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崇禎皇帝。
若晨這才明白，原來剛才張力那句話，是在問他自己——有點囈語了……
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張力現在只等著明日殿試見真章。
祖父、父親、哥哥，朕無能啊，國事竟然糜爛至此！
好半天過後，崇禎才收住了哭聲，帶著哭腔道：「掄才大典？掄個狗屁才，還不是周延儒溫體仁一般的人物？每日就知道黨爭，為了扳倒對方蠅營狗苟！」
所以這考前的最後一點時間，還是和若晨妹子待在一起減減壓比較好。
「國朝二百年間，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必然授官翰林院，對吧？」
為什麼哥哥天啟皇帝就可以天天做他的木匠活，朕卻是日日都有操不完的心呢？
偏偏他不來，朕還沒有一點辦法！
小小的一個吳三桂，螻蟻一般的人物而已，朕卻害怕他背後的勢力造反，要好吃好喝的供著……
聽到張力忽然蹦出這麼一句話，若晨頓時蹙起了眉頭。
「呸！什麼事情都要朕聖心獨斷，還要你二人作甚？！」崇禎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頹然坐下，把頭往椅背上一靠，便眯上了眼睛。
若晨心中還在盤算著如何布置，卻突然聽見張力說話了。
難道朕真的殺錯了人么？
國家的財政已經壞到了極點，凡是能夠想得出名義的稅都已經一征再征，外加上三番兩次的「加派」，已經使得本朝賦稅之重為歷朝之冠了，卻仍然不夠使用。
當初殺掉魏忠賢，難和_圖_書道朕也是殺錯人了嗎？
若晨頭埋得更低了，小聲道：「我……我其實是怕你不高興……」
一聽見「醉卧美人膝」幾字，若晨不由得臉又紅了，大腿下意識地往中間靠了一靠：「說什麼胡話呢！真羞死人了，你再說我就不讓你躺啦！」
崇禎只覺得頭痛欲裂，耳中嗡嗡作響……
此刻他緊皺著雙眉，死死抿著嘴唇。背剪著雙手，在御書房中唉聲嘆氣。
說到這，張力想起了吳三桂那二十萬兩銀票被自己「順」回來的事，不由得臉上有些發燙。
崇禎口裡詛咒著，心裏痛恨著，身體也就不自覺的發出了一陣顫抖。
直到周延儒和溫體仁退了出去以後，自己才發現竟然什麼也沒議成，什麼也沒有決定。
崇禎長嘆一聲，神色中帶著無比的落寞。
笑到最後，崇禎眼中竟然噙滿了淚水！
內帑，那是朕的私房錢啊！可不是國庫里的錢，國庫里現在空空如也，不發內帑，朕這皇帝寶座都坐不穩了呢！
半晌之後，若晨顫聲道：「你的追求是指——權力？」
崇禎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朕非亡國之君，臣乃亡國之臣！唉，朝政如此，如之奈何？」
然而軍費卻又無一處可省——尤其是遼東一帶的軍費，花起來就像個無底洞，即使把全國的稅收都往遼東送，也還不夠用！
那袁崇煥在時，遼西將門還不敢造次。
不是應該你緊張么？
沒想到國朝二百年hetubook.com.com，在朕手中，竟然出現了聽調不聽宣的跋扈武將，真真是愧對列祖列宗啊！
從登基以來，自己幾乎天天如此——挑著一個已經千瘡百孔國家的重擔，想要整治都不知該先治哪一孔才好？更何況是一個瘡未愈，另一個瘡又起，累得自己顧此失彼又疲憊不堪。
而溫體仁則是從商鞅說到王安石再說到張居正，那些賢君名臣們變革祖宗之法，國家如何富強云云。
若晨有些不解：「什麼沒有退路啊？你從小官兒當起，慢慢熬資歷就好了啊！朝廷官員不都是這樣的嗎？」
若晨一聲驚呼：「啊？——你說什麼？大明朝要亡？！」
不管什麼事情，周延儒一開口就是從先帝一直追溯到堯舜禹湯，總說那些祖宗成法。
怎麼問我來了？
對了，聽說那殺千刀的吳三桂竟然成了太監，真真是大快朕心啊！
若晨點點頭，小聲道：「那好。我先前只選了幾件必備的日常物事，就是怕你不高興。現在你這麼說，那我就把東西搬過來，將這閨房好好布置一下。」
若晨輕輕的撫摸著張力的臉龐：「你說吧，我聽著呢。」
我緊張嗎？
張力微微一笑。點頭道：「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此吾心中所願也！呃，後半句也不知道實現沒有，反正前半句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個人也只二十齣頭而已，但是整個人已經失去了青春的氣息，白凈瘦長的臉上流露著比他實際年齡成https://m.hetubook.com.com熟，甚至是蒼老的神情。
溫體仁贊成的，周延儒反對——
「若是天命在我，希望明天能夠讓我得償所願！」
若晨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不要啊！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些什麼，但是你平平常常的考完不就好了？反正殿試只決定名次，也不做淘汰。你肯定是進士了啊，別冒險！」
軍費不足倒也罷了，遼東現在簡直就像一個吸血餓鬼！遼西將門的人根本不聽自己的使喚，只知道要餉，鬧餉！
山海關前兩個月才鬧過兵變，亂兵們將巡撫都一刀砍了……
張力哈哈一笑，道：「無妨，你挑出些你喜歡的東西來。」
「無他，一鳴驚人耳！」
張力哈哈一笑過後，眼神無比清明起來：「若晨，你說醒掌天下權需要多長時間？十年？二十年？」
呃，看來張力是來找自己傾訴心事，我好好聽著就是了。
「祖大壽，吳襄，吳三桂……你們這幫亂臣賊子，朕恨不得扒了你們的皮！」
那祖大壽，朕已經三番五次召他進京，他竟然敢不來！
想到此處，崇禎情不自禁地咬牙切齒地咒罵著：
「明日乃是殿試之期，你緊張嗎？」
張力開口問道：「若晨，當日陪嫁的東西，有好幾部馬車呢，我記得是拉回來了，你如何處置的？」
忽然，崇禎啞然失笑，只覺得一股清涼之氣充盈于頭腦之中。
一到具體問題，兩人就開始抓瞎，無休止的互相拆台。
有魏忠https://m.hetubook.com.com賢在，文臣武將安敢如此？……
呸，就吳三桂那副德行，也敢稱「軍中之龍」？
張力微微點頭，依然躺在若晨的懷中：「這些話，我只能對你說。我要逆天改命，一切從明天開始。」
說自己一點不緊張，那是假的。
「明天要變天了！翰林院？白首窮經的書生，本少爺不屑為之！」
然而崇禎也知道自己也就是口裡罵罵而已，遼西將門的人牽一髮動全身——
若晨一本正經地想了半天，喃喃道：「首輔周大人算是最快的了吧？也用了二十年哩！」
張力再次搖搖頭：「他們可以，我不可以。因為我有追求。」
那幾天京師一日數驚，大家都盛傳山海關的大軍就要調轉槍頭，殺奔北京城來了！
周延儒贊成的，溫體仁反對；
在大臣面前，自己一定要保持一個強者的形象。而這些小太監都是自己的心腹，可以無需顧慮！
「原來是二十年……時間恐怕沒有那麼多了。二十年後，漢家衣冠不復——我，等不起！」
崇禎越想越解氣，於是哈哈大笑起來。
「萬歲爺，夜深了，該安歇了吧！睡不了幾個時辰，明日還有掄才大典——殿試呢！」
「國家再不改變的話，大明朝。恐怕要亡了……」
若晨身子有些微微發抖：「張力。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明天想幹嘛？」
侍候一旁的親信太監看著不忍，上來低聲勸道：
「追求？」若晨有些吃驚，眼睛死死盯住張力。
軍餉不敢拖欠分毫，甚至昧和*圖*書著良心稱讚祖大壽的外甥吳三桂什麼「軍中之龍」。
現在朝中就沒有一人可以制衡遼西將門么？
「遼東……遼東，老天爺怎麼不降下天火來，一把火給整個燒光呢！」
剛剛召來御書房議事的首輔周延儒和次輔溫體仁，對國家大事議了大半天——
賓月樓上，張力和若晨一直說著話兒，直到天色黃昏。
伺候在身後的太監連忙遞上一杯參茶，可是崇禎卻根本沒有想喝的念頭，勉強搖了搖頭就算是下了「撤」的命令。
後來自己好言好語地打發吳襄前去彈壓，又解去內帑三十萬兩白銀，才堪堪將兵變平息。
到最後也就只有一種結果，請皇上聖心獨斷！
張力不等若晨提問，繼續自言自語：「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張力搖了搖頭：「我沒有退路。」
嗚嗚嗚——崇禎居然失聲痛哭起來！
張力思忖片刻，道：「那些東西畢竟是你自己家的，為什麼不要？就算是吳三桂的，本少爺也是要笑納的……」
若晨眉頭蹙了起來，實在聽不懂張力所言是什麼意思……
若晨蹙眉道：「我不想要，看著就煩，都放在偏廂房裡呢！」
張力忽然記起來當日在無定河橋頭，若晨陪嫁到吳府還有好幾輛馬車的東西呢，好像當時是拉回曉月山莊的。
當皇帝，真累啊！
就在張力躺在若晨腿上想著「醒掌天下權」的時候。紫禁城中有一個人，正為了這「天下權」而焦頭爛額。
可是袁崇煥一死，這幫武將個個囂張跋扈，宛如藩鎮一般。