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女店員以為有戲，玩命地向我推薦這張床的優點：大，足有兩米寬，結實，承受得起各種劇烈搖晃，床頭和床尾都有鐵欄杆，可以跟男友玩捆綁等等，並且還有許多贈品：兩個同色系的床頭櫃，床上用品五件套，正宗竹纖維涼席，一對充水涼枕，無限量供應捆綁帶……
女上司火辣辣的目光從背後射過來，刺穿了我的皮膚、我的肌肉、我的脊椎、我的心臟、我的肋骨，還有我的Ｂ罩杯無痕胸罩……
走得汗流浹背，瞧見路邊有間精裝修的傢具用品店，假裝看中了一張歐式鐵藝床，進去殷切地又摸又看，醉心沉浸於空調的冷氣中。
女上司不時插幾句嘴，反正只要她一開口我就識相地端杯子喝茶，By The Way，她說的都是國語，我真佩服她說漢語都能說得這麼誇張而生動，面部表情豐富得像金凱瑞似的，光看口型我會以為是美國說相聲的。
抱著清單衝下樓，過了馬路，筆直搶進鄉鴻茶樓，四面環顧，發現女上司正在二樓與一個男人相談甚歡，笑容可掬。
女上司也尷尬地大張著嘴，我們三個都有點失態，我身為始作俑者頗感羞愧，首先調整好了狀態，把捂在臉上的手放下來，一瘸一拐走上前接過鞋子打哈哈：「便宜貨都他媽這樣，今天一上午掉了好幾次，膠水都抹掉一整罐了……」
車內太靜，我拚命找話說：「您女兒怎麼不一起回去？」
清單已經塞進門縫了，我匍匐在地上夠了半天夠不著，只好再重新回去開計算機、抽Ａ４紙、開印表機、列印，在高跟鞋上扭啊扭的把老娘的腰都快扭斷了。
我想把雙手插|進褲袋裡故作瀟洒，但裙子上沒有口袋——除了胸口掛的手機，我身上分文沒有，只好找了個蔭涼地站著給女上司打電話：「老闆，朴承胤把我帶到財富廣場了，我現在身上沒錢……」
真會說話，我心想，你這回賠本了，我買的都是超市的打折貨，支持本街道民營企業，撐死是個超市品牌。
敲半天沒反應，旁邊值班的男同事伸頭對我說：「別敲了，她回去了。」
我安慰他：「別難過，會有孫子替你報仇的。」
一回頭，竟然是那個韓國客戶走了出來，女上司一手提著皮包一手攥著清單，氣呼呼地跟在旁邊，眉頭緊皺，眼裡刀光直閃。
其實我還想感慨地補充一句你經驗真豐富啊，在家裡沒少侍候老婆閨女脫穿鞋吧，說不定還有二奶，不知道韓國流不流行這個職業。
匆匆回家換了身衣服去公司，等不及電梯，氣喘吁吁地徒手爬上四樓，開計算機、抽Ａ４紙、開印表機、列印，在高跟鞋上扭來扭去都快把我的腰扭折了，完成後恭恭敬敬地捧了個清單去敲女上司辦公室的門。
沒掰動。
「小八，到公司接我！」
我想說不用了，我想說有人來接我，但只能想想，女上司用她那強大的腦電波侵襲著我，在意念中以炒魷魚威脅。事實證明，想東西只要想得大聲一點，就會被別人聽見。
女上司被我的無知激怒了，大發脾氣，和圖書罵道：「你傻的啊？平時做事笨手笨腳的就不說了，怎麼連腦子都這麼笨？么雞茶樓不就在咱們公司對面嗎？你天天瞪著兩隻眼睛來迴路過都沒有留意嗎？么雞茶樓這四個大字你總該認識吧？你是白痴嗎？」
公司，是女上司出錢開的，她的老公負責日常管理，簡稱男上司。
我嘆口氣，把清單從門縫下塞進去，回桌上收拾收拾準備回家。
「陳小姐住哪裡？」
轉身推開門，長吸一口氣，再次全身心投入到長途跋涉中。
「不妨礙你們談公事，我先告辭了。」
我想哈哈大笑又怕被同事看見，只能強行忍住，憋得全身亂哆嗦，左手死死地抓住花壇邊框，險些把木頭摳下來一塊。反應神經超長的小八也反應過來了，「操」了一聲返回原題：「我馬上過來，你等著。」
注一：簡體字的「鄉鴻」與「么雞」很像……
忽然，我隱約聽到電話那邊有個纖細的女聲在附近低低提醒了一句什麼，女上司的吼聲瞬間凝固住，然後慢悠悠地改口：「呃，是鄉鴻茶樓︵注一︶……快把清單拿過來吧，耽誤這筆生意，你要負全責！」
男上司也是個傻Ｂ，所謂的日常管理，其實就是每天到公司來轉一轉，順便向女上司要點煙錢，偶爾主持個會議，一激動就會說出很多詭異的多重否定句，例如「我就不相信你們不會做不到」說完連他自己都胡塗了，然後裝腔作勢把麥克筆往嘴裏一銜，拿起香煙就往白板上寫。
每當這時，我就想有個忠心耿耿的男友，送傘送錢隨叫隨到，踩著五厘米的鞋跟努力往家的方向扭動，我心裏悲號不已：誰跟我換雙球鞋穿啊？
到了財富廣場，他按我指的位置停下車，禮貌地向我道別：「陳小姐好像不愛說話，以後有機會再交流吧。」
莫名其妙，我說粗話了嗎？這種場合下我怎麼可能不注意語言和形象？
一路上就聽他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天，我沒怎麼插得上嘴，他也沒再跟我提公司產品的事，我花了一夜心思整理好的產品清單被他隨隨便便放在一旁，被空調微風吹得起落不休。
我掩住臉——蒼天，我造了什麼孽啊！
小八剛剛打擊了我，正得意洋洋，順嘴就冒出來一句：「切，永遠都趕不上！」
小八靠在車座旁，側臉面向這邊，碩大的深色風鏡將面目神情遮住，不知道看見我沒有，車後座放著我的櫻花雪盔。小八從來不戴安全帽的，去年我買安全帽時替他也挑了個龍形紋的超酷揭面安全帽，結果他說戴著像個摩托計程車司機，轉手賣了，我聽說以後差點把他掐死。
朴承胤大笑幾聲，輕打方向盤，車子拐上了通往財富廣場的八車道寬闊馬路。他對中文的理解力超出了我的想象，說話時也從不夾雜英文，若是口齒再伶俐點，簡直比某些開口閉口「style」的大學生還像中國人。
再仔細想想，我剛才好像是順嘴說了句「都他媽這樣」不過這也是特殊情況。男同志的Ｇ點很古怪，有時候就是得粗暴待之，越跟他講禮wｗｗ.hｅｔｕbooｋ.ｃom•ｃoｍ貌說客氣話，他越是內疚地覺得你肯定還在生氣；你罵幾句娘，哪怕再揍他兩拳踹他兩腳，他反倒覺得很受用。
車子發動了，小八和他的摩托一閃即逝，我有點後悔，剛才就應該讓他騎車到財富廣場等我，不然一會朴承胤把我丟在那裡，我怎麼回來啊？
算了，徒步走回家吧，不就是二十多公里嗎！
朴承胤揮揮手，把車子開走了。
「不用客氣，為女士效勞是我的榮幸。」
以我單手捏碎核桃的手勁，居然掰不下來，真是冤孽。
女上司大概韓劇看多了，大胆猜測：「這位是尊夫人吧？不止容貌長得漂亮，身材也這麼好，真讓人羡慕。」
來說說公司。
朴承胤收下了清單，但沒有當場表達合作意向，女上司有點激動了，走出茶樓的時候一個勁地大聲對我說：「陳七，你家不是住得很遠嗎？現在天氣這麼熱，擠公交車也不方便吧？」
男同事一怔：「什麼韓國客戶？女老闆今天上午到公司來轉了一圈，十分鐘不到就走了，沒有其它人。」
我在旁邊噗嗤一聲笑了，心想，裝，我看你的style就是路邊攤等級。
女上司拿紙巾擦汗：「對不起……」
艷陽高照，身邊是財富廣場，不時路過面塗防晒霜眼戴墨鏡的美女，或作小鳥依人狀偎在撐傘的男人肩頭，或手持花陽傘獨自款款而行。與我擦肩而過時，不免好奇地扭頭看一看這個呆立在烈日之下兩手空空的傻Ｂ。
女店員樂得前仰後合：「小姐，你真會開玩笑！」
總得委婉點，一上來就問人家「到底簽不簽」他非得從車裡把我投擲出去。
朴承胤邁步上車，小八繼續陰陽怪氣地損我：「你老闆以前是寫小說的吧？還想裸|聊換籤約……」
車雖然停在背蔭處，仍被太陽曬得很熱，座墊很柔軟，墨綠色的車窗把陽光阻隔在車外，透過昏涼的玻璃，我瞥見小八的黑色摩托車停在對面，就在我的公司門外。
女上司緩衝過來，急忙站起來，熱情地把韓國人拉到椅子那裡，硬按下去：「沒事，你坐啊，她這人就這樣，做事情一點都不讓人放心……」
韓國人不知聽懂沒有，局促地向我道歉：「不好意思。」
女上司已經發現我了，正向我招手，韓國人也側過臉笑咪|咪地看我，我窘得滿臉通紅，使勁拔了幾下，結果腳拽出來了，高跟鞋還毅然扎立在木梯里。
他能用手劈開一塊逆紋木板，自然瞧不起我。不過我也同樣瞧不起他，光會用蠻力，有本事像人家跆拳道高手一樣做個540度騰空后旋踢，不需要踢破木板，摔不死我就服他。
女上司高聲說了三四遍，朴承胤已經站在車門前掏鑰匙了，她還鍥而不捨地攆過去附在他耳邊喝問「陳七你家不是住得很遠嗎」云云，就差親手把我剝乾淨然後用張毯子一卷丟進車裡了。
我趕快垂下頭囁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縮回了腳。
我想說我家不遠，我還想說有人來接，但只能想想，女上司眼中飛射閉嘴二字。
我想和-圖-書起了小八，不知他過來沒有，掏出手機正要打電話，身後有人叫了聲：「小姐！」
一手持鞋一手握跟，氣沉丹田，吐氣開聲：「啊呀呀呀！」
「叫你去你就去？你閑得蛋疼啊？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聽話？」
又回頭悄聲警告我：「你趕緊走！再在客戶面前說粗話，我扣你薪水！」
朴承胤見我哭喪著臉不吭聲，伸手拉開車門：「上車吧。」
茶樓裝修很復古，樓梯是木質的，我匆忙攀著扶手上二樓，忽然間左腿一沉，高跟鞋踩進了木縫裡。
我只好推門下車，微笑著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女上司眉頭猛皺，看樣子想罵人，我牙一咬，不理鞋了，先一瘸一拐地走上去把清單遞給她，向韓國客戶微微鞠了個躬，然後轉回身想去接著拔我的鞋。
女上司輕挑著眉梢，若有所思，我知道她的想法跟我一樣：莫非光棍陳七今日紅鸞星動，命犯出牆杏花？
男同事在一旁同情地看著我，最後終於發問：「又是伏地又是挺身的，你在玩制服誘惑？」
韓國人俯下身，溫和地笑：「如果不介意，請你為我介紹產品好嗎？」
女上司肅殺的聲音傳來：「你罵誰？」
「沒有？你說你能幹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你都不會好好把握！這筆業務就交給你了，搞不定他，不要回來上班！」
大學時坐校車上學，經常能見幾個眉角含春的小女生坐在一起討論：「其實ＬＶ不是我的style，我還是比較喜歡路易威登……」
「在……嗯，財富廣場附近，謝謝你。」
男人的衣飾和髮型端莊而保守，平頭，短袖白襯衫，沒有打領帶，女上司還是一貫穿著老氣，嘴皮子翻動特別利落，不時爆發出爽朗的笑聲，聽說韓國人在國外通常都用英語交流，這一點我必須佩服女上司，看她說得滔滔不絕的。
強忍住摔手機的衝動，再打給小八，關機。
小八桀桀奸笑：「不要裝了，七姐，我用雞眼都能猜出來，肯定又被老闆抓去加班了吧？這就是想洗白的代價……其實混黑道有什麼不好？你真蠢……」
朴承胤笑呵呵的，「女兒長大了，父親就成為世上最無趣的男人。」
盒子里是雙淡紫色的緞面單鞋，五厘米左右的鞋跟，鞋碼37號，看來他站在樓梯那發獃的時候偷記了我的鞋碼。鞋外側有個細小的金屬搭扣，設計水平相當高，我面紅耳赤試了半天沒有扣成功，忽然有雙寬厚的大手伸過來，輕輕為我扣好。
一出茶樓大門，顧不得形象坐在人家門口台階上，拉掉右腳上完好的鞋，使勁往下掰鞋跟，同時自己安慰自己：「高跟鞋變平底鞋，老娘照穿！」
我疑惑地接過來，不敢打開。
不一會，朴承胤電話響了，他禮貌地打斷我，側身接聽。他跟來電者用韓語對話，我和女上司大眼瞪小眼，都聽不懂，但都能猜出跟他說話的是個女的，因為語氣神態很親昵，很曖昧，就差把手從手機里伸過去撫摸人家的頭髮了。
朴承胤笑笑：「謝謝，她是我女兒。」
我詫異地扭過頭，韓國人推開椅和-圖-書子站了起來，並且徑直走向了我那造孽的淺褐色高跟鞋。女上司雙手搭在藤椅的邊上，忍耐地盯著我，臉上隱隱籠罩著一層黑霧。
朴承胤謙遜地微笑。
「謝謝。」
韓國人朝我伸手，我硬起頭皮讓他扶，邁著長短腿走回茶樓，坐在大廳沙發上。
朴承胤含笑掛上電話，茶樓的門隨即被推開，一個高挑的長發美少女笑著走過來，手裡提個印滿韓文的袋子。
我猜美炎是他女兒的名字，心想就我這熊樣還甜美高雅呢，要讓小八聽見連年夜飯都能吐出來。這個朴承胤的副業該不會是賣鞋的吧？
小八站在對面一動不動，我摸出手機打過去，眼看著他慢慢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女上司打斷我：「別廢話了，趕快把清單拿到么雞茶樓來，韓國客戶等著呢！」
我純潔地以四十五度角仰望他，欲哭無淚。
我問：「韓國客戶呢？」
我感到很沮喪：「是啊，都快趕上你了。」
我有點心虛，臉貼著車窗遠遠望過去，使勁分辯：「你思想真猥瑣……老闆就是臨時叫我跟韓國客戶談業務，高麗棒子不合我胃口，也不是我的style……」
我聽后大為動心，失魂落魄了好一陣，閃動著期盼的目光問她：「能不能再送個男人？」
電話那端是小八驚詫而高亢的聲音：「你怎麼跑到公司去了？我還以為你們這下子正在家裡嘿咻呢……」
我想提醒他我沒有蛋，又不好意思開口，悄眼看向車外。美少女一臉深意地從車窗看進來，笑嘻嘻地跟她父親說了句話，轉身遠遠跑開。
美少女向我和女上司鞠個淺淺的躬，大剌剌地坐在朴承胤沙發扶手上，朴承胤拍了她背部一下，笑著用韓國斥責了一句，應該是「沒規矩」之類的話。
像是料到我會謝絕，他又接著說：「而且這雙鞋是我們韓國的品牌，如果你覺得好穿，以後就請支持我們國家的企業，這就像支持我個人一樣，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損失。」
走到門外，陽光已經曬得死人了，我蹲在花壇後面給小八打了個電話。
「嘿你大爺！我對雛鴨下不了手！」
我不敢怠慢，一邊口噴鮮血一邊撒開腳丫子往樓上跑。
「美炎很有眼光，這種綉著蝴蝶結的女式鞋子，在我們國家叫做公主鞋，非常適合像陳小姐這樣甜美高雅的女性……」
我來不及多說，倉促一句：「掛了，回頭說。」
「小姐，我可以幫你嗎？」
合上手機。
我感到一陣錯愕，倉促之間只能點頭答應：「當然可以……」
我靠，么雞茶樓？這名字也太他媽扯了吧？
「沒有……您誤會我了，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姓王……叫王巴旦……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有創意嗎？反正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哈哈哈……」
在這種動力的促使之下，我一咬牙上了車。
男人就是賤。
「……你叫我過來，就是看你跟了個有車的？」
她笑得很開心，我卻覺得胸口重重一痛，忍不住冷冷地嘲諷：「你很喜歡笑？別賣傢具了，賣笑去吧！」
朴承胤果然忍無可忍自覺上勾了，停在車前問我：「陳小姐hetubook.com.com，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可信歸可信，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曾經見過這間茶樓，只好諂笑著問：「請問，么雞茶樓在哪裡？」
朴承胤解釋：「我弄壞了你的鞋子，應該賠償你，一位女士怎麼能穿著那樣的鞋子走路呢？」
我正想問是不是帶薪休假，女上司已經憤怒地掛了電話。
又怕自己的回答打亂了女上司的計劃，轉頭望過去，她倒是欣欣然面露喜色，對我微微點頭。
「還沒有……」
「再見。」
女上司就是這個特徵，遇上一點小事都焦躁得好像失火一樣，把全公司人攛掇得兔起鶻落，她自己反倒轉個身就忘得乾乾淨淨，該幹嘛幹嘛去了，人稱「風林火山」派任務其疾如風，發工資其徐如林，訓斥下屬侵略如火，老公要錢不動如山。
女上司迅速截住了我的話頭：「他答應簽合約沒有？」
打開通訊簿往下翻，除了普通同事就是大半年沒聯繫的舊日朋友，真拉下臉來哀求，人家肯定願意來搭救，但心裏肯定會罵我是禍害呢。
另外，男上司任何杯子中的任何液體不時會精確無誤地潑在女下屬的三點部位，然後親手替人家擦拭，形貌酷似文史記載中的奇男子——怪蜀黍。總之，如何分別逢迎這種貌合神離的夫妻檔上司，相當考驗做人的功力。
然後只聽輕微的一聲「喀嗒」我遽然回身，韓國人手裡拎著我的鞋，一臉倒霉相愣在當場，劣質的細高跟依然傲然佇立在樓梯上。
這時候路上車輛不多，沒怎麼堵車，眼看兩旁的高樓大廈一路疾逝。本來我想趁此機會跟朴承胤套套套交情，說不定能把生意做成，以後女上司也會對我溫柔一點。結果他的營銷口才比我強，一路都在誇我的新鞋好看。
我滿臉堆笑，一腳高一腳低退到樓梯口，吃力地走下去。
客氣歸客氣，我也真不好意思穿雙壞掉的鞋子上路，會被人指指點點說破鞋的，誠摯地向他們父女致謝之後，我到一旁去換鞋。
美少女好像聽不懂中文，望了望我的鞋，扭過頭去跟父親嘰哩咕嚕說了一堆，然後殷切地把手中的袋子遞給我。
事關公司業務，女上司開始對我變得和善，向我介紹說這個韓國人叫朴承胤。我從女上司手中接過清單，用簡明扼要的普通話向朴承胤介紹我們公司的產品，為了讓他了解得更加全面，凡是我能記得起來的就盡量多用幾句英文。
一個溫敦的男聲在我背後說，咬字非常清晰。
不過考慮到現在的生意人為了吸引眼球都恨不得冰天雪地當街裸跪，我立即覺得這店名很可信。
我孤零零地站在離家二十幾公里遠的地方，不得不沮喪地意識到這個男人其實只想賣鞋給我。
衛生紙都放在蕾絲盒裡呢，老娘的心都要碎了。
小八每次聽我吹手勁，就會報以鄙視的眼神：「是雲南紙皮核桃吧？」
剛掛電話沒一會，手機又響起來，我看都沒看就接，大聲問：「王八蛋，又迷路啦？」
我盡量想了一個比較遠的地方，免得枉費了本公司首席皮條客的一番苦心。
朴承胤問我。
「她約了朋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