斷。
房玄齡推開房門,讓外面的陽光照了進來,捶著自己的腿指著外面走來走去的年輕官吏對魏徵說:「不管我們如何壓制,外面的那些小子,分明就是另外一個雲燁,老夫駕馭中書省,已是越來越費神了,難道說,我們真的已經老了?」
座中諸位老友無不為姚思廉坎坷的遭遇鳴不平。當下就有人大呼,上蒼不公,致使姚師滿腹才華埋沒于故紙堆,諸位老友當助先生一臂之力。
魏徵很無力,自己點著了火,現在這團火正在順著風席捲了下去,自己和雲燁開了一個壞頭,以後打擊一個人,只需要一些傳單就夠了。
「杜兄,聰明人的想法與他人不同,一般人總是在往最好里想,聰明人則不,他們都會往最差里想,只會針對最差的環境做出應對,他們不吝將所有人想到最壞。」
話音未落就聽姚思廉懶散的說:「老夫乃是庸才,當不得諸位厚愛,這首《行路難》也非老夫所作,出自一位曠世奇才之手,如今此人心灰意懶,準備乘巨舟遨遊四海,人家都不在乎的事,我們鼓噪個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