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江州亂

被殺的可是他們的家人啊。
可裴老太公的分析卻讓他茅塞頓開,狂喜不已。
龍揚山是他們堂口的名字,但實際上卻沒有這麼一座山,甚至連水寨都沒有。
事實上大焱官家仁厚,隔三差五就會大赦天下一次,是故演義小說里常有這樣的情節,張三打死了隔壁老王,婆娘就對他說,你先到山上躲一陣,待朝廷大赦了,你再回家過日子。
江州是他的江州,江州的百姓都靠著他龍揚山的庇護來過日子,雖然龍揚山不是什麼善堂,但對待江州百姓還算仁慈,從來不會在江州作威作福。
龍金海不想造反,他也不想當匪,他只是想當能夠好好生活的民,小富即安的小農意識,讓他終究邁不過造反這條線。
龍金海已經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召集起來的弟兄都不許往家裡送信,以免被繡衣指使軍截獲,泄漏了撲子園的位置。
他本以為要丟了龍揚山這份家當,可現在他知道,只要自己打敗焱武軍,僅此一次,朝廷非但沒有餘力和膽氣繼續追究和平剿,還能夠保住他的基業。
從黃山島歸來之後,龍金海的心中大石總算是落了實地。
撲子園周遭熱鬧了起來,不斷有人從江州的各處秘密抵達,而後入住到撲子園周遭的居民區。
然而到了當今官家這裏,雖然也大赦天下好幾次,賊匪們的膽子也肥了不少,賊匪這個行當也不一定就是殺頭的買賣。
不僅僅是龍金海,其他弟兄也都在準備著後路,也想洗白自己的家世,也想脫離賊匪的行當,真正過上富足的日子。
雖然弟兄們總算被鎮住,可和-圖-書一股詭異的氣氛,卻在撲子園裡彌散開來。
在龍金海的指揮之下,這些平日里看不出任何異常的江州百姓,人人在灰衣之下襯起了皮甲,武器兵刃就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許多人已經走出家門,與剛剛團聚的家人告別,來到了秘密聚集點。
在唐太宗李世民那個年代,最少的一年,全國的監獄里只住了四百多人,古時百姓就是最大的人力,人力就是生產力,把這些人都關起來,官員的俸米都發不出,所以不會出現把牢底坐穿的情況。
他將匯聚起來的數千人分成了數十股小隊,由小頭目統領著,扇形包圍虎閭渡,遏制繡衣指使軍的滲透,血戰由此掀開了帷幕。
如今大敵當前,大難臨頭卻想著各自飛走,這讓本就煩躁不安的龍金海怒火中燒。
也正是因此,他龍金海才能在江州擁有如此龐大的群眾基礎和聲望,把整個江州都打造成他的老巢。
從別處掠奪回來的物資,放在南北通衢的江州裏面消化,連水花都不會冒出半個來,南來北往的客商,會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將這些龍揚山的贓物消化殆盡。
皇城司的暗察子竟然組建了繡衣指使軍,這支力量並非常規軍,而是專門對付江湖武林人士的密探軍。
龍金海起初還能夠耐心對待,但許多家眷見面了之後,卻開始隱晦地勸說男人們逃走,而且越來越多的百姓來到撲子園,懇求大當家放了這些弟兄們。
龍金海從黃山島回到撲子園不久,手底下的密探就急匆匆來報,說江寧的暗察子已經掃蕩了鎮江,弟兄們損和-圖-書失慘重,已經撤回江州來了。
這讓龍金海怒不可遏,難道我龍金海做了這麼多,讓龍揚山在江州過著富足的日子,這些個弟兄們哪一個沒有受過我龍揚山的恩德。
江州的百姓絕大部分都不是清白的,他們都打上了龍揚山的烙印,見得朝廷力量如此兇殘,自然心驚膽戰,腦子裡總是疑神疑鬼,到了白天便行走在街頭,想象著昨夜的激戰,看著仍舊漂著絲絲血腥的街道,猜想著自家男人是否曾經在這裏倒下……
驚心動魄的夜間巷戰,與白日里清潔乾淨的街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強大的反差之下,竟然營造出如山嶽般的壓迫感和恐懼感。
這也是無奈之舉,雙方已經劍拔弩張,只剩下最後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若不聚集起來,讓繡衣指使軍逐個擊破,遲早會把龍揚山的力量瓦解殆盡。
這說明了什麼。
他們是縱橫揚子江和秦淮河的最大匪幫,可卻過著誰都想象不到的安定日子。
而弟兄們的家眷卻惶惶不可終日,焱武軍那幾百條戰船停在江面上,又造成了極大的震懾,雖然焱武軍遲遲沒有發動攻擊,但這種無形的恐懼早已蔓延整座江州城,壓得江州百姓喘不過氣來。
坐立不安的龍金海就這麼忐忑地等到了中秋節,江州千家萬戶都在歡慶,他這個大當家卻沒有半點喜迎佳節的心情,或許今次的團聚,會成為永生的訣別了。
龍金海已經是龍揚山弟兄們最後的主心骨,即便他心裏充滿了擔憂,在井野賓士的援兵沒有到來之前,他都必須苦苦支撐下去。
在這種和圖書恐懼的驅動之下,許多人都到撲子園來詢問自家男人的安危。
說明朝廷方面已經勢在必得,他們對此已經籌備妥當,所有的一切都有條不紊,即便是屠殺完畢,也能夠慢條斯理地清洗戰場。
大焱朝廷內部爭鬥極其激烈,朝令夕改也是見慣不怪,這支繡衣指使軍看著兇猛,實則能夠保留多久還不得而知,但由此也能夠證明一個問題,當今官家對民間的反動勢力是真的產生了零容忍的強硬態度了。
對於鎮江的失陷,龍金海早有預料,早早便讓弟兄們縮回江州,損失的那些只不過是捨不得鎮江的生意,不願回江州的人。
他的子孫都開始往商人的階層發展,以後有機會了還會往讀書人那邊靠,花個兩三代人,就能夠把家族給洗白,所以他並不想造反。
當然了,這種安定的日子,也消磨了他們的死志,他們漸漸地不再像以前那麼敢賣命了,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擔心這些客商的出身來歷,他們還可以通過水路,將贓物都運送到鎮江,甚至是江寧,他們與世家大族做生意,類似於最原始的洗錢。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密探來報,焱武軍已經佔據了江州最大的虎閭渡,這個渡口是江州最大的一個渡口,繡衣指使軍和焱武軍甚至將官府的人都扣押了下來,數百條戰船已經停留在江面上,等待進入虎閭渡。
可他心裏很清楚,皇城司的暗察子絕對會找到江州這裏來,而探子們帶回來的消息也讓他寢食難安。
有了江州作為後盾,龍金海才有了底氣,在焱武軍即將發兵的節骨眼上,和-圖-書到黃山島去尋求倭寇的攻防聯盟。
焱武軍暫時還沒有進入虎閭渡,而是讓繡衣指使軍四處出動,為大軍的入駐掃除障礙,龍揚山許多秘密據點已經被掃蕩,外圍的弟兄只能縮回江州城中。
虎閭渡周圍已經開始出現小規模的衝突,各有傷亡,繡衣指使軍的好手開始以渡口為後盾,逐漸拓展他們的控制範圍,一旦讓他們站穩腳跟,江面上那數百艘戰船湧入渡口,焱武軍可就要血洗全城了。
弟兄們全部成了江州的居民,在世家和官府的秘密相助下,他們都有正經的戶牒,拔刀走上街頭,他們就是匪,把刀藏回床底下,他們又只不過是唯唯諾諾過日子的小民。
龍金海到底是慌了,將所有的密探撒網一般放出去,密切關注鎮江方面的一舉一動,這才短短几天時間,消息就傳了回來。
巷戰對於焱武軍這樣的正規禁軍來說,顯然是一場噩夢,可繡衣指使軍正是為了針對綠林草寇而組建的,在蘇牧和徐寧以及燕青的規劃訓練之下,這些繡衣指使軍的好手根本就不怕巷戰。
他們是江州的土著,即便撲子園不給送信,但他們卻能夠找到撲子園來。
誰都沒有想到,龍揚山的總堂就在江州城東南角的撲子園,而堂口的其他頭目全部都在江州安家落戶,過著尋常人的小日子。
這一夜,龍揚山大當家一刻鐘都沒有睡,密探們如過江之鯽,不斷出入他的書房,帶來最新的即時情報。
無論是太祖太宗的生辰忌日,或者是哪個地方遭了天災,官家就會藉此來大赦天下,平均兩三年就會大赦一次,監獄從來就沒有住滿hetubook.com.com的時候,總之心情好就大赦天下,心情不好也大赦天下玩一玩兒。
在勒令這些人不準踏足撲子園無效之後,龍金海終於大發雷霆,斬殺了幾個人,以儆效尤。
「這是要動真格的了。」龍金海從喜氣洋洋其樂融融的家宴上退出去,來到了書房,奮筆疾書,將密信塞入竹筒,讓人連夜出海,務必要儘快送到井野賓士的手中。
可梁山,田虎,王慶,再到方臘,官家對造反者的態度是異常堅決的。
原本他還以為焱武軍輕易不敢動江州,想要滅掉自己的老巢,無異於將江州屠城。
這樣一來,即便是朝廷想要調查他們的老底,也不可能查出些什麼來。
人說自古民不與官斗,庶民與士大夫之間總歸涇渭分明,可又說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當民反之時就不再是民,而是匪,如果匪勝利了,才不是匪。
可事實上焱武軍已經開拔離營,直往江州方向而來,繡衣指使軍已經抵達江州的附近,開始滲透到江州那四通八達的水道關隘里去。
繡衣指使軍不斷遣散過往客商,堵塞水道,目的不言而喻,這是要關門打狗,將龍揚山困死在江州,準備來個一網打盡啊。
渡口周圍的居民區,貨場,商鋪,在夜幕降臨之後,總會傳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廝殺聲,到得第二日,慢說屍首,街道上便是半滴血跡都沒有留下。
特別是方臘佔據南方半壁江山之後,官家對敢於造反的草寇賊匪,更是大開殺戒。
所以這一仗,他是咬緊了牙關,下定了決心要打到底的。
龍金海不想當推翻朝廷的強龍,他只想縮在揚子江,當自己的地頭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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