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敢熾軍的去留

在今次平叛之中,蘇牧簡直變身梁師成的守護神,也不知將他從鬼門關前拉回來多少次。
因為他們眼下討論的重點只有一個,敢熾軍!
他知道蘇牧的意圖,他想將敢熾軍留在大名府,協助蘇瑜和李綱,只要擁有了敢熾軍,蘇瑜和李綱就能夠徹底穩定局勢,這種策略便如同在市舶司之時,蘇牧將石有信的龍揚山交給蘇瑜一般無二。
憑梁師成多年以來伴君如伴虎的經歷,以他對官家趙劼的認知,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官家會招安敢熾軍。
因為太祖皇帝是黃袍加身,從後周世宗柴榮手裡頭奪了位,即便文官集團如何粉飾,都逃不過「得國不正」四個字。
辛興宗和劉光世的部隊經過休整之後,也加入了侍衛司的追剿圍殺行列之中,整個河北和京東士氣大增,各地都掀起了清剿賊匪的剿匪運動,這些叛軍的殘部根本就無處可藏。
無論他的戰功是否被淹沒隱去,相信他的戰功都不可能超越蘇牧,因為在蘇牧的籌謀下,大焱取得了僅次於太祖皇帝的武功成就!
敢熾軍作為地頭蛇,又忠心耿耿,如果能夠留在大名府,對整個災區的穩定作用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無論從哪一點來看,招安敢熾軍都是最和適宜,也是最妥當的決定。
就是這麼一個人,在擔任樞密使的任期之間,沒有任何過錯,仁宗皇帝趙禎也清楚狄青忠心耿耿的情況之下,他竟然都沒能保住狄青。
也正是因此,太祖和太宗皇帝才確立了文武官孰輕孰重的問題,將武將們直接打入深淵,甚至不惜犧牲帝國邊疆的安定,放棄在軍事上的強硬,也要將文官們的地位推上巔m.hetubook.com.com峰,以保證自己的帝國不會被下一個「太祖皇帝」用黃袍加身竊取過去。
這支隊伍的作用和價值,甚至超過辛興宗劉光世的平叛軍和蘇牧的侍衛司,這是梁師成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但他們僵持的重點和關鍵也就在這裏。
更要命的是,他非但沒有感到悲憤或者羞恥,反而感到……很榮幸……
這樣無奈的事情,梁師成在皇宮之中見過無數次,所以即便官家相信了他的密奏,不再猜忌和懷疑蘇牧的忠心,梁師成也不敢保證蘇牧一定能夠在朝堂上呼風喚雨。
可敢熾軍留下來,只能給蘇牧帶來無盡的麻煩和隱患,難道蘇牧就一點都看不到嗎?
他可憐蘇牧即將要走上狄青的路子,可敬蘇牧對災區百姓做出的個人犧牲,卻又可氣蘇牧不識時務。
聽起來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也有些荒唐,有些讓人氣憤,但事實確實如此,即便皇帝趙劼有心維護,蘇牧都將步狄青的後塵。
否則一旦文官集團以敢熾軍做文章,彈劾蘇牧圖謀不軌,便是官家想回護,事情也會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一直公私不分的梁師成,今次卻要公私分明一回,而且態度很堅決。
許是文官集團對狄青的所作所為,為了遮羞或是其他隱秘原因,這位在民間和官方都擁有著毋庸置疑聲名的鬼面將軍,在史書上竟然只留下寥寥數語。
按說仁宗皇帝算是個好皇帝,館閣和東西兩府的宰執們走馬觀花一般出出進進,不斷輪換,無論大臣如何得罪他,處罰都輕得令人髮指。
原因竟然僅僅只是因為文官集團看他www.hetubook.com•com不爽,而素來仁愛無雙的仁宗皇帝,堂堂大焱皇帝,竟然最終都沒能保住狄青,下台半年之後,這位無雙大將就這麼抑鬱而終!
如果說現在還有大規模的叛軍,仍舊擁有足夠的實力,那麼便是敢熾軍!
雖然大焱發展至今,文官集團早已沒了節操,更不會出現三百年間第一人的范仲淹,也不會出現超級吵架王歐陽修這樣的頂級文臣,更不會有韓琦富弼文彥博等傳奇文官,甚至於如今的朝堂就是被文官們硬生生弄得腐朽不堪的。
因為如今的蘇牧,比當初的狄青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同樣是武將,而且還是在任武將之中軍功最高的一位!
但現在他卻看到了蘇牧的忠貞,甚至在密奏之中極其罕見地替蘇牧說話,于公于私,他都沒有理由再針對蘇牧。
所以即便文官集團看起來已經垂垂老矣,白髮蒼蒼,齒牙動搖,但千萬不要小覷他的底氣和底力,否則就只能被他崩掉滿地牙。
不,梁師成相信蘇牧早已考慮過這些問題,但他仍舊與自己僵持著,這讓梁師成感到可憐可敬又可氣。
敢熾軍只是外圍叛軍,蘇牧卻如此莽撞,利用敢熾軍來完成了清洗侍衛司這等秘密任務,這又讓官家如何安心?
敢熾軍的力量不可小覷,如果鎮壓敢熾軍,剛剛安定下來的局勢必將再度動蕩,而敢熾軍已經獲得了蘇牧的認可,鎮壓敢熾軍,蘇牧又怎會袖手旁觀?
在梁師成看來,蘇牧功成名就便該急流勇退,這才是智慧,既然他已經將蘇牧當成朋友,就不能眼睜睜看著蘇牧在狄青這條不歸路上漸行漸遠。
但梁師成卻心知肚明,敢熾和-圖-書軍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步,完全是因為蘇牧。
梁師成已經接受了蘇牧,甚至真心替蘇牧著想,所以才提議要將敢熾軍徹底打散,讓張萬仙等主要將領都回京復命,接受封賞,從此遠離河北和京東。
所以圖謀不軌,在大焱就是最為嚴重的指控,大焱歷史上,只要跟謀反沾邊,無論清白與否,一律嚴懲,寧枉勿縱,從無例外。
但永遠不要低估文官集團的力量,因為他們就是大焱延續的根本,大焱將文人的地位提升到了歷史上無法企及的高度,也造就了這個奇葩到不行的時代。
無論張迪高托山楊天王,還是後來出現的李太子徐進和劉大郎,經歷了大名府一場大敗之後,這些人早已不成氣候。
而王黼也知曉蘇瑜和李綱已經成了氣候,自己已經沒有了太多機會,又得了梁師成暗中指點,便提前調運了大批過冬的物資,使得河北和京東的災區終於暫時安定了下來。
雖然蘇瑜和李綱雙雙受傷,大名府又是一片狼藉,但因為叛軍大敗,侍衛司又在不斷追捕,是故整個河北路也算是「河清海晏」,沒有了叛軍從中作梗,朝廷的賑濟物資終於能夠切實落入災民手中。
如果是以往的梁師成,他一定極力促成鎮壓敢熾軍,就等著蘇牧與官家反目,將蘇牧從官家身邊徹底踢開。
所以對於敢熾軍,到底是招安還是鎮壓,連梁師成都沒有十足的把握,當奏表遞上去之後,他就一直在忐忑不安。
敢熾軍的存在太過敏感,在別人看來,敢熾軍在此戰之中作用極大,已經足以向朝廷表明忠心,而且老百姓們已經知曉敢熾軍先前不過是遭其他叛軍抹黑而已,從未傷和*圖*書害過無辜百姓,他們的民間聲譽口碑都不錯。
仁宗皇帝在承受著外敵侵擾的情況下,還要遭受朝臣的各種約束,但這位公認最為仁厚容忍的皇帝,卻匪夷所思地將民生和文化等各種成就推上了巔峰,堪稱大焱史上最為巔峰的一段時期之一,真正向世人闡釋了無為而治的真正哲學智慧。
可蘇牧反而堅持己見,一定要爭取將敢熾軍留下來!
只要文官們利用敢熾軍的問題,指控蘇牧圖謀不軌,根本就不需要動用其他陰謀詭計,蘇牧就要灰溜溜離開朝堂,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他明知道這一點,但最終,他沒有被蘇牧殺死,也不出意外成為了蘇牧的朋友。
可就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同樣被譽為大焱軍界第一人的狄青,出身卑微下賤,卻成為平民英雄,無論在人品還是戰功亦或是忠誠度都無可挑剔,成為大焱歷史上以武人的身份登頂官場,擔任宰相(樞密使)的第一人,即便到了如今,西夏人仍舊流傳著鬼面將軍的傳說。
更深層更隱秘的意義在於,敢熾軍參与了清洗侍衛司這樣的絕密任務,對於官家而言,真的能放心招安敢熾軍?
可梁師成對大焱皇帝太過了解,不僅僅是對趙劼的了解,而是對大焱皇帝這個職業太過了解,很多時候事態的走向根本就不是皇帝所能夠左右的。
再加上朝廷平叛軍大獲全勝,朝廷的聲威也是達到了頂點,蘇瑜和李綱守衛大名府的事迹傳遍整個河北和京東,百姓信心大增。
無論如何,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蘇牧的想法,剩下能做的,或許也就只有盡量推他一把,將那數不清的救命之恩給償還一部分罷了。
蘇牧從沈青囊www.hetubook.com.com那處走出來之後,便來到了他梁師成這頭來,兩人沒有太激烈的爭論,但已經僵持了一個時辰。
在梁師成的眼中,蘇牧獲得了比狄青還要顯赫的成就,那麼他的下場勢必要比狄青還要慘淡!
早在北上之前,他就已經足夠警惕,不斷告訴自己,蘇牧就是這樣的人,要麼將敵人殺死,要麼將敵人變成自己的朋友。
在文官們的眼中,狄青就是一根眼中刺,即便狄青已經明確表明姿態,根本就不會威脅到文官們的地位,但他最終還是被踢下了樞密使的交椅。
仁宗朝被認為是大焱整整三百年間最引人注目的一段時期,在這期間,朝廷湧現出了大焱三百年第一人的范仲淹,以及歐陽修、韓琦、富弼、司馬光、包拯、文彥博等等等等,無數在歷史長河之中閃耀璀璨到極點的名字。
這樣的結果畢竟還是讓人感到欣喜的,只是梁師成卻如何都興奮不起來。
如今敢熾軍就駐紮在大名府城外,協防大名府,此事也讓梁師成頭疼了許久。
但梁師成卻認為,即便官家相信蘇牧的忠誠,蘇牧也應該將敢熾軍打散,將敢熾軍的主要首腦都送回汴京當閑散官員,只有這樣,才能讓官家徹底安心,讓文官集團徹底安心。
如果沒有蘇牧,敢熾軍能否如此馴服還是兩說,而在他們進入福壽縣之前,蘇牧就已經跟敢熾軍搭上了線。
敢熾軍畢竟還未正式接受朝廷的招安,讓他們來協防大名府,又生怕他們監守自盜,可如果放他們出去追剿叛軍,梁師成又怕放虎歸山,最終只能讓他們在大名府城外駐紮了下來。
關於他的戰功,只提及了震懾西夏,以及使他成名的平叛儂智高的崑崙關一戰。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