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處的人總是有相同的看法，她也說出了一句同樣的話，「應該很多人會想著幫鄭袖，尤其當鄭袖必死。」
老婦人和鄭袖于有形和無形之中也已經爭鬥了很多年，現在鄭袖落幕，在他想來老婦人應當是開心的，但是他實際看到的，卻似乎並非如此。
一封信箋傳到了這殿的門口。
她走出了營帳，看著遠方白雪皚皚的高大群山，微笑而自然地說道：「再怎麼樣強，還是人，又不會真的成為神。」
這最後一句，是她說給自己聽的。
這月剛過月圓時，下月月圓時，便不足一月。
元武停止了修行，玄奧的光線在殿中消失。
「現在的元武就像是當年的王驚夢。」
在烏氏，烏氏人隨著牧場和圍獵場的搬遷而不斷的遷徙，皇族亦然，然而和外界的聯繫，在這段時間卻越來越緊密。一頂頂像散落在荒原里的明珠一般的帳篷里，烏氏擁有最高權力的老婦人看著從膠東郡最新傳遞和圖書而來的信箋，異常溫和的看著營帳里的兩名侍女，慢慢說道：「當年天下人都想王驚夢死，但是王驚夢死了一次之後，現在天下人發現元武掌控秦王朝，還不如王驚夢再時，這麼多年天下人也將元武和鄭袖看穿了，所以現在天下人都很想元武死。」
他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在心中算了算時間。
而這支商隊里，有不少本身是當年離開長陵的秦人，比如王太虛。
有許多奇妙的光線，隨著元武的呼吸而從天地間飛來，飄舞在元武的身周。
「女人總是容易同情女人。」烏氏老婦人和藹的笑了起來，笑得滿臉皺紋如刀刻：「尤其身在相似的位置，我更能理解女人要坐到這種位置必須付出更多的代價。」
在很多年前的長陵，他和鄭袖之間也有過很多私密的書信來往。
修鍊之中的元武很像傳說中的神靈。
但在當年所有的書信里，鄭袖不用「你」，而是都用htｔｐs://m.ｈｅｔｕｂｏok.com•ｃoｍ「君」字。
信箋的內容很簡單。
……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心中也長長的冷笑和嘆息了一聲，「我也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有諸多不滿，無論是對當時的膠東郡，對當時的長陵，還有對王驚夢，還有對我，都是不滿，永遠的不滿，除了害你，還害了所有人。」
「就如我現在，哪怕管著整個烏氏。」她看著烏瀲紫，認真的給出了訓誡，「若是在將來有一天，輪著你來管著烏氏，你也不要想太多，想太遠，這世間哪裡有千秋萬古的基業，等你閉眼時，一切便不復存在。對身周人好一些，讓說你好的人多一些，等到你離世時，快樂一些，這就是一生的意思所在，和你坐在什麼位置無關。」
這是一份相邀的戰書。
無論是關中諸多豪門，還是長陵諸多修行地，都是鄭袖執政之後的受害者，她們自然不可能對鄭袖有好感。
在某座剛剛完成的hｅｔubｏｏk.cｏm•ｃoｍ宮殿里，殿頂用金粉和銀粉繪著日月星辰，熠熠生輝。
元武緩緩的抬首。
「即便沒有九死蠶重生，兩人之間恐怕也會有這樣一戰，只是到時天下想誰死就不一定。」胡京京很直接的吐露了內心的想法，「但身為夫妻，連一個劍陣都不捨得交換，元武這人的薄情和虛偽，比起鄭袖的冷酷和背叛更讓人都覺得噁心。」
商隊里有一名年輕的瞎子。
驪山下，大片的宮殿已經接近完工。
老婦人贈給鄭袖的，便是這樣的尊嚴。
「鄭袖要和元武一戰，天下人都很想看。」
「人不就是人嗎？」
當他在這清冷的宮殿里如是想是，澹臺觀劍在秦楚邊境趕上了一個商隊。
他拆開了這封遠道而來的信箋。
到了這一步，這兩名少女只覺得這冥冥之中都有因果。
此時在她營帳里的兩名侍女是謝柔和胡京京。
雙手托著這封信箋的官員已經見慣了大場面，但是雙手和整個身體依舊抖得厲和_圖_書害。
「與你一戰」和「與君一戰」之間，有著莫大的差別。
「很多人的功過即便是史書都無法評論，再驕傲和天才的人，也只是大河裡的一朵浪花。」老婦人看著謝柔和胡京京，「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教你們了，你們也應該離開烏氏去膠東郡了。」
容貌對於一名女人而言，是最後的尊嚴，尤其是當這樣的場面一定會被仔細描述在很多典籍里。
「其實我也不能理解。」
宮殿外的陽光似乎有些刺目。
在謝柔和胡京京開口之前，老婦人又接著補充了一句，「你們幫我帶件禮物給鄭袖，我們烏氏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了，但是有一件軟玉面具卻是可以讓她的容顏恢復如初，既然她要回到長陵和元武一戰，單純的同樣身為女人而言，這是我送給她的禮物。」
這封信箋在他手中飄落的瞬間便化為粉塵。
不在於她的修為，而在於她對於這個世界的看法，在於她的智慧以及包容。
元武的面容沒有和*圖*書什麼改變，只是他的左眼皮卻莫名的跳了起來。
這名趙劍爐的宗師和當年在渭河上一戰時相比，少了一些桀驁，卻多了幾分沉靜。
……
謝柔和胡京京一直很敬佩這名老婦人。
「您不開心么？」烏瀲紫進入了這個營帳，他和謝柔等人年紀相近，再加上昔日戰爭時和丁寧厲西星的關係，他早和謝柔、胡京京成了朋友，送別她們離開烏氏去膠東郡的事宜便交由他辦。他本身也是這名老婦人最疼愛的皇孫之一，平時經常回來請安逗留，他很能看出老婦人的情緒。
因為這封信箋來自皇后鄭袖，是她的親筆所書。
「人終究會死去，她只是早我一些，我也終究會離開這世間，所以在生死之上，沒有什麼好開心的。」老婦人微笑著告訴他，「只是他人的人生，往往會變成回望自己的一面鏡子。在我看來，她的一生就是想得太遠，想得太狠。」
「下月月盈時，我將歸長陵，與你一戰，望不怯而失約，為天下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