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泥塘遭伏

他們的兵刀甲仗都堪稱優良,又經歷過北伐大戰,非一般廂軍官兵可比,這些叛軍就比流民強一點,一旦渡過了遭襲的驚慌期,禁軍冷靜下來之後,也都紛紛集結起來,小規模抱團,奮起而反擊!
斥候的示警撕裂青棗兒塘的寧靜,如同滾油鍋丟進一把火炬,營地瞬間就炸開了鍋,那斥候話音未落,一根沒羽箭破空而來,半截箭杆子從他的咽喉穿透出來,粘稠的鮮血滴滴答答!
劉光世殺透了出來,見得如此慘狀,也是心如刀絞,連忙讓親兵往辛興宗大部求援,自己卻咬了咬牙,率領著僅剩的數百馬軍,再度殺了回來!
劉光世帶領著數百馬軍,仗著優良戰馬的腳力,艱難地在叛軍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來!
「殺!」
這百十人的馬軍若丟在北方戰場,那是塞牙縫都不夠,可此時劉光世與諸多弟兄倉惶逃竄,狼狽之極,戰馬早已累死,這百人馬軍的後頭還有潮水一般的叛軍步卒,馬軍便是那鋼刀的劍刃一般!
那些垂死掙扎的步卒見得劉光世突圍而走,心裏早已冷淡,只憑著求生之心,苦苦支撐著,眼下見得劉光世殺將回來,終於士氣大振!
也就半頓飯的功夫,劉光世便下令再度出發,往前頭再殺一殺賊軍的威風,畢竟那一萬多賊軍一路下來也就剩下二三千,那賊頭還沒拿下,終究有些捨不得。
戰場之上由不得半分遲疑,長槍磕飛一根落下來的竹槍,劉光世猛夾馬腹,在親兵團的掩護之下,逆著地形往緩坡山殺了過去!
「撤!」
軍士們剛剛得勝,雖然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歡喜,但大多是北伐的老兵,不敢託大,只是默默啃著硬邦邦的乾糧,有些老兵便扯過一把嫩草兒,包著私藏的肉乾一塊嚼著,血跡未乾的直刀就插在觸手可及的身旁。
到底是經過北伐戰場洗禮的人,無論排兵布陣還是停頓休整,都步步為營,也算是老成之舉,無懈可擊。
隨著震天價的喊殺聲,無數旗幟林立而起,高托山和楊天王的伏兵早已按捺不住,漫山遍野的叛軍就如同幾個月前決堤的河水一般洶湧包裹下來!
劉光世心頭大駭,極目而望,但見得又是一大股賊軍撲殺過來,迎頭的赫然是一支規模不小的馬軍,雖然並未披甲,但粗掃之下大概也有上百人!
斥候從馬背上栽倒下來,那馬兒吃了一驚,收不住腳步,一腳踏入泥塘之中,三兩個呼吸就讓泥塘給吞了!
「集結!」
青棗兒塘地勢低洼,背靠緩坡,兩側的叛軍可謂居高臨下勢如破竹,而且他們的前軍都頂著木板和滕盾,又有竹槍陣不斷擠壓,竟是想要將劉光世的部隊全部推入青棗兒塘!
他的戰甲比尋常步卒都要堅韌,尋常竹槍竹矛根本就刺不透,也有一些叛軍渠帥要過來單打獨鬥,卻被劉光世的親兵團圍住,刀劍齊下,眨眼砍成了肉糜!
「大總管!有埋伏!有埋伏!」
劉光世放眼望去,叛軍茫茫多,根本就看不到頭,軍士們隔著一二里的泥塘子,無法集結在一處,防線極其薄弱,根本就無法形成有效的防禦,更漫提反擊了!
叛軍之中和*圖*書的馬軍並不多,而且都是些劣馬駑馬,加上馬步軍夾雜,這些馬軍大多是叛軍的渠帥,騎馬不過是為了彰顯身份罷了,並不需太多忌憚。
劉光世的先鋒軍將張迪殘部的叛軍追掩至此,人馬俱疲,只要就地休整。
而軍心士氣也是很大一個問題,他們逃出來也是萬幸,想要再回去送死,便是他劉光世也需要考慮掙扎,更別說那些個馬軍了。
可營地裡頭亂鬨哄的,又要警惕伏兵,又要小心腳下的泥塘水窪,再加上叛軍也是聲勢震天,誰聽得到劉光世的呼喊?
緩坡之上地勢平坦,足夠叛軍展開衝鋒陣型,若是讓這百人騎軍衝殺一番,弟兄們根本就無法抵擋,剛剛集結起來的陣型就會被衝散,那些叛軍步卒一旦黏上來,他們又豈能再度走脫!
劉光世也是心頭大駭,但他終究見識過大陣仗,臨危不亂,當即想要收束人手。
被這泥塘子吞掉,可比被敵人殺死要更加駭人,一想起泥水湧入口鼻,窒息而死的痛苦,軍士們也燃起了奮起反擊的求生之火!
見過那馬匹被泥塘吞沒的劉光世部將和軍士們,一個個臉色都發白了!
一來戰馬的腳力有限,長途掩殺張迪殘部之後,本就因為人困馬乏才停下來整頓,能夠衝殺到緩坡之上,已經將戰馬的腳力耗得七七八八了。
「大總管沒丟下俺們!」
這等情勢想要抵禦是不太可能,只能集中人馬突圍,這也是他為何第一時間想到要集結人馬的原因了。
劉光世作為主將,身邊倒是人數不少,若不果敢決斷,便是所有人都要葬和圖書身此處了!
眼看著坡下泥塘邊上的上萬軍士被圍,也有悍將帶著步卒殺出血路來,可大部分人已經被推入泥塘子,越是掙扎就越是沉淪,以至於人馬屍體都將近岸的泥塘水窪給填結實了!
泥塘子的灘涂被屍體填平之後,禁軍們對泥塘的恐懼也就平息了下來,而泥塘子里那些弟兄們的屍體,卻讓他們怒火滔天,瞬間就讓他們的鬥志和熱血都燃燒了起來!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劉光世見得此情此景,便高舉鐵槍,朝部下們大喊:「想活命就跟俺沖啊!」
剛剛燃起鬥志的弟兄們,瞬間又被這股賊軍當頭潑下一桶冰水,將所有希望都給澆滅了!
可就在這當口兒,一名斥候渾身是血,騎著一匹殘馬就逃了回來,那馬屁股上還插著兩根羽箭!
他這支馬軍便如同一隻蜈蚣,被強行塞進滿是鋸齒的鐵圈,那蜈蚣的百足紛紛被削掉,待得衝突出來,也就剩下劉光世和為數不多的精銳悍將了。
劉光世也不清楚自己身後有多少兄弟集結起來,緩坡這處變成了突破口,其他方位的一股股禁軍也不斷匯聚過來,終於是殺透了出去!
雖然這一次輪到他們居高臨下,但他們都應該清楚,這一次衝殺下去,想要上來就沒太大的可能了。
劉光世的戰馬早已體力不支,被賊軍一輪亂劈亂砍亂捅,早已倒下,而他的長槍也早已折斷,緊握著直刀,大踏步殺出一條血路來!
雖說如此,但劉光世終究還是硬朗了一回,他倒是想逃之夭夭,可這次不聽蘇牧勸阻,執意與辛興宗尋求正面決戰,若將這m.hetubook.com.com二萬人葬送在此處,他又有何顏面回去!
這廂一亂,緩坡左右兩側便響起轟隆隆的馬蹄聲和雜亂卻沉重的腳步聲!
這緩坡上早已屍體遍地,經受了劉光世馬軍的衝擊之後,叛軍早已心驚膽寒,見得禁軍們發了瘋一般沖將上來,又是劉光世帶的頭,當即怯了三分。
「都殺上去!」
他知道辛興宗的本部大軍就在後頭十里,只要能夠衝突出去,只要能夠衝突出去,自是萬事大吉,說不得還能殺回來,一舉剿滅這支火中取栗的叛軍!
然而二萬軍士不是小數目,整頓之時鋪張開來,都繞著那泥塘子駐紮,想要瞬間收攏人馬是不太可能的。
他們本來就居高臨下,雖然都是些威力不大的木弓竹箭,但勝在數量,又有力士投擲木矛竹槍,這些個利器從天而降,劉光世部縱有甲衣護體,也是當場被掃倒了一大片!
雖然逆勢而為,需要面對居高臨下的敵人,但只要佔據了這高地,或許還有轉機,如果越往低處走,怕是很難再翻身了!
與叛軍拼殺,起碼還能死得痛痛快快,一刀兩斷,可比被推入泥塘子要好太多了!
再者前頭就是大名縣了,這地方可是大名府的重鎮,往常也是治地,怎麼說也有些官兵廂軍,見得動靜不可能不出來堵截一番的。
然則也有些新入伍的新兵蛋子,當即就給嚇尿了,早先乘勝追擊那股子英武氣早就煙消雲散了。
「殺啊!」
見得軍士們這等老練沉穩,劉光世是又欣慰又心疼,若軍士們不長進,他也不待見,真箇兒生性了,他也就有些心疼了,不過戰時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比往常,捱過了這幾日,說什麼也要給弟兄們好好犒賞一番。
這青棗兒塘並不大,呈現棗兒的橢圓,長二里,寬一里,塘邊水草豐美,坡上草甸茵茵,若是往日,便是放牛飲馬的好去處。
劉光世本不願在此處逗留,雖說這池塘邊上也有些低淺水窪,足以供給人馬的飲水,但他也怕水源已經被污染,喝了會壞事,便勒令軍士不得靠近這泥塘,還派出斥候四處游弋,謹防張迪殘部的人殺個回馬槍。
脫離了青棗兒塘之後,劉光世終於站穩了腳跟,正打算再度殺回去,務必盡量保全弟兄們,可心思剛起,前方又響起了悶雷一般的鼓聲!
然而大水過境,泥沙俱下,早已將池塘給填平了,眼下也就剩下一處處窪地,沙土鬆軟,坑人陷馬,無人敢過,便是小巧迅捷的兔兒跑過,也要被這池塘給吞了。
奮起的禁軍終於爆發出血勇,跟著反殺回來的劉光世,再度衝擊緩坡!
劉光世的騎隊便如同逆著瀑布往上撩的尖刀,真讓他們殺出了一條血路來!
「集結!」
山坡上的賊軍也不敢投擲礌石和滾木,畢竟緩坡上都是叛軍,根本就無從下手。
叛軍那邊顯然是有備而來,結結實實將劉光世部包了餃子之後,竟然開始潑灑箭雨!
「噗通!」
大名府下轄有大名縣,縣外十五里處乃一緩坡,上植桃梨杏棗,坡下有一處活水,名喚青棗兒塘,每到花開的節氣,總有文人墨客到此處來踏青游吟。
無奈之下,劉光世當斷則斷,只好丟棄泥塘里仍舊在垂死掙扎的弟兄們,咬碎鋼牙,血貫瞳仁,朝身邊的弟兄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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