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未來在哪裡？
圓圓紅著臉，手腳果然輕快了不少。
那時候只有倉皇無措。
她知道她現在可能離郭老夫人心目中的好兒媳婦還差得遠了。可她為了程池，會努力地跟著郭老夫人學，會把朝陽門的中饋接在手裡，就像程池曾經為她做過的一樣，她也會為程池分擔，讓他能安安心心地處理外面的事。
沔大太太不由擔心地摟了周少瑾，低聲問她：「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程池沒有忍奈，而是順從自己的心意摸了摸周少瑾的頭，這才起身道：「你好好待在新房裡，若是覺得無聊，就讓珍珠陪著你說說話或是做點別的，餓了想吃什麼也可以吩咐她。我去外面招待客人了。可能回來的有點晚。累了、困了就自己睡。明天一早還要去祠堂里給祖先磕頭，認親，會很忙的。」
但珍珠的一句「四太太」，還是讓周少瑾面如霞飛。
「那是！」程笳大言不慚地道，「我現在可是商人婦。」
「知道了！」程池微微笑，眼底帶著幾分促狹。
詩書禮儀之家，多遵循古禮，是不會鬧洞房的。如果家裡的小字輩多。會有小姑娘小小子竄進來偷偷地看看新娘子。
周少瑾和程池喝了交杯酒。
大紅色的織金蓋頭被喜秤挑了起來。
周少瑾深深地吸了兩口氣，這才道：「可能是在屋裡呆的時間太長了，現在有點頭暈。」
想到她該講的都講了，剩下的她自己也能看得懂，沔大太太輕聲笑道：「那你先歇著吧！我ｈttｐs://m•heｔｕbooｋ.ｃｏｍ.coｍ會跟春晚說一聲的，讓她們別打擾你，你一個人靜靜地看會，然後把它放到箱底帶過去。」
珍珠頗有些無奈地去應了門。
珍珠笑道：「四太太別擔心，呂嬤嬤親自陪著呢！」
大家哄堂大笑。善意地望著周少瑾。
她嫁給程詣之前。不也是惴惴不安了好幾天嗎？
她該怎麼辦？
圓圓過來幫她卸釵環。
可現在，她心裏卻充滿了踏實的希望。
可心底是有些惶恐。發奩、梳妝，催嫁，人聲鼎沸中，她恍恍惚惚地就被人攙到了正廳。朝著空出來的太師椅磕頭行禮，被程詣背上了花轎。
「我聽著急得不得了，只好自報家門，上前和閔家的人打招呼。然後刺了那吳寶璋一句，問她：你是誰啊？我怎麼不認識你啊？
這麼做可以說是給足了周少瑾面子。
見她望過來，珍珠就朝著她笑了笑。
周少瑾應了，把沔大太太送到了門帘前，看著沔大太太撩簾出了門，這才折回內室，一個人坐在床上發起呆來。
周少瑾羞得抬不起頭來，逃也似的回了屋，哪裡還好意思提新婚之夜的事。
珍珠就笑著道：「四太太，要不要讓我幫您把簪環卸了。你在床頭靠一會？」
噼里啪啦的炮竹聲中。周少瑾的眼淚驟然間就落了下來。
如果不是郭老夫人怕她害怕所以特意讓珍珠過來當差的就是程池安排的。
以後有了閨女，還可以拿出來給閨女用。
周少瑾忙掏出藏在衣袖裡和_圖_書的帕子輕輕地沾了沾眼角，怕花了妝容，更怕不吉利。
她們從南方來的，都不太習慣北方的冬天，在室里呆得久了就覺得胸悶氣短，要在外面透透氣才是。
下轎。跨火盆，拜天地，送進新房。
周少瑾突然覺得自己從前那些痛苦都離她而去。
可惜程池的侄兒侄女都大了，自然沒有誰好意思跑來看她。
當然。陪席人也有講究。
「你可沒見吳寶璋那表情，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的，像抹了顏色似的。可把我給樂壞了！」
周少瑾長舒了口氣，問珍珠春晚她們可都到了。
沔大太太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周少瑾素來守禮，遲疑道：「能卸嗎？」
沒有清瘦，也沒有晒黑。
程池溫溫的氣息打在她的面頰，還夾雜著酒的微醺，她情不自禁地悄聲道：「你，你少喝點酒，小心傷身！」
周少瑾心中大定，朝程池望去。
眾人面面相覷。
她身邊慣用的丫鬟、婆子，包括樊劉氏母子，都成了她的陪房跟了過來。
呂嬤嬤是郭老夫人身邊最體己的人之一。
按禮，她們會坐著轎子跟在迎娶隊伍的最後面，進了府。會安排她們另坐一處喝喜酒。到了明天新娘子認完親了。才會過來給新郎磕頭，正式開始當差。
顧十七姑笑著打趣著周少瑾：「放心好了，我們不會把你的嫁妝弄丟的。你就安安心心地嫁過去好了。郭老夫人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不然也不會挑了你做兒媳婦。她老人家想必對你滿意得不得了，以後只會再多和-圖-書一個人痛你。你呀。只管將心放到肚子里去。保證不會有什麼事的。」
周少瑾走得穩穩的。
顧十七姑倒是注意到了她的異樣，可她以為那是因為周少瑾馬上要做新娘子了。
要不要跟池舅舅說？
「我截了她的話就道：不對啊！我諾從嫂娶的是金陵知府家的大小姐，我看你絮絮叨叨的，這麼多的話，不太像啊！不會是我諾從兄的通房，見正經的奶奶不在，所以假冒的吧？
梳個像這樣大妝的頭就是熟手也得半個時辰。她明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春晚她們還不能過來服侍她，她還得梳著這個頭去認親……
手顫顫巍巍，生怕弄掉了她一根頭髮絲似的。
有人叩著門。
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掉進那沼澤爛成泥；她不能讓父親和姐姐永遠為她蒙羞。
周少瑾嘴角翹了起來，露出個溫婉的笑容來。
「是我！」就聽見門外傳來程笳故意壓低了的聲音，「我來看看你！」
吳三奶奶把系著五彩絲線的交杯酒遞給了周少瑾和程池。
周少瑾抿了嘴笑。
真的要出嫁了！
其中一個是珍珠，另幾個則很面生，應該是新進府的。
周少瑾鬆了口氣。
她真的嫁給了程池！
屋裡就傳來女子含笑的聲音：「新娘子今天可真漂亮啊！」
周少瑾抬頭，看見了全福人吳三奶奶。
她一定會過得好好的！
周少瑾忍不住笑，道：「你不喝喜酒，跑過來幹什麼？」
周少瑾啼笑皆非，道：「你是不是在洛陽做主母做習慣了，看到hetｕｂｏok•cｏｍ•com什麼都變成了銀子！」
這麼鮮艷的顏色，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可程池卻沒有一點突兀，如平日一樣的自然隨意，有種玉樹臨風般的洒脫。
程笳笑嘻嘻地走了進來，遠遠地就道：「哎喲，這新房布置得可真闊綽啊！這龍鳳燭台是純金的吧？還有這喜帷，好像是大紅刻絲哦！」
周少瑾想問問姐姐或是程笳，新婚之夜是如何度過的，可又臉皮子薄，幾次走到周初瑾的身邊都說不出口，周初瑾又忙著和沔大太太指使丫鬟婆子小廝們將她的陪嫁放到喜擔上去，既沒有時間和她說話，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而程笳就更不用說了，已經去了朝陽門那邊。
周少瑾暗中捏了捏拳頭。
程笳還算有點心，沒有直接坐到婚床上，而是坐到了婚床旁的錦杌上，道：「真是可惜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要在新房裡做新娘子，看不到。方家的二太太也來參加婚禮了，方萱沒到。可我看她那樣子，就像吞了只蒼蠅似的。還有閔家的幾位太太和奶奶也都過來了。有一個好像閔健行的髮妻，我還特意看了一眼，長得實在是很平常，不過氣度還不錯，應該也是大家出身。但她那個弟媳就不行了，總是有意無意地打聽你。
他的小丫頭，成親的時候也這麼有趣！
除了她，新房裡還四個丫鬟。
她身邊沒有固定的梳頭丫鬟。不是自己隨意綰個纂就是讓春晚幫著梳個雙螺髻或是雙丫髻之類的。
程池穿著大紅禮服。
也許，她可以忍一忍？
前世。她也曾和*圖*書走一次。
雖在預料之中，可真的發生時卻又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池舅舅似的……
明亮的眼眸里，有著不容錯識的喜悅。
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通常陪席的人身份越高，越能體現婆家對媳婦的重視。
周少瑾看著莫名的覺得心情輕快了不少，笑道：「沒事，你慢慢來。」
周少瑾騰地一下臉紅如霞，再也不敢看程池的眼神。
「能啊！」珍珠笑著，就招了個丫鬟過來。道，「她叫圓圓，手最靈巧不過了。會梳十五、六種頭髮，四太太以後可以讓她試著給您梳梳頭。」
她看見程池俊朗的臉龐。
嫁了人之後，想到「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嘗」，她的心不也繼續跟著懸了幾天嗎？
周少瑾如獲大赦，起身送沔大太太出門。
「最可笑的是吳寶璋了，當著來喝喜酒的親戚朋友說和你是閨蜜，你當初在四房的時候怎樣怎樣，又是怎樣被老夫人瞧中，在寒碧山房給老夫人抄經書，討了老夫人的喜歡，跟池叔父和老夫人一起去了普陀山……偏生袁夫人一句話也不說，渭二太太倒是想攔著，可她那糯米糰子一樣的性子，說了幾句話就被吳寶璋給攔住了。
沔大太太卻讓周少瑾早點休息：「可別成親的那天不舒服，那就麻煩了。」
念頭一起，她想起池舅舅抱著她時的溫暖，和抱著她時溫柔的面容……
「她一愣，很快就道：我是你諾從嫂……
她兩世所求，不就是有雙眼睛，能像現在這樣溫柔、專註而又高興地看著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