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第三章 重逢

「可是……」陳房猛的一拍屁股,道:「我想起來了,那人叫莫無忌,你們要不信的話,可以派人查查,看看他是不是仙、佛二界的探子,不過可能他說的不是真名。」說到後面,他自己都又氣餒了。
陳房老臉一紅,這才注意到凡是進入莊園里的人,都帶有一張紅色的請柬,而自己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躲避著外人,又怎麼知道進莊園還要請柬呢?他急忙退後一步,想要看看「莫無忌」會怎麼辦,但一回頭,卻才發現剛剛還緊跟在後面,挑著行李的「莫無忌」,此時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紅葉如火,密林盡染,被呼嘯而過的寒風一吹,漫漫如火海一般,搖曳跳躍,煞是好看。坡地上及腰深的枯草隨風起伏蕩漾,一直連綿到山下的平原上,宛如洶湧的海浪,翻卷激蕩。
「你,你不信我?不信我可以讓人把他抓來當面對質!」陳房焦急地說道。
不過,老者此時的注意力也全然沒在眾人身上,而是越過寬闊的平原,把目光投注到了遠處的大猿山上,就像是看著莊稼的老農一樣,深邃的眼眸里,透著幾分憂慮。
「只是我們徒步,而你騎著虎馬獸不是更快些嗎?」老者有些猶豫,這一路上他都帶著眾人盡量的避開人多的地方,努力使自己這一群人保持低調,最好不引人注意,平平安安的回到中土世界去,實在不想在此期間惹上任何事情。
「哼,你當老子會相信你嗎?沒有請柬就滾到那邊的山谷去!」家丁冷笑道:「想混進莊園里騙吃騙喝?你得蒙住我的火眼金睛才成!」
莫遠並不知道莊園門口發生的事情,他本意也是跟在陳房等人的後面混進劉家莊園,但不想在半路上遇見了一個熟人,為了躲避對方,他轉了個彎,卻不想就是這麼一轉彎,讓他又看見了自己的一個仇人——當日在落天峰上,將他拋下深淵的白虎妖!
「虎烈,你來做什麼?」晏靈兒冷若冰霜地看著白虎妖問道。
家丁不言,看著他的臉色卻是戒備起來。
深深地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略顯慌亂的心情,他慢慢地抬起頭來,透過岩石的縫隙朝外面悄悄看去。
「原來是莫公子,久仰久仰!」
「原來如此,看來他早就與大魔神王有了聯繫才對!」陳房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哪裡,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老祖陳果本是中土世界的修行強者,但在上古神魔大戰中,因為加入到諸邪一方當中,而在戰爭結束后,就和其他的人一樣被流放至此。但陳果卻並沒有像別人那樣安下身來,而是努力的想要尋求辦法逃出放逐島,甚至不惜為此而投靠到仙界一方,結果卻被島上其他的罪民察覺,暗地裡下了黑手,將他打得魂飛魄散,只留下一對沒有任何修為的兒女,苟延殘喘存活在放逐島上。
老者點了點頭,他也的和圖書確有這方面的擔憂,畢竟老祖陳果當年做的事情太操蛋了,為了討好仙界神使,竟然朝自己昔日的戰友捅起了黑刀子,結果事發后引起了眾怒,數以千計的第一代罪民滿島的追殺他,直到將他打得魂飛魄散。
看那莊園內房舍接著房舍,院落挨著院落,佔地百餘畝,恐怕就是將島上所有的罪民都安置進去也綽綽有餘!
「爹,你放心,老三有我看著,絕對不會讓他在外人面前惹禍的。」老二見父親臉色陰沉,以為他是擔心給別的罪民從老三嘴裏知道自己是陳果的後代,趕緊就上前拉住了老三的胳膊說道。
只是,見老三不聽自己的話,斯文人皺了皺眉頭,張了張嘴,終究是有所顧慮,沒把到了嘴邊的幾個髒字罵出來,反而看向前面那位眾人中年齡最長的老者,猶豫著想說點什麼。
眼前這少年,自然就是莫遠了,無忌這個名字也並非是他杜撰出來的,而是他的小名。
莫遠笑著說道:「這莊園的主人姓劉名宇,號稱長天,不知道房老伯可曾聽說過?」
他已經決定等到這次事成離開放逐島后,就回歸中土世界,老老實實的做自己的小鎮不敢惹去,什麼七界爭霸的事情,就還是不要摻和了。
諸邪是否知道呢?莫遠搖了搖頭,打消了心底這個猜疑。
但近親通婚的結果,自然使得他們生出來的兒女多有殘缺,少有能夠活過十五歲的。所以至今已經流傳幾百代,但家族人數卻一直都不甚興旺,哪怕像今天能夠走出家園,來此大猿山準備回中土世界的十幾個人裏面,也有四五個是傻子!
「這我倒不擔心,他之所以好心打破封禁,帶我們離開放逐島,無非是為了挑起七界動亂。」老者說到這裏,忽然頓了一下,看著自己的兒子道:「我是在想,咱們就算是回到了中土世界,又能幹些什麼呢?」
「不錯。」老者點了點頭,道:「請問你這是……」
「爹,快點走吧,我餓死了。」老三陳水不知什麼時候把他手裡的兔子給吃完了,此時滿臉的血腥,卻還抹著嘴巴直喊餓。
轉而想到那天自己在中土鎮大撒還元丹,見過的人不在少數,眼前這位雖然不在分得還元丹,參与到奪劫寶印的百餘人當中,但在酒館外面看見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眾人正行間,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虎嘯,回頭一看,卻見一匹虎馬獸急奔而來。
「我是特來稟報晏妖王,狼王已經到了。」白虎妖躬著身子回答道。
「當不起閣下。」少年也拱了拱手道:「我叫莫無忌,如若老伯不嫌棄的話,喚我無忌就可以了。」
老者看著這個兒子搖起了頭,他生了五個兒子,前兩個都還很聰明,只是眼前這個老三卻是腦袋有些不夠用,更小的兩個乾脆就沒能站住。
莫遠一怔,腦海里頓時變得一hetubook•com•com片空白,幸虧身體本能的反應還比較敏捷,在他回過神來之前,就已經往旁邊一塊巨大的岩石縫裡一鑽,堪堪避過了那人看來的目光。
更重要的是,他懷疑眼前這個少年的用心,既然有虎馬獸可騎,為什麼又要舍長就短的跟著自己徒步去大猿山呢?
「那你說什麼久仰久仰的,我還以為你認得我呢,嚇我一跳!」莫遠知道他沒認出自己,這才放下心來,暗道:這樣更好,倒也免得把消息提前泄露出去。
「說得輕巧,這草兔兒是自己跳到我手裡的,我憑什麼分給你們,要吃自己逮去!」說著,被喚作老三的壯漢手起刀落,劃破了草兔的脖子,一股滾燙的鮮血頓時噴射出來。
他頓時大吃一驚:「不好,給那小子逃跑了!」
老大陳金聽了父親的話,也是一臉的擔憂:「聽說中土世界現在也全都是修行者,普通人根本就無法立足。我們原先在這放逐島上因為有眾神封禁,七界罪民很少有能使出法力的人,倒也不用擔心會被別人滅族,但若是回到中土世界的話,恐怕就有些危險了。」
莫遠聞言也是一怔,道:「怎麼,你不知道我是誰?」
此時,陳房已經懷疑莫遠是仙、佛二界的探子,是想潛入大猿山內圖謀不軌!而老祖陳果的教訓卻使他很明白,只有站在同類這一邊才有活路,更何況眼下的罪民同類們有大魔神王統領,並不見得就比仙、佛二界的神使差多少!
「請幾位出示請柬!」家丁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但眼神里,卻還帶著幾分不屑。
他們這個家族有些特殊。
「這就走,這就走!」白虎妖轉身就又退了回來。
在壯漢身後是溜兒十幾個服色各異,卻都手持兵刃的七界罪民,眼看他就要活飲草兔血,有人皺著眉頭道:「老三,待會兒到了山上大家一起烤來吃,現別搞的血淋淋難看。」
「爹,這小子有些不地道!」老大陳金悄悄湊到了父親身邊,指著正拉著一名族人換衣服的莫遠說道。
只因莫遠小魔神這個名號太過響亮了,如今他又不想引人注意,才故意用自己的小名,想這放逐島上的七界罪民們,就算是知道莫遠這個名字,恐怕也絕無人知道莫無忌吧?
那虎馬獸聞言如逢大赦,長嘯一聲,轉身就化為一縷輕煙逃走了,看它那模樣,分明是在之前不久還是只未經馴服的野獸!
陳房急得直跺腳,一邊喝令族人快去找莫遠,一邊對家丁說道:「你注意到跟在我們身後,挑著行李的那個少年沒有?他是仙、佛神使的探子,我們故意把他引誘過來,就是想把他抓住交給大魔神王啊!」
深深的枯草叢裡,隱約可見一條新近被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蜿蜒輾轉通往那大猿山深處。
因為其父陳果背叛七界罪民,更不被仙、佛二界的神使hetubook•com.com收容,連累得他的兒女也很難在島上立足,只能躲進深山老林,尋一處偏僻之所悄悄藏了起來。為了繁衍後代,不使他們這一脈斷絕香火,兩兄妹就結了婚。
老三連忙張開嘴巴接住,咕咚咕咚灌了兩口,然後手指捏住被割破的血管,抹了把嘴角殘留的鮮血,哈哈笑道:「奶奶的,痛快!」
陳房臉色一變,道:「莫公子還認得大魔神王?」
「我也是要去大猿山的,可否與老伯同路?」少年依舊是滿臉笑容。
老者其實姓陳名房,但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將自己的姓名給調換拆散。
莫遠笑著點了點頭。
家丁依舊是沒有任何言語,但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佩刀上。
「什麼莫無忌莫有忌的,你怎麼不把小魔神莫遠也給扯進來呢?」家丁不耐煩了,抬起一腳踢在陳房的身上,將他趕下山去。
陳房見他如此緊張身份泄露,心裏不免又多了些疑惑,只覺得他既然認得大魔神王,又何必鬼鬼祟祟的呢?再見他三兩語之間,就又想要與自己的人換衣服穿,這疑心就更重了,若不是覺得自己這邊雖然人多卻打不過他,恐怕都要動手了。
莫遠之所以隱瞞身份,悄悄來此大猿山,卻是有所打算的,但萬萬沒有想到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把自己的身份給認出來了。
「唉!」良久,老者收回了目光,看著身後眾人,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知道就好,現在不要聲張出去,待會兒到了大猿山上再說。」陳房悄悄叮囑道。
「大哥這話說的,難道我們留在這放逐島上就沒危險了嗎?」老二陳木終於從三弟手裡哄騙過來一隻兔子腿,活生生地就那樣啃著,露出血淋淋的牙齒說道:「現如今眾神封禁的力量已經被破除了,等那些恢復法力的罪民們一離開,這放逐島就又成了魔獸的天下,像咱們陳家子弟沒幾個會法術的,留在這裏豈不是等死嗎?我早聽說中土世界大得很,人口又多,並不一定每個人都會法術,我們等回去以後,可以悄悄的佔了某處村寨,讓咱們陳家的男兒們都多娶幾個媳婦,說不定就能改變這十有七八個是傻子的命運呢?」
陳房連著幾個久仰,臉上也是一副大名如雷貫耳的模樣,卻把莫遠聽得一愣一愣的,心裏暗道:壞了,這下子壞了!
莫遠卻還不知道人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他賣掉,總算是找到一件合身的衣服換好后,還主動承擔起了挑行李的任務,扮演成一個很是普通的陳姓族人,一路慢慢的往大猿山走去。
陳房等人暗自奇怪,卻不知道這莊園的主人是誰,竟然能夠在這放逐島上建起如此豪宅,難道就不怕仙、佛二界的神使知曉了而將其搗毀嗎?
「這東西是我強抓來的,恐怕早就不樂意了,先前沒個做伴的,所以只好勉為其難了。而現在有諸位同行,自然是hetubook•com.com要早放它回歸自由才是。」少年說著,在那虎馬獸身上拍了一巴掌,笑喝道:「去吧!」
陳房張著嘴巴搖了搖頭,道:「老夫隱居山林,若不是這次破除眾神封禁的動靜實在太大了,恐怕還不知道放逐島上發生了這般事情。莫公子雖然英武不凡,一看就知道絕非平庸之輩,但奈何老夫孤陋寡聞……」
老者眼睛一亮,顯然二兒子後面的那段話打動了他,他連連點頭,道:「不錯,我也就是這麼想的。」
現如今莫遠的修為早已是今非昔比,遠遠的吊在白虎妖的後面,竟然一直都沒有被他發現。卻見那白虎妖進了密林后,稍一辨認方向,就又折轉向西方的一面石壁走去。
可惜,它實在是太矮小了,任憑它把脖子伸到了極限,也都沒辦法將自己的腦袋高過深深的枯草。無奈之下,它用力地蹬了下地面,猛的躍了起來,總算是勉強看見了頭頂那藍色的天空,但還沒等它看見大猿山,就感覺脖子忽然一緊,被突如其來的一隻大手給抓住了。
至傍晚時分,莫遠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大猿山,此時已經可以看見,往日里清靜幽然的大猿山內人聲鼎沸,各式法寶兵器所映射出來的光芒直入雲霄,來自於放逐島各處的七界罪民們,逕直往位於半山腰裡的一座大莊園走去。
「爹,你是在擔心大魔神不會帶我們回中土世界嗎?」斯文人問道。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晏靈兒擺了擺手,轉眼見白虎妖猶豫著還不願走,頓時鳳眉一瞪,道:「你怎麼還不走?」
「哈哈,這肥兔兒傻了吧唧地自己往我手裡鑽呀!」一個樣貌醜陋,生得高大魁梧的壯年漢子,一手提著草兔,一手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說話間,就要朝那草兔的脖子上抹去:「正好渴了,拿這兔兒血來潤潤喉嚨也是好的。」
而如今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千年,但島上還有許多當年參与追殺陳果的七界罪民活著,若是給他們知道自己這一夥人是陳果的後代,指不定就會惹出什麼事呢!
一行人來到劉家莊園門外,正準備進去,卻被外面站著的幾個身穿獸皮,打扮成家丁模樣的壯漢給攔住了。
而莫遠卻是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長天魔皇冒險潛入這放逐島的時候,已經是在五百年前,而那時候諸邪卻還被封印在靈石墜里,又怎麼可能與其取得聯繫呢?至於長天究竟為什麼這樣做,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眼看著就要到了跟前的時候,虎馬獸忽然頓住,從上面跳下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笑吟吟地看著眾人道:「諸位莫非也是要去大猿山嗎?」
陳氏一族雖然藏隱深山,但經常有弟子隱姓埋名去到山外打探消息,聞聽此言愣了一下,隨即一臉震驚地說道:「公子所說的長天,莫非就是中土世界那位長天尊者?」
那勸阻老三的人雖然也是一身m.hetubook.com.com粗麻布衣打扮,卻是斯斯文文的,若非眉宇間與壯漢一樣有著幾分兇悍之氣,恐怕誰都不敢相信這兩人竟然會是親兄弟。
莫遠此時倒也不再急於找這白虎妖報仇了,反倒起了要跟在這白虎妖身後,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的心思。莫遠正準備跟上去,卻又看見一個熟悉而又靚麗的身影忽然從石壁里走了出來。
老者把目光從漸漸遠去的虎馬獸身上收回,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個少年,心裏卻已經暗自戒備起來,這人竟然能夠控制住一隻未經馴化的虎馬獸,顯然是身懷法力,而自己這一方雖然人多,但除了一身蠻力之外,卻是毫無修為可言,倒是不要把他惹怒引來殺身之禍。
發現這白虎妖鬼鬼祟祟的,行跡很是可疑,莫遠就動了心思,於是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路往莊園西面的一處密林里走去。
斯文人愣住了,就連其他那些聽到這話的人,也都陷入到沉思當中。
「嘖嘖,沒想到如長天這般厲害的存在,都被困放逐島。」陳房搖了搖頭,卻是一臉的感慨,但很快他就又反應過來,看著莫遠道:「不對呀,長天尊者的修為已晉正神境界,仙、佛二界中人又怎麼能把他抓住?而且就算是把他抓住了,又怎麼敢把他放在放逐島上?就不怕他逃掉嗎?」
一隻毛色鮮艷的草兔,似乎被這條從未見過的小道吸引,穿過茂密的枯草叢,蹦到小道中央,伸出鼻子聞了聞被踩碎的枯草上殘留的陌生氣息,似乎有所發現,隨即就用兩條後腿努力地撐起身子,伸長了脖子朝大猿山的方向看去。
大猿山上此時七界罪民聚集,眾神封禁的力量被破除后又都恢復了法力,想要制住他這個冒混進來的人還不輕而易舉?
「仙、佛二界的人當然不知道他是長天,否則又怎麼會放心呢?」莫遠臉上不由得露出了輕蔑的笑意:「當初他們抓到長天的時候,還只當他是個不起眼的長生境界修行者,於是就把他流放到這放逐島上,卻不想這根本就是長天使的一個計謀。他來到這放逐島后,就開始暗地裡聯絡那些七界罪民當中的高手,設法幫他們解除了一些法力封禁,否則又怎麼會有許多罪民在沒有破除眾神封禁之前,就已經擁有了一定的法力呢?」
經過岩石縫時,莫遠聽見他嘴裏的嘀咕聲:「且讓你囂張著,等嫁給我們虎王后,看我把你這小狐狸精怎麼樣!」
莫遠聞言身心一震:靈兒要結婚了?
想到這裏,莫遠心底發苦,臉上也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拱了拱手道:「既然房老伯認識在下,就還請莫要聲張出去,到了大猿山見過魔神后,我自當會替你向他請功。」
碧空萬里,疾風飛揚,雄偉險峻的大猿山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璀璨如金山一般。
想到這裏,老者臉上顯露出些微的笑意,他拱了拱手道:「老夫房耳東,敢問閣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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